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洵乐地上去了。
阮玉深呼吸,努力摆出标准微笑:“大胜哥说得没错,这就是个生财之道,你只要投入,就像鸡下蛋一样……”
“你要公鸡还是母鸡?”
阮玉万分痛恨自己。
直到最后,狗剩终于明白了这是一本万利的好事,却有些不好意思。
“地是我爹留下的,是祖田,我不能动,房子也值不了几个钱。这些年除了吃的粮食,卖的银子都存在我娘那,说是要准备给我娶媳妇的。”瞅了阮玉一眼:“所以我手头……要不我回去跟我娘商量商量?”
阮玉知道,狗剩只要一跟他娘开口就是个失败,更别提这主意是她出的了,那可是狗剩的老婆本,攒得不易,动了它还不就是动了崔氏的命?
崔氏现在对她很不满,她可不想看这个女人吵上门来坏了两家的交情。
虽然她对狗剩没那个意思,但狗剩是个好人,又在她困难的时候帮了她不少,于情于理她也不想让他为难。
阮洵在一边感叹:“剩子是个孝顺孩子啊!”
然后意有所指的瞅她。
她假作不见,只道:“我这度假村一时半会也建不好,大胜哥不必着急。这样吧,既然大胜哥雇了人种自家的地,那我家的地就让大胜哥来种好不好?”
这雇来雇去的真稀奇。
阮玉也不管,反正她有自己的打算。
“大胜哥种田是把好手。我家的地虽不多,可是交给别人还真不放心。大胜哥就帮忙操持着,待到秋收,我六你四……”
“那不成,那不成……”狗剩连连摆手。
“大胜哥别急,刚刚咱不是说入股了吗?到时你就拿这四成入股……”
狗剩的眼睛亮了。
阮洵赞许的瞧着闺女。
“那……玉儿妹妹想种点什么?”
提到自己拿手的事务,狗剩顿时来了精神。
“大胜哥,你也知道我什么都不懂,这些事还得你张罗。我这边还有两户陪房,早前便是替我看着庄子的,你们也都认识了,凡事正好有个商量。总归就是,我这些地就交给你了!”
“旁的不敢说,这事,玉儿妹妹找上我,算是找对人了!你看我家那点子地,怎么就比人家多上几倍的还产得多?”狗剩信心满满:“依我看,原来种玉米的依旧种玉米,小麦那两亩应该改种土豆。旁边那块山坡是沙土地,垦出来,栽花生最好。西边那片地,看着荒,先开出来,种两年黄豆也就肥了……”
他这边侃侃而谈,那边阮洵得意的瞧着阮玉,那意思是说,看看人家狗剩,好女婿啊。
狗剩说得口若悬河,忽然语气一转,有些忧心忡忡道:“阮伯伯,有件事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阮洵笑得小眼弯弯,给狗剩倒了碗酒:“讲,当然要讲!”
阮洵该不是以为狗剩要当场求婚吧?
狗剩瞅了瞅阮玉,顿令她心头一紧。
“阮伯伯,最近我发现,我发现……总有人在这庄子附近打转……”
阮玉立即跟阮洵对视一眼。
原来不是她的错觉。
她攥紧了筷子,究竟是什么人?总共有几人?
“剩子不要急,慢慢讲……”阮洵又给狗剩倒盅酒:“那人长什么样?穿什么衣服?看起来多大年纪?是一人还是几人?都在哪出现?打哪来的?又往哪去了?手里有没有拿什么东西?讲过话吗?什么口音?”
阮玉不禁要佩服阮洵了,看看,这就是当过丞相的人,都可以问案审案了。
狗剩挠挠头:“天太黑了,我没看清。”
阮玉几乎要尖叫,天那么黑,你在这附近做什么?
阮洵意味深长的睇了她一眼,又给狗剩夹菜。
狗剩不好意思的摸了摸碗:“我就看到他个子很高,跟我差不多,但没我壮!”
狗剩补充。
阮洵的目光更是意味深长了,然而沉默,死一样的沉默。
阮玉的指尖开始发抖。
不行,稍后要让人把墙加高。
不不,埋上点铁钉、碎贝壳、玻璃碴子。墙下挖坑,里面放老鼠夹子,然后门上拴一串风铃,再搁一盆石灰……
把两户陪房排班,按时巡逻,不分日夜,不得有空档……
她紧张着,没有听狗剩拍着胸脯道:“我会保护伯伯跟玉儿妹妹的!”
