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丧心病狂

兰心公主便将计划和盘托出,无非是让印致远借与金玦焱交好的理由延请金玦焱入宫,宫中禁忌颇多,随便就可以安他个罪名,然后投入大牢。

当然,关于如何搭救,搭救的人是谁,她没说。

她这个计划可谓漏洞百出,一看就是有心陷害。

不过有心无心又如何?她仗的是皇家天威,本就无需讲什么道理。

印致远看着她,心里一个劲冷笑,面上却现出好奇:“怎么,你跟金四有仇?”

“可不,谁让他……”兰心公主咬唇,没有说下去。

然而印致远岂是不知?

他一如往日春风和煦的一笑:“我倒不知金四怎么得罪了你。人家刚逃出牢狱之灾,你就不要再雪上加霜了吧?”

“怎么叫雪上加霜?父皇正想办他,却被他溜了,父皇岂能不生气?我这是替父皇分忧。还有他那个……阮玉,一并抓了来。好好一个女子,不在家相夫教子,却出来抛头露面,谁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这种伤风败俗的人最好直接打死,省得危害人间!”

“打死?然后呢?”印致远笑意微微,循循善诱的启发。

“然后……”兰心公主的脸难得的一红:“当然黑是黑,白是白,自有公道!”

“自有公道?那么兰心说说,什么是公道?是不是……让父皇下了旨,把金四招了驸马,就是公道?那赫答那边怎么办?”

“谁要嫁那个莽夫?”兰心公主柳眉一竖,旋即意识到失言,顿时变了脸色:“三皇兄……”

“哼!”印致远冷冷一笑,然而若是打远处一看,依旧是一副谦谦君子模样:“早前你跟我打听金四,我还当是什么,原来你竟是对他打的这个主意……”

“三皇兄,我没有……”

“够了!”印致远打断她:“你真会异想天开,你是什么人,他是什么人?你想嫁给他?”

“我,我没有……”兰心急得绞帕子,忽的一跺脚:“管他是什么人?父皇不喜欢平民,我可以让他做官。你不是说他很聪明吗?到时你跟我扶持他一把,他还不官运亨通,平步青云?到时父皇能说什么?”

“你让金四出来做官?就他那个性格?”印致远真不知他这个妹妹被什么迷住了心窍:“还有他爹,是绝不允许他出仕的!”

“他爹算什么?是他爹大还是父皇大?再说,他现在已经不是金家人了!”

“那他也不会是你的人,你别忘了……”

“不就是阮玉那个贱人吗?弄死她还不容易?”

“你想弄死她?”印致远几乎要大笑:“你知道阮洵吗?他现在虽说是赋闲在家,可是他为什么历经两朝而不倒?还有金玦焱,你以为阮玉死了他就会喜欢你?你不怕他得知是你动的手而让你偿命?”

“不会吧?”兰心公主打了个哆嗦,她倒没想到这一点,不过她挺挺胸脯,语气强硬:“他敢?”

印致远摇头:“我倒真不知他有什么不敢做的。不顾金家的反对,不顾世俗的目光,以嫡子身份入赘阮家,这是普通人能做到的?怕是动一动念头都不可能吧。早前他有个绰号叫‘混不吝’,因为他性格暴躁,不问青红皂白的就挥拳头,可是自打认识了阮玉,你知道他改变了多少?所以他不惜一切的要跟她在一起。如今看来,他这般作为才是真真的应了这个混号啊……”

“那是因为他当时没有遇到我……”兰心公主小声嘟囔。

印致远真不知要如何开解自己这个妹妹了:“兰心,有些事是天定,亦是人为。依我对金四的了解,他的心不在你这,你无论做什么都是枉然……”

更何况你做的那根本就不叫事,叫丧心病狂。

“三皇兄,说了这么半天,你只有一句话说对了,凡事还是需要人为的。我就不信,凭我的能力,我就得不到他?”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怎么就走火入魔的看上了他?若是论姿色,尹金不照他差半分,而且还有功名在身,可谓青年才俊,将来迟早要入仕,一定前途无量。当年父皇也有心跟尹旭联姻,可是你怎么……”

这是个秘密。

其实当年启帝之所以有这个意思就是兰心公主总是有意无意的提起尹金,不过启帝刚跟尹旭透了点风声,尹旭就婉言谢绝。

尹旭的无私铁面,连启帝也要忌惮三分,好在他事先知会,否则直接在众人面前宣布,岂非太没面子?

