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暧昧表白

她忽然后悔,那天她怎么没有奔出去?

可是奔出去就有用吗?她要面对什么?她很怕。

她一向不是个冲动的人,因为前世的家庭已经把她所有的激情淹没了,她习惯冷冷的看待周围的一切,包括自己,她有时甚至觉得自己很麻木,麻木得没有感情。

这种性格导致她对某些事情拒绝认知,或认知缓慢,她就像只蜗牛,喜欢把自己藏进壳里。

外面的风景,看便看了,不看也无所谓。

只是就因为迟钝,有些感觉譬如陷入缓缓的流沙,初时不觉,待到发现,已经无法自拔。

可是那个导致她陷入的人不见了。

一天,两天……

一个月,两个月……

她由不安到惶恐,又由惶恐到麻木。

终于,她觉得他再不会出现了,因为无论是哪一方,哪个人,都不允许他们在一起。

这段波澜,打一开始就是个笑话,是他为她构建的海市蜃楼。

而今,他收回了。

日子依旧在过着,阮玉表面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改变,只是夜晚失眠的时间多起来,还经常起身,立在窗前,一站便是好久。

时入十月,天已经很凉了,风声呼啸,告诉人们,今年的冬天会来得很早。

福满多的建设暂告一段落,不过该有的都差不多了,再开工就是粉刷油彩了。

阮玉清闲的日子多起来,而季桐跟尹金来福满多的频率也高起来,季桐还单独跟阮洵聊了一下午,出来时神色愉悦。

阮玉没有问他们聊的是什么,她忽然对自己的未来放纵起来,想着若是真要嫁,或许……

狗剩依旧默不作声的做她家的免费劳力。

如今不用忙农活了,他就天天驻扎在她家,没事就闷声不响的劈柴禾,枯燥的声音在后院回荡。

阮洵依旧对狗剩很热情,不过有一天忽然感慨道:“狗剩,你若是我儿子便好了。”

狗剩立即脸色一变,酒就喝不下去了。

阮玉垂下眸子。

阮洵如今想认狗剩为儿子,是不是不打算把他作为女婿的人选了?亦或者……

她不由自主的想到阮洵的“夕阳红”去了。

难道是崔氏……

当然,或许他们都想多了,毕竟她只是个女儿,而有些事,女儿是借不上力的。

今天是十月十六,不过是个普通的日子,然而对于阮玉,当年穿越过来的她是过了许久许久之后,才发现这个日子有些特别。

这一日,尹金来了。

他首次提出要进她的庄子观光。

其实这个季节实在没什么好看的,不过这个庄子很大一部分是他的功劳,因为那些设计图纸,有关房屋的构建,都是他们经过商议得出的结果。

尹金给过她不少建议,毕竟前世作为律师,要比她见多识广。更何况他还为她介绍了不少能工巧匠?若不是看在他的面子,她也很难以这样低的价格完成这样大的工事。

所以她没有拒绝。

经过院中的时候,他们还撞见了阮洵。

阮洵没有阮玉想象中的阴沉或严肃,看起来还是挺客气的。

尹金称他一声“伯父”,态度恭敬,而且配上他的风采,是难以言说的温润如玉。

阮洵的目光中便流出称赞之意。

阮玉不禁想起那个人,想起他那夜的急切,心头一酸。

她领着尹金离开的时候,阮洵就在身后看着,仿似打量,令她很不自在。

他们逛得很仔细,几乎每一处都去到了。

尹金兴致很高,看起来最近很是研究了一番古代文学,竟是能即景吟诗,还故意做出晋时名士的模样,引得阮玉发笑。

细想起来,好像许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尹金又对现在的建筑提了些意见,阮玉都记下了。

她还带他去养猪房转了一圈,让他提前欣赏小黑猪们的训练成果。

这一来更为欢乐,不知不觉就到了黄昏。

夕阳西下,该是离别的时候了,尹金却不提走,只跟阮玉继续在庄子中慢行,依旧是兴致盎然的样子。

阮玉也不好提,到最后,只得硬着头皮道:“我爹大概已经等急了,昨天他就说想吃炸子鸡。”

尹金好像才发现天色已晚,摸摸肚子:“你这么一说,我也饿了,不知阮娘子能不能……”

阮玉能拒绝吗?