阮玉胡乱点着头,不由自主的往门外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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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两房人已经在阮玉的安排下开始巡逻了。
阮玉依旧不放心,门上架了生石灰,床头几上摆着剪刀,枕头底下藏着菜刀,脚边则是斧子,褥子底下还有根铁棍,这些物件是保证她无论处于何种姿势都能够抓到凶器致敌人于死地,尸体如何处理她都想好了。
她还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温习金玦焱教她的招数。
那还是俩人彼此心照不宣的时候,她给他捏泥人,他非要教她武功,说是可以防身,“否则连墙都爬不好”。
自是暗指她那年正月十五的出逃。
而她是不感兴趣的,其实潜意识里,是想着有他保护自己就足够了。
那个时候,她发现,原来她也很想做一个小女人。
画面一幅幅移过,然而出现在记忆里的只是他的笑,他的目光,他喷洒在耳边的气息,他状若训斥实则关心的话语……
不行,这都什么时候了,她还在想这些有的没的?
阮玉用力甩头,从床上跳起来,一把拉开葱绿色的撒花窗帘……实在不行,索性主动出击,跟那人拼了!
窗帘霍然一开,从她的二层小楼能直接看到院外,果见一个身影鬼鬼祟祟,似乎有所感应的,突然停住脚步,望向她的窗口。
阮玉心头一跳,急忙将窗帘拉上。
她捂住胸口。
那个人,那个人,怎么那么像……
刚刚他好像在看她,眸子灿若星辰,远远遥望……
你是疯了吗?离那么远,如何看得清?你不要想那个人想得精神都错乱了。他怎么会在这?这个时辰,他难道不是该搂着温香软语温存吗?
心头大乱。
阮玉攥着菜刀,好半天才鼓起勇气,将窗帘拉开道缝隙。
顿。
缓缓拉开……
她就那么定定的站在窗口,整个人如同塑像一般,只眸光微动,先是向前望,而后四处寻找。
可是那个人,不见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方找回了呼吸。
或许,方才不过是幻觉吧。
她低了头,菜刀无力的滑落脚边。
“咚”。
“呀……”
阮玉顿时抱脚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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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忙完一天的事,无限疲惫而又无限满足的回了荣宝院。
如今她重掌大权,可谓风光无比。
不管曾经有怎样的狼狈,只要官不究民不告,又能将她怎样?
底下是有不服的,姜氏也不服,可权力不还在她手中?在这些人眼里,她不过是犯了点经济上的错误,至于别的,她不清楚金成举跟金玦焱知道了多少,总归他们也没有揭发她,她怕什么?
如今,她倒是觉得自己比当初还要春风得意呢。
尤其是今天,有人给娇姐儿提了门好亲……骁骑右卫指挥使的干妈的小舅子的表姨家的堂侄子,还是个童生。
虽然亲戚有点远,但好歹也沾了官,对于他们这样做生意的人家,这也是天大的福分了。再说人家现在就中了童生,将来很有可能是官老爷呢,就是年纪……
总归是比金宝娥强!
自打被人退了亲,大房那两个孩子是少有问津,就算有人提,也是乡下的泥腿子,姜氏压根看不上。这么拖下去,怕是跟钟忆柳有得一拼了。
她得意洋洋的甩了帕子,打算瞧瞧自己的乖女儿去。
亲事虽然八字还没一撇,但是金宝娇今年九岁了,也留不了几年了,而那堂侄子又是个外地人。
想着今后要跟女儿两地分离,难得见面,李氏的一颗慈母心就柔肠百转,泪珠差点掉出来。
唉,还是养儿子好,女儿再怎么贴心迟早是人家的人。
她就这样抹着眼角,进了金宝娇的小跨院。
金宝娇六岁的时候她就单独给女儿辟了个小院,为的是让女儿能够早早学习管家,将来在夫家能当一把手。
金宝娇也果然是个出息的,她觉得自己这仨闺女里就娇姐儿最像她。
挥退了两个来请安的丫头,让她们别出声,李氏打算给女儿个惊喜。
想到这段时间只顾着忙家务都没有跟女儿好好说会话,心头又是一酸。
女儿还没有睡,只点着盏小灯,光线幽暗,外面的姜黄色细葛布帐子拿帐钩拢着,只一层月白色棉细纱将女儿笼在其中。
虽然只有九岁,可是那窈窕的身姿已经初具雏形,将来就算不艳压群芳也能迷得男人神魂颠倒,何止一个童生?
于是李氏又为女儿生在商贾之家而痛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