“发了好啊,”小圆大乐,瞅阮玉的肚子:“又是个?小龙子。你啊,真有福气!”
岂料那母子二人都不似高兴的样子,不觉奇怪:“怎么了?”
“他……”
“爹一直想要个?闺女?!”朱真金抢在头里说。
“哦,这样啊……”小圆咧咧嘴,连忙安慰:“其实这也做不得准。再说,那不还有没发的吗?”
怎奈阮玉慢慢虎起脸,望向?朱真金:“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是谁教你的?”
“是爹特意嘱咐我?今天?在这做冬至圆的,看?看?到底发不发!”朱真金立即撇清,然后嘟嘴:“其实我?也想要个?妹妹……”
可不,若再生个?男孩,他就不稀奇了,而且看?那个?坏蛋对未来宝宝那般关注,他有一种失宠的危机。
小圆瞅瞅阮玉,又瞅瞅朱真金,噗嗤一笑。
“我?说你们这一家三口倒真是……怎么说呢?唉,忽然想知道从前?的帝王之家是不是也这样……”
她该怎么形容呢?温馨?舒畅?有滋有味?总之很像寻常人家,却又不寻常。
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自家的烦心事,心中?顿时?一团乱麻。
阮玉见她沮丧,也知是庞七的事让她烦闷,不禁自责,又埋怨朱骁不该因?为一点小事就折腾小圆,有心收拾收拾庞七,又一时?没个?好主意。不过这种事,似乎某个?人办起来比较得心应手?……
正想着,便见帷幔处人影一晃,一袭九龙彩绣黄袍的朱骁出现在眼前?,脸色有些焦急,有些紧张,很是探寻的瞅了她一眼。
身边还跟着雷诺成,是照例来给她请脉的,大约是走得急,有些气喘吁吁。
小圆瞅了瞅阮玉跟朱骁,抿嘴一笑:“看?来我?是该走了。”
然后叫过岫哥儿,跟朱骁屈膝告了辞,便离开了。
阮玉竟然忘记相送,事后想起自己真是……见色忘友。
而此刻,她只是立在芙蓉榻边,有心说点什么,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还是雷诺成上前?,用心的诊了脉。大约也觉得帝后之间状况有些诡异,就没啰嗦,只说了一切顺遂,大可安心之类的话?便溜了。
朱真金也少有的没有跟着裹乱,蹦蹦跳跳的跑了,只在檀木大桌上留了一堆七扭八歪的冬至圆。
殿中?很静,朱骁坐在卷书案边批奏折。不过大概是累了,不多时?就闭上眼睛,歪在了榻上。
阮玉轻手?轻脚的下了床,给他盖上一条铁锈红的薄绒毡毯,又将他手?中?的奏折轻轻拿下来,放在桌上。
桌上每天?都有厚厚的奏折,也不知天?下的事怎么就这么多,任你再怎么努力也处理不完,而他这般劳累,她还一个?劲的给他找麻烦。她不是下决心要做一个?好皇后吗?可是她这个?样子,是个?好皇后吗?
看?着他即便睡着亦深锁的眉,忽然发现那眉心不知何?时?出现一道深纹,她想帮他抚平,又怕吵了他,于?是就这么看?着。
他这阵子似乎憔悴了许多,鬓角隐隐的银丝如今有爆发的趋势,而且他的唇角添了新的皱纹,薄唇紧抿下,那皱纹更加显眼。
这样的他,让她瞧着难受,心里各种情绪翻腾,再多一刻就要倾泻而出。
她急忙离开榻边,走了几?步,想回床上躺着,却来到窗前?。
呆呆的瞅了半晌,方发现天?空在飘雪花。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吧?下得极细,极小,只能看?见在空中?虚虚的飘着,待落到地上就不见了。
“是不是闷了?我?陪你出去?走走?”身后突然传来小心的探询。
他什么时?候醒了?
她赶紧抹了抹眼泪。
阮玉能感?到他试探的往前?走了一步,依旧小心翼翼的睇她:“我?们可以去?看?看?梅花。虽然现在还不到开花的时?节,但是走一走,总比闷在屋里强。”
“我?……”阮玉咬住嘴唇:“我?不想出去?,外面,也总归是闷的。”
其实她是见他那么累,不忍让他再费心,想叫他多休息一会。只是她没有回头,所以没有看?到朱骁眉心一紧,抿了抿唇,忽然说道:“小玉,你再给我?八年时?间好吗?就八年。”
他在说什么?
