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玦焱只觉头痛欲裂,好像有什么扯着他要往深渊里坠。他拼命攀爬,因为他要去找小玉,小玉还在等他,他说过今天要回去的,俩人要一起过中秋……
可是周围太黑暗了,他费了很多很多的力气,才看到一丝光亮。心中大喜,猛然一跃……
好像有什么炸开了,炸得他眼前金星乱蹦,但好歹重见光明,而且他还听到了声音。
有人在身边哭,是小玉?
他连忙转过头。
可是也不知有什么重重压在他的头上,连眼睛都难以睁开。
他勉力支撑,伸出手:“小玉……”
卢氏正哭得伤心,见他醒了,一喜,然而听到这声唤,脸色顿时一沉:“你就知道那个贱人,你还记不记得娘是谁?”
“娘?”
金玦焱吃痛的抚着头,这才发现脑袋被缠了厚厚的绷带,而且脸也肿了,眼睛被挤得睁不开。
发生了什么?
痛意牵引着他徐徐忆起前事。
中计……被搀扶回清风小筑……兰心公主……勾引……他为了不背叛小玉,又克制不了身体的冲动,一头撞向了床柱……
他忽的坐起,顾不得剧烈的头痛,一下掀开被子……
可也瞧不出怎么回事,急切间抓住卢氏的胳膊:“娘,我有没有,有没有……”
他语带哀求,面色恐慌,看得卢氏心如油泼。
“你给我起来,立刻到福临院去,快去!”
“娘,我到底有没有……”
卢氏心中恶念纵横,就想告诉儿子事成了,不要再惦记阮玉那个贱人,从此安安心心做驸马,可是看他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只恨不能狠狠给他一巴掌。
她腾的站起身子,随手一甩:“我没有你这个儿子!”
金玦焱被她推得一阵头晕,脑子里的混沌却是开了。
听这话,他还没有,没有……
立即就要下地。
卢氏立即示意身边的丫鬟:“伺候四爷到福利院,跟兰心公主好好赔罪。”
“娘,我不会去的!”金玦焱挣扎着往门口走:“我要回家!”
“老四,你疯了吗?咱一家人的性命都系在你身上,你就忍心看着一家人下狱?你就忍心看着娘死?”卢氏连吼带叫,见他转头,又做出可怜巴巴的样子。
“娘,你知道吗?我不回来的时候,也惦着你,想着你的身子怎样了,想着你抚养我长大,整日挂念我,我心里愧疚难当。可是我一回来,一看到你这样……娘,我如今才知道,或许你是关心我的,然而你真正关心的,只有你自己!”
“老四,”卢氏大惊:“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娘?”
“我说的错了吗?一直以来,我都想要孝顺您,为了这份孝顺,我让小玉受了太多的委屈。您对她做的……您是不是都不记得了?或许认为是理所应当?可是您可知我什么感觉?她是我心爱的人,您伤害她,何尝不是在伤害我?您捅她一刀,等同捅我十刀啊!”
“你……老四,你怎么能……娘是为你好啊!”
金玦焱简直无法再说下去了,苦苦一笑:“您尽管这么认为吧。我只能说,这一次,我回来得错了,大错特错!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错误了。如果娘您真的能想明白……希望有那么一天吧。”
“老四,你上哪去?”
金玦焱摇摇晃晃,只奔着门走:“我要回家……”
“你给我站住!”卢氏大怒,冲上去,抵住金玦焱的胸口猛劲往后一推。
金玦焱本就重伤,后退了好几步,险些跌倒。
他急忙稳住,然而脚一吃力,刚刚恢复的腿伤又开始隐隐作痛,像蚂蚁一样,直往骨头缝里钻。
卢氏像一只疯狂的母鸡,冲着金玦焱狂叫:“回什么家?这才是你的家!我告诉你,你今天必须跟兰心公主圆房,否则……”
“否则就会死,是吗?”金玦焱冷冷一笑:“如果这样才能表达对娘的孝心,就死吧!”
“老四,”卢氏不可置信的瞅着儿子,心头哇哇的凉:“那个贱人就对你这么重要?为了她,你连娘都不要了?”
“娘,要我说多少次你才会懂呢?”
“好,娘不懂,娘这就叫人把她宰了,看她还如何跟我抢儿子!”
“娘!”金玦焱大吃一惊,就要上前阻拦。
“怕了?”卢氏一笑,笑容扭曲而残忍:“反正有兰心公主在,弄死个把人也不犯法。来人……”
“娘!”