也好。

她笑了笑:“若是尹三公子不嫌弃,就在寒舍用饭,也顺道尝尝我的手艺。虽是比不得贵府,但管饱还是可以的。”

尹金大笑。

就要走进院子时,阮玉忽然听他在后面轻道:“阮玉,我在这附近买了栋宅子。”

阮玉脚步一顿,待思想过来,指尖霎时冰凉。

她假装没有听到,只加快脚步,穿过竹林后,就到了院中。

面对阮洵,尹金又恢复了他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之态,只不过此刻,阮洵身边多了个狗剩,狗剩正有些局促,有些紧张,有些愤怒的盯着尹金。

尹金仿佛浑然不觉,张弛有度的将属于这个身份的休养挥洒得淋漓尽致,阮玉看到,阮洵已经摸着“胡子”笑了。

借口做饭,躲进厨房。

外面欢声笑语,她的心则空空落落。

有个人,有些话,一点点的远去,模糊……

或许,她真该放下了。

或许,真正放不下的,只有她……

炒了四个菜,两荤两素,又煲了个干虾菇白菜汤,拿砂锅在火上炖着。

出去的时候,那仨人已经喝开了,阮洵跟尹金颇有一见如故的样子,相谈甚欢,狗剩则在一边喝闷酒。

每每听了他们说了他不懂的话,就直接灌上一碗。

“大胜哥,这样喝酒对身子不好。这盘葱烧蹄花是你平日最爱吃的,来,压压酒。”

狗剩瞅了她一眼,吃一口菜,呷一口酒,神色依旧苦闷。

相形下,尹金则是精神奕奕,虽然有些醉意,却使得满身光彩如月华流淌,哪怕只是睇上一眼,都像是轻触琴弦,泠然作响。

他拿从未有过的眼神瞧她,目光闪闪,唇角含笑,看得她心口直蹦。

狗剩就更大口的喝酒,都呛到了,阮洵则是大笑。

阮玉借口看看汤煲好了没有,便转身去厨房。

恰在此时,院外传来敲门声。

钱嫂子要去开门,她连忙抢上:“我去吧。”

如今只想离那三个古怪的男人远一点。

打开院门,却不见人。

再四处一望……

好像有什么在摇她的裙摆。

低头一看,一个还不如鼓凳高的小娃娃正竭力的仰头看她,小手攥成拳头,将一根手指塞进嘴里,一丝涎水正沿着手指往下淌。

“咦,你是谁家的娃娃?怎么会在这?你娘呢?”

阮玉说着,顺手掏出帕子给娃娃擦口水。

娃娃长得很可爱,圆圆脸,粉嫩粉嫩,像刚出锅的小肉包子。一双大大的黑眼睛,亮闪闪的,毫不畏生的瞅着她。

阮玉瞧着他实在招人喜欢,觑左右无人,蹲下身子,捧着小娃娃的脸就咬了一口。

小娃娃咧咧嘴,但是笑了,露出四颗小门牙,把沾了口水的手指往阮玉嘴边送。

“噫,你这小娃娃太不怕生,就不怕我是人贩子,把你拐走了?既然你家大人不在跟前,不如你就先跟我进去,我叫人在这守着,一旦有人找你就把你带出来。好好想想,你要不要跟我进去?我做了很多好吃的,有炸子鸡……看你这牙口也吃不了。那么喝汤呢?里面有虾仁,很鲜的。还有糖,许多许多糖,你不想尝尝?”

小娃娃也不知有没有听懂,只口水更多了。

他眨巴着眼睛,歪着头,又把手指头伸嘴里去了,好像那是一根棒棒糖。

阮玉忍不住捏了捏他头上的小髽鬏,又见他穿戴整齐干净,衣料也是好的,就连斗篷的络子都缀着小金珠,料是富贵人家的孩子,想必父母很快就会寻来,于是回头招呼钱嫂子,让把前几日新做的芋头糕拿一些过来。

“哎呀,就算饿了也不能总吃手啊,手上有许多细菌的,总吃手肚里会长虫虫的……”

阮玉拈住娃娃的小胳膊,意图抢救那根手指头。

可是这一动,娃娃腕上的小金镯露出来。

阮玉一看那款式,上面的花纹,还有一对装饰卡通猪的小玉坠……

“你是……”

“怎么,连干儿子都认不得了?”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女子的清脆。

阮玉急忙抬头。

对面,一个系蜜合色剪绒披风的女子盈盈款款的走过来。

圆圆的脸,弯弯的笑眼,五官虽不甚出众,但搭配到一起,让人看着就喜欢。

女子冲她吐吐舌头,依旧是当初的调皮模样,然而因为做了母亲,一股成熟的韵致自然而然的透出,给她平添了一种迷人的风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