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玉的鼻翼好像抽动了一下。
狗剩怀疑是自己?的错觉,因为她很快又不动了。
他撅撅嘴:“我知道?,我嘴笨,也?说不动你,我这就?回去找金四弟,让他来说……”
他当真起身,可是转头之际,忽然觉得?衣服好像被什么刮住了,回头一看,一只小手正抓着他的衣角。
狗剩狂喜:“玉儿妹妹,你醒了?!我这就?去找金四弟!”
“别去!”阮玉摇头。
她依旧没有睁眼,却有泪大滴大滴的自眼角滑落。
头摇得?更猛烈了:“别去,别去……”
她忽然转了身,伏在床上。先是压抑的,但是终于止也?止不住的大哭起来。
狗剩又惊又喜,然而更多的是手足无措。
想要安慰她:“别哭别哭,小心伤着身子。”
又道?:“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然后把洞口堵起来,将火烧得?旺旺的。
阮玉哭得?天昏地暗,期间几次将阮洵给?她的信拿出来看。
其实在狗剩外出觅食时,她已偷偷掏出来看过,但很快又“睡”了,她跟自己?说,这是梦,梦……
而此际,她看一次,哭一次。
狗剩也?不再说话,待她哭声小了,方走上前?:“吃点东西吧。”
他递上一只鸡腿,有些不好意?思道?:“没有金四弟烤得?好。”
顿了顿:“这样,稍后我出去,打几只野味,你自己?动手做一下。我偷偷回去一趟。我估计这么多天过去了,官府应该……关键要找到金四弟,他还不知道?……”
“别去!”阮玉抹了把泪,坐起身:“你不会找到他的!”
“为什么?”狗剩急了。
虽然他一直很渴望跟阮玉单独相处,即便她成了亲,这种?念头也?没断过,他娘骂他着了魔,他就?是着魔了,可是现在,他终于获得?独自面对她的机会,却是心慌,因为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他怕完成不了阮洵的嘱托,他怕把玉儿妹妹弄坏了。
阮玉只是摇头。
这些日子,她也?算想明?白了。事情就?出在金玦焱身上,定是金家又搞了什么鬼,结果翻出了这个惊天秘闻,那朵开在夜空的淡蓝的烟花……
想不到,金成举竟然还有这等大义之举。不过当初,怕也?是想安抚卢氏的丧子之痛吧。他死了个儿子,却是把个最为危险的人物当做亲生儿子对待……
对了,她记得?金玦焱曾说过,幼时他无论犯下什么错,金成举都不曾动过他一根指头,就?连责骂,亦是遣词造句,所以他暗地里还渴望自己?能够被痛打一顿,获得?如同其他几个兄弟一般的“殊荣”。
而无论他有什么想法,哪怕是最为荒唐的举动,金成举亦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虽非纵容,但也?不阻拦。这已完全超出了一个家族对嫡子的疼爱。其实他早就?该明?白了,可是在当初,谁又能想到呢?
大家只以为金家对这个唯一的嫡子宠上了天,却不知那是出于对前?朝的敬畏与尊崇。
可是现在,那个与前?朝血脉相连的人却身入险境,怕是还要牵连他人吧。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估计是卢氏吧。也?不知又使了什么手段,逼出了这样的结局。
她想,金玦焱现在一定也?如她一般仓皇逃命,一定也?如她一般不知何去何从,一定也?如她一般对突如其来的一切惶恐又茫然,那么,她该怎么办?
“大胜哥,我们走吧。”
“什么?”狗剩没听懂。
阮玉已经站起来。
不过起得?猛了,摇摇晃晃。
狗剩急忙上前?扶住她。
她推开狗剩,不为别的,而是她现在必须坚强。未来的路,或许她也?不应该牵连任何人,那么她就?要独自走下去,直至等到金玦焱的出现。
她相信,他能感觉到她的心意?,即便不能,只要他心中有她,也?一定会坚持,坚持的与她相聚。
狗剩觉出异样,因为他从来没有在阮玉脸上见到这样坚定甚至是决然的神色。
还记得?初见她时,她正被烟气熏得?灰头土脸,像从灶坑里钻出的花猫,惹得?他直想笑。
那时她也?难,什么都没有,他是眼看着她一点点的建起福满多,一步步的走向辉煌。每一步,她都是快乐的,他以为她会永远快乐下去。
其实,他一直觉得?配不上她,这种?感觉随着她的成功一点点沉重起来,所以金玦焱一表明?心意?,他就?退缩了。
他想,他就?这样守在她身边吧,看着她幸福,心里也?觉满满的。
可是这一回,他以为她要撑不住了,她也?的确如此,了无生趣,然而眨眼的机会,她又站起来。
虽然满身狼狈,头发散乱,面色苍白,眼睛却异常明?亮,让人不敢逼视。
狗剩隐约觉得?要发生什么。
经此一事,混沌了许多年的他似乎变得?通透了,虽然有些事一时想不明?白,不过这些事所带来的震动却是挥之不去。
他立即发问:“你要去哪?”