阮玉霍然回转身子,却见他正目光复杂的望她。
“你……”
“小玉……”
朱骁上前?一步,大约是想抱她,然而大约又想到了她这段时?间的冷漠与拒绝,手?就僵在了那里。
阮玉突地眉心一抖,面色忽而变得古怪。
朱骁顿时?脸色大变,一步上前?扶住她,就要传太医。
“别……”阮玉突然握住他的手?,探向?她的小腹:“你来摸摸。”
朱骁则僵着不动,神色极为复杂:“我?,可以吗?”
阮玉听到他的声音都颤抖了,深知这段时?间定是又让他阴影了,顿一阵后悔,于?是更执着的拉着他:“快摸摸,孩子在动呢。”
“真的吗?”
朱骁大喜,手?覆在她圆滚滚的肚子上,眸光轻跃:“动的,真的在动!这是他的什么?手??脚?屁股?还是尾巴?”
朱骁喜得脑筋混乱。
阮玉打了他一下,嗔道:“你才有尾巴呢。”
朱骁嘿嘿傻笑,大掌舍不得离开她的小腹,一会摸摸这,一会摸摸那:“他怎么一个?劲在动啊?你不难受吗?”
这个?家伙,到什么时?候都是心疼她的。
小圆说得对,他们现在这么好,她又何?必总找不自在呢?
垂了眸,唇角溢出幸福的笑:“这是他第一次活动呢,正好你在身边,他大约是觉得高兴,所以才动个?不停。”
“真的吗?”朱骁高兴得只会说这一句话?了。
“来。”拉着他坐在床边:“现在他大约能听到咱们说话?了,你跟他说几?句,让他好好听听你的声音。”
朱骁顿时?绷起了唇角,表情也跟着严肃了,不过那样子大概应该叫做紧张。
“说啊!”阮玉催促。
朱骁依旧严肃着脸,僵坐了半天?,才慢慢俯下身子,嘴巴贴着阮玉的小腹,又酝酿了半晌,时?间久得阮玉觉得他可能睡着了,然后方听他来了一句:“在吗?”
万籁俱寂。
阮玉闭眼,攥拳,深呼吸,忍了好久,还是忍不住笑出来。且笑声愈发响亮,若不是碍着肚子,她都想在床上打滚。
朱骁脸涨通红,恨恨的看?她:“这有什么好笑的?”
阮玉笑得更欢了。
朱骁便捧住她的脸,使劲将她的嘴挤成鱼嘴:“不许笑!”
阮玉反手?也去?挤他。
“说了,不许笑!”
他越这样阮玉越想笑。
就这么挤了一阵子,笑声不知不觉的停住了。
朱骁看?了她一会,眼中?好像有波光跃动,他缓缓伸出手?,抱住了她,下巴磨着她的鬓角,有些沙哑了唤了声:“小玉……”
阮玉的眼泪唰的就掉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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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下午的时?候爆出一阵笑声,听得在外等待伺候的宫人心里都敞亮了,于?是晚膳的时?候,每个?人都步履轻盈,连上菜的动作都带着股五线谱的味道。
饭后,朱骁继续批阅奏折。
阮玉怀孕渴睡,就早早的去?沐浴了。
正百无聊赖的撩着水花,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渐渐接近,就停在门口。
“别……”她只吐了一个?字,就顿住语气。
“你,还是不让我?进来吗?”
阮玉咬唇,低头:“不是,我?现在,很丑……”
好像犹豫了很大一会,珠帘奏起轻响,眼前?的水雾顿时?一阵摇晃。
阮玉闭了眼,感?受一双手?轻轻放在肩上,又拿起毛巾,轻轻为她擦洗。
“你怎么能这么想呢?咱们是夫妻,就是要同?甘苦共患难的,要这样走上一辈子,你有今天?的担心,难道打算咱们都鹤发鸡皮时?,你就不看?我?了吗?我?只知道,在别人都嫌弃我?的时?候,只有你把我?当个?宝,而现在,你怀着咱们的孩子,这么辛苦,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嫌弃?再说,你最难看?的时?候我?都见过,现在可不是比那时?好上许多?”
“我?最难看?的时?候?”
阮玉还真想不起来。
“寥城。”朱骁很是郁闷的吐了句。
阮玉顿时?豁然开朗。
可不是?当时?她涂了满脸黑黄的颜料,又粘了颗长毛的痣,的确是只有最丑,没有更丑。
“那时?你都不怕被我?看?见,现在怕什么?而且现在的你,带着咱们的孩子,我?倒觉得,比以前?更好看?了。若你非要觉得丑,我?认为也很好,至少……放心。”
“放什么心?”阮玉不解。
朱骁没有说下去?。
其实每次阮玉跟他闹别扭,赌气不说话?,他就不由自主的会想起阮玉偶尔取出一观并对着出神的砗磲耳坠。
作者有话要说:周六日休息,周一见,谢谢支持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