兰心公主那时也是年轻气盛,心想,你看不上我,我还看不上你呢。

自此不再提及这个人,就算启帝招尹金入宫赴宴,她亦称病缺席。

至于金玦焱……

眼前蓦地跳出金玦焱亲吻阮玉的一幕,还有他牵起阮玉的手,细心为她整理被风吹乱的发丝……

兰心公主手一紧,恨声道:“我就是看不惯他对别的女人好,他本来是该对我好的!”

印致远一怔,差点大笑。

他摇摇头:“兰心啊兰心……”

没再说什么,举步要走。

“三皇兄……”

兰心公主再次叫住他,只是听这语气……

印致远转过头,果真在她的脸上看到高深莫测。

“三皇兄,其实将金四收归我的幕中,也对三皇兄有好处。”

印致远一向温文尔雅的眸子眯起来。

兰心公主便是一笑,手缓缓抚过盛开的花,一如她慢条斯理的语气:“我听说赫答曾经给金玦焱一枚狼神骨作为新婚贺礼。那狼神骨是什么物件?据说可求草原王毫无条件的做三件事,包括……”

她特意顿了顿,然后意味深长的睇向印致远:“借兵。”

印致远眸底猛的一缩,然而笑得更加和煦了:“兰心是什么意思,莫非是想……”

“不是兰心想,是三皇兄想。”

成功的看到印致远的笑定了脸上,兰心公主很快意:“三皇兄做出一副礼贤下士平易近人的样子不就是揣着这么个想法吗?为了不让人觉出你心中的念头,你深居简出,就连在皇宫都穿得这么寒酸。如今大皇兄无能,自打那件事后皇上也不看重他了。二皇兄虽是皇后生的,但是太过暴戾,连自己的大舅哥都能活活打死。四皇兄、五皇兄偏偏去得早,六皇兄呢?虽然都说他聪明,可是年纪不大,已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七皇弟近两年看着倒是不错,只可惜才十岁。所以大臣们比来比去,也只有三皇兄……”

“兰心,”印致远怒喝:“休要无事生非!”

“我无事生非?嗬……”

兰心公主轻轻一笑,只一下,就将那朵雪映朝霞折断,大大的花球有气无力的吊在茎上。

“父皇迟迟未立太子,当也正是在观望。三皇兄可真耐得住啊!不过二皇兄就没这么好性子了。当初他随父皇攻入京城,如今大半的兵力还在他手中,三皇兄若想与之抗衡,只扮贤德是不成了,关键需要……”她举起手,轻轻一攥。

印致远也攥了拳头,这一刻,他恨不能……

“所以有了狼神骨,或者金玦焱,就不同了。毕竟他跟你再要好,那可是掉脑袋的事,到时帮不帮你……唉,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啊。可若是他成了我的人,我可是一心向着三皇兄的……”

印致远猛的转身,死死盯住她。

兰心公主纹丝不动。

兄妹二人就这么对峙了一会,印致远忽然笑了:“兰心,你想把金玦焱像你藏在昭凤宫里的那几个美貌的假太监一样玩弄于股掌之间怕是妄想了……”

“你……”兰心公主气急。

印致远再是一笑:“兰心若是能谨言慎行,三皇兄也是能管住自己的嘴的……”

他哈哈一笑,转身离开。

行了几步,又回头:“不过有件事,我想有必要让皇妹知道。金玦焱此番入狱你当是因为什么?他早前不知怎么得罪了贾经,据说贾经那条腿就是被他弄瘸的。我想能使得他大动干戈并让人至今摸不着真相若不是为了保护阮玉还能为了什么?而这回陷害他入狱,就是贾经的手笔。他利用金玦焱那点爱好引其入瓮,说什么要让金玦焱绊倒在自己的绳子上,还当真拿出根绳子。当然,他再怎么折腾也得需要父皇合作,否则皇陵……岂是他说什么就能是什么?所以皇妹的心思,你觉得就算花样百出,父皇能答应?”

粲然一笑,使得原先平淡的五官霎时生辉,却是看得兰心公主指尖发凉:“对了,还差点忘了告诉皇妹。父皇派去科沁草原的使者回来了,新任的草原王已经打点行装,待到入秋,怕是就要进京迎娶皇妹呢。我看皇妹如今不妨为新婚之夜发发愁,万一失了我大盛的颜面,父皇的脾气,你可是清楚的……”

“你……”

兰心公主追上几步,可是印致远再不管她,扬长而去。

她立在原地,只觉气血攻心。

转了头,一把将那朵倒吊的雪映朝霞打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