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何铁心后来领林雍去找的木匠，倒是离他们两家所住的地方，只隔了一条巷，走过去只需一刻钟。
那木匠跟老徐不同，是个青年，左不过二十五的模样，性子寡言沉稳，跟何铁心有的一拼。
一开始林雍还有点担心这小伙子手艺如何，后来领着他看了做出来的木件，林雍这心就彻底放回了原位，直接将设计图纸给对方看过，确定没有问题，就去了六婆家用晚饭。
次日，林雍准备的吃食比往常要少了不少，还写了四张契书，叠起来藏在胸口带着去出摊。
他比往常早了半个多时辰，就将带出去的米浆全部售空，后来的人抱怨他收摊太早，林雍只得笑着跟他们解释。
“这不是铺子装修，得有人看着，摊子免不得收的早些。”
“原来小老板要开店，那我铁定来捧场！”
“多谢多谢。”
林雍早上解释了数回，才将售空了摊子往里头推。
木匠刘青和老徐都已带着人到齐了，刚在林雍的摊子上喝了鼎边糊，就着油饼填报了肚子，此时都在屋里准备着。
看到林雍进来，全都跟他打招呼。
“这是契书，一式两份，大家都过来看看，没问题的话盖手印签字。”林雍将叠好的契书展开，摊着放在桌上，并取出了一盒红色印泥。
老徐接过契书，快速地扫了一遍，挑了挑眉，看向林雍，“小兄弟这——”话未说尽，一切尽在眼神中。
林雍拍着胸@脯保证，“我林雍说话算话，应下的承诺一定兑现，大家尽管放心吧。”
“师傅，什么承诺啊？”老徐带来的徒弟，小声地在他耳边问道。
“按时发放工钱呗。”老徐满意地点头，连带着他的三个徒弟，很快就在契书上盖了手印。
至于刘青，每日工钱是一百五十文，不算很高，但对于他这样的年轻木匠来说，也不算低。是林雍看在他父亲干了四十年木匠，口碑很好，才给的价。
同样给了承诺，不过工期比老徐稍微宽裕些。
“大家把契书都收好了，今后万一有什么问题，也要白纸黑字有个凭证。”当然这是做的最坏打算，应不至于如此。
“你们三个都过来，我把活给分配下。”老徐扯着嗓子喊了声，他的三个徒弟飞快地朝他聚拢，将他包围起来，“你们两个跟我一起拆了这面墙，小飞，你去准备白灰。”
叫小飞的是年纪最小的少年，约莫十六七，生的颇为稚嫩，看起来相当机灵。
他应了声，立马去带来的工具里翻腾东西。
这白灰当然也是林雍的要求。
之前的铺子很简陋，墙体就是清水墙，也就是用青灰色砖墙，在砌好铺子后，就没做过什么处理，十分的粗陋。
这在林雍看来，当然上不得台面。
老徐跟他的徒弟除了要重新砌墙外，还需要给这铺的墙面刷上白灰。整体的色调亮了，整个屋子也会跟着亮堂起来，从视觉上来面积都跟着大了。
若非如此，四个人来忙活，也用不着五六天了。
活儿交代完，老徐跟他的另两个徒弟，拿了石锤，就开始拆墙。
拆墙的动静大的很，而且屋里尘土满天飞，刚两锤子下去，就把之前费了好大功夫整理的铺子弄得乱七八糟。
林雍呛得直咳嗽，拉着刘青往外走。
“我看在他们把墙拆完前，都不好进去，就在这说吧。”两人找了一张板凳坐下，“刚才你也看过了，跟图纸比对过没？”
刘青寡言地点头。
“那该是有数了？”
“有。”
“厨房的墙上要打壁柜，格子大些，木料要挑厚实承重的。我不想今后放大件东西时，这柜子塌下来，我可是要找你负责的。”林雍严肃道。
“这是自然。”刘青点头。
“还有这个，是最要紧的东西，我要你以最快的速度赶出来。”林雍手指在取餐牌上点了点，“阴刻还是阳刻我不管，总之你至少要给我五十个出来，图样都在这了。”
取餐牌是两指宽的小木牌，中间刻着阿拉伯数字。
这时候当然还没有阿拉伯数字，至少林雍还没发现有谁使用。为了方便雕刻，他特意将号码的弧形改成了直硬的线条。
“木料得抛干净，不能留毛刺。”
林雍又叮嘱了许多注意事项，就让刘青回家去赶制取餐牌，要求他在两日内把这个做完。届时老徐也把墙拆好，估计已经在搭建新的厨房，刘青也是时候把壁柜装到墙上。
目送刘青离开后，林雍又去看了铺里的拆墙进度，把前后门以及窗户全都打开通风后，才又离开铺子，去了南门大街最大的杂货铺。