“不想我动她也可以,”卢氏昂起头,目光直逼金玦焱:“你现在就去福临院,跟兰心公主圆房。先头是忆柳……不,那贱人作祟,如今兰心公主已经醒了,正等着你呢。你只要跟她好好说,她那么看重你,一定不会怪罪的。到时什么荣华,什么富贵,都是你的。你不是要孝敬娘吗?给娘赚个诰命夫人当当!”
“娘,你……”
金玦焱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头发散乱,苍老然而满眼放着异光的女人异常陌生,简直是,太陌生了……
“阮玉算什么?不过是个贱人,兰心公主才是真正的金枝玉叶。你就是心里再别扭,待会灯一吹,什么不是一样的?再说,人家兰心公主还是个娇滴滴的黄花闺女呢。纵然不论这些,你也不想想,皇上的女婿,哪个不高看一眼?全家人都跟着沾光。你是金家的嫡子,理所应当要为金家增光添彩。可你若是不肯,兰心公主一旦闹开了,全家的性命不保啊,到时,阮玉就是杀害咱们全家的罪魁祸首!她恨咱们家,她要害死娘啊……”
“娘,不要什么烂事都推在小玉身上。娘不妨想一想,究竟是谁把兰心公主引进了门,又安排了今天这场闹剧?”
说“闹剧”都轻了,简直是恶心!
卢氏怔怔的看着他,重露出委屈之色:“娘都是为了你好啊!”
“好,好,真好……”金玦焱不欲再讲,低头就往外走。
“来人!”卢氏突然暴喝。
门一开,几个壮汉立在面前,将门口挤得满满登登。
金玦焱一见这架势,顿觉不妙。
“娘……”
“老四,娘也是为了你好。”卢氏语重心长,然后回头命令一个壮汉:“那醉春宵还剩不少吧?都服侍四爷用下去!”
“娘……”
金玦焱不可置信的看着卢氏,忽然怀疑这个发号施令的女人不是生他养他的母亲,而是恶魔,她疯了,她一定是疯了!
“娘,你想逼死儿子吗?”他怒吼。
“儿子,不过是这一晚,你怎么就想不开呢?这回咱吃了药,阮玉那贱人若是来问,你也有说辞,大不了推在娘身上,娘帮你担着,看她能怎么样?”
壮汉已经上前。
金玦焱仿佛立即回到了卢氏当初逼迫他在阮玉下堂书上按手印的那一日。
“娘……”他撕心裂肺的吼了一声。
“都小心着点,别弄伤了驸马爷……”卢氏慢条斯理,然后不堪重负的坐在椅子上,一副勉为其难的伤心模样。
众人制住金玦焱。
金玦焱本就受伤,先前的药力还未散尽,此刻根本使不出劲。他被按倒在地,还是当初那个卸他腕子的壮汉低声道:“四爷,咱也是奉命行事!”
然后就去撬他的嘴,往里灌药。
他拼命挣扎,一不小心,右腿咔嚓一声。
可是没人听到这一声响,他瞪得眼睛都红了,拼命咬住牙关,血自唇角殷殷流出。
“不好了,四爷咬舌自尽了……”
“什么?”
卢氏从太师椅上弹起,拨开人群瞅了瞅,直接对上金玦焱血红的眼,心头一跳,依旧狠心道:“赶紧灌!药一发作,看他还有没有心思寻死?”
金玦焱已经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死死盯住卢氏,状若疯魔。
卢氏吓得倒退:“还不赶紧?”
众人正要继续动手,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怒喝:“都给我住手!”
是金成举。
众人面面相觑,卢氏还在那吆喝,可是再无人敢动上一动。
见大家停了下来,卢氏抓过红玛瑙的小瓶,要亲自上阵。
“够了!”金成举上前夺过小瓶,袖子一甩:“都给我出去!”
众人连忙撤了。
金玦焱见没了危险,一下子松弛下来,趴在地上,陷入昏迷状态。
“金老二,”卢氏叫骂:“你非要坏儿子的好事?”
“好事?”金成举冷笑:“大难临头还有好事?”
“有难也是你弄出来的!”卢氏目眦欲裂,好像恨不能将金成举生吞活剥:“你非要给儿子娶阮玉那个贱人,看吧,阮洵倒了,咱们也差点跟着倒霉,可见那就是个灾星。多亏我赶走了她,否则你今天能好端端的站在这?金家还能当皇商?可是恶名都我背了,你们只顾着享受,又不知感恩,儿子还偏要跟那贱人在一处,你也不说拦着,莫非也看上了那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