“总不能在这里窝一辈子。”阮玉轻描淡写?的答。
“对,我们这就?去找金四弟,说不准他正在找咱们。”狗剩替她鼓劲。
眼瞅着阮玉眼一亮,旋即平静下去:“这事不急,得?先找个地方落脚。”
“是不急。你看,天都黑了,要走也?得?等天亮吧。”狗剩想劝服她先休息一下。
“正是天黑才好行事,若等白天,还怎么赶路?说不准到处都是咱们的通缉令呢。”
狗剩暗赞她料事周全,犹豫片刻:“那你先吃点东西垫吧垫吧,我去把黑电找回来。”
洞口狭小,黑电进?不来,又不好栓在跟前?招人耳目,于是黑电就?自觉自动的成了野马。
但这家伙通人性?,似乎知道?发生了了不得?的事,从不过来找他们麻烦。他一旦出去,就?能看它?从树丛里探出个大长脸,歪头瞅他,那意?思好像是说,嘿,我在这呐。
狗剩曾经担心,可是这些日子下来,也?没听到个人声,也?不知这家伙是怎么躲避人的视线的。
这会他走出山洞,不忘将洞口堵好,思量着黑电一准不在附近,总要他走得?远了,它?才出来跟他会面。
于是他特意?往远了走。
于是黑电果然出现了。
黑乎乎的天,黑乎乎的马,若不是喷了个鼻息,他还真瞧不见它?。
这家伙,还知道?打招呼。
狗剩觉得?阮玉身边的动物都有灵性?,包括麦兜,也?不知……
唉。
他叹气,摸摸黑电的头,刚要说话,黑电突然昂起头,耳朵扭了扭,然后就?向前?奔去。
“黑……”
他刚要发声,就?急忙闭紧嘴,心里的不安陡的升起,他忽然明?白了阮玉的决然。
脑子轰的一响,待回过神来,已是追在黑电身后飞奔了。
路过山洞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进?去瞧了瞧,然后大骂自己?笨蛋,再继续追,心里懊悔,这工夫黑电要是追上阮玉,阮玉骑了马跑了,他可能就?永远也?找不到她了。
想到阮洵最后的嘱托,狗剩急得?眼睛发红,心要从胸口里蹦出来一般,又不敢大喊,只发力狂奔。
这是一片不够茂密的林子,但是枝条低垂,不停的抽打在脸上,火辣辣的痛,他也?顾不得?。终于看到前?方的人影了,他差点哭出来。
黑电果然是匹通人性?的马,它?早就?追上了阮玉,阮玉也?想按原计划独自离开,见了黑电,正喜不自胜呢,结果无论她上马还是下马,威逼还是利诱,黑电就?是不肯动一步。待看到狗剩,方喷了喷鼻息,蹄子还在地上跺了跺。
“你……”
狗剩赶到阮玉跟前?,弯了腰大口喘气,还不忘怒视她。
阮玉也?不解释,这工夫,黑电愿意?走了。
阮玉就?骑在马上,狗剩赌气不与她共骑,虽然已知黑电不会任由?阮玉任性?胡为,依旧把缰绳死死攥在手里。
其实他们都多虑了。
在山里骨碌了这许多日,阮玉又病了,整个人憔悴得?仿佛脱了相,即便墙上贴着通缉令,偏偏这种?属于古代的画法又看不出个子丑卯酉,真不知是怎么靠此抓住人犯的,所以俩人竟有点像游花逛景的过了许多道?关卡。
当然,也?多亏了狗剩这个老实人,竟然学会了偷东西。
他打一晾衣杆上顺走了好几件衣物,交给?阮玉。
阮玉问他是否留了银子,他非常赧然。
阮玉就?愧疚,他则脸红脖子粗:“若是留了,他们定要怀疑,怕是要借此跟官府告状……”
阮玉沉默。
经此一遭,狗剩也?变得?“奸诈”了,真是时势造英雄啊。
其间,阮玉又数次想单飞,均因黑电的不配合而宣告失败。黑电竟然还担当起警犬的任务,一见阮玉有鬼祟,就?咴咴的跟狗剩通报。于是狗剩现在对它?分?外友好,若是去买东西,定要稍两?块糖回来犒赏它?。
不,是收买。
作者有话要说:小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