十里铺很大，分上下二层，底下卖的都是油、盐、酱、醋、米、面之类的吃食，二楼则主要卖些平日里家用得着的物件，比如桌凳、屏风、木雕、碗碟筷、茶壶杯子等。
之前林雍就来这里踩过点，跟店家说过要买大批量碗碟筷，要他给个好价格。单独散买一二件，跟一次性要买上百件，又哪里能相提并论。
十里铺的潘掌柜人生的胖，脾气也好，看林雍买的数量大，给的也就比进价高出一些。
最让林雍满意的是，碗碟都是按照他的要求进的货。碗分为敞口大碗和小碗，盘子比两个巴掌都大些，小碟用来装酱料，都是统一的黑边沿，白瓷身。再搭上漆黑色的木筷和白瓷勺，黑白色调更显简洁大方。
“东西都给你准备好了，验验？”潘掌柜招来伙计看柜子，领着林雍去库房。
库房不大，堆满了东西，正中央摆着个木箱，封条已经拆了。
潘掌柜把盖子掀开，木箱里整整齐齐用木板隔开了碗碟筷勺，四周用厚布垫着，以防撞击。看起来十分完整，连缺口也不曾有，都是刚出窑的新货。
“你看这碗这盘子，质量上乘，这大的收你五文，小的收你三文不贵吧？”潘掌柜笑眯眯地合上了木箱盖子。
这之前，林雍就已经付了五百文定金，等着验了货再交付尾款。
现在货也验了，品质确如潘掌柜所说，按照30个大瓷碗，50个小瓷碗，50个瓷盘，20个小碟，50双筷子，50个瓷勺的数量算，只要再交付二百六十文就可将这批货领走，实在是划算的紧。
林雍抱拳行礼，“潘掌柜，承蒙照顾，不胜感激。”
潘掌柜笑的眼睛眯成了两条缝，摇头道：“这有什么，林老板铺子生意好，自然会多来我这，也是为了咱们今后的合作。”
话虽是这么多，但林雍如今手头紧，能少花些总是好的。
两人从仓库里出来，潘掌柜还使了伙计把铺里用来运货的马车牵出来，帮林雍把一大箱的餐具送去了铺子。
“有空多来啊。”潘掌柜站在门口招手。
“一定，一定。”林雍大声应道，跳上了马车车辕，跟着马车一起走了。
等回到酒铺，伙计帮忙把箱子扛下来，又驾着马车离去。这一来一回去了大半个时辰，铺子里的拆墙工作也接近尾声。
老徐还在清理边角，他徒弟两个一个把破碎的砖头搬到后院，一个拿着扫把在扫残渣。而叫小飞的少年，此时已将半面墙粉刷完毕。
四人见林雍回来，都停下手头的活跟他打招呼。
林雍走到刷了一半的墙边打量，小飞有点紧张，手头的活不禁停了下来，“没事，你继续，做的挺好。”
小飞闻言有点不好意思摸了摸头，但他忘了自己一手白灰，后脑立马白了一片。
“别摸，头发都弄脏了。”林雍和气地笑笑，“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小飞点点头，立马把视线挪回墙壁。
“今天能把第一道白灰刷完吗？”
“应该能。”
因着墙壁是清水墙，光只刷一道薄薄的白灰填不了砖缝，就得连着刷上三四道，才能使墙壁看起来白净光滑。
如今天气渐渐回暖，若是彻夜通风，倒也能做到一日一道白灰。
“好好干。”林雍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又交代他们照看门口的箱子，就推着推车回家给四人做吃的去了。
林雍一个人在家，要忙的事儿不少，吃的也简单。午饭都是鼎边糊或稀粥就油条油饼，晚饭有时焖干饭，又或者下面条。
家里还有白面，林雍就抻了两斤面条，混着猪肉、蛏子、菌菇、芹和小野蒜，煮了大半锅的河鲜猪肉面。
他早饭是出摊前吃的，又忙了一上午，肚子空荡荡的饿，就装了一碗面坐在门槛上晒着太阳吃起来。
刚出炉的面条热气腾腾，手抻的劲道又有嚼劲，再加上放了足量荤腥，吃起来鲜香无穷，足足吃了两碗，林雍才打了个饱嗝，满足地起身伸懒腰。
锅里的面条分量不少，但要给四个干活的大男人吃，恐怕还是不够。
林雍拿了大盆，把面条装了盖上盖子，锁了门往铺子去。途中经过一家包子铺，又买了四个大馒头。
正所谓吃人嘴短，老徐四人连吃两顿好的，肚子有料干起活也有了劲，林雍满意地收了东西，也不耽搁回家补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