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御书房,凌风发现又有大臣跪在外面。
不知道是皇帝又干了什么不靠谱的事，还是大臣们又想出了什么昏招来威胁皇帝。
哎,天天这样，真不想管啊！凌风摇摇头,绕到侧面从小门进了偏殿。
娄冕已经在等他了，桌上分门别类放好了各种文书账册。
两人都是目的明确不会浪费时间的人，工作起来效率很高，很快敲定好了凌风有疑问的两项条款。娄冕把凌风让他搜集的资料递过去,“从户部库房拿的。”
娄冕升任户部左侍郎以后，地位水涨船高，手中也有了实权。不过他对待凌风的态度依旧和以前一样,并没有因为凌风身份不明而有丝毫慢待。
这其中，一部分是因为敬佩凌风拟定新政时的前瞻性和大局观,一部分是因为共事中两人经常有一致的想法而惺惺相惜。
最后,还有一部分，是因为江桐钰。
既然凌风是江桐钰的好友,那么,也应该是他的好友。
——
凌风拿着一摞资料走出偏殿的时候,那位大臣还跪在御书房外面，身形摇摇晃晃的已经快撑不住了。
犹豫片刻,凌风朝御书房门外站着的福公公招招手,又指了指里面。
福公公会意，推开门进去禀报了。
凌风朝御书房走了过去，果然,刚走到门口，福公公已经出来了，“陛下请您进去。”
皇帝显然刚发过脾气，御书房地上都是摔碎的茶盏以及乱扔的折子。见到凌风进来，皇帝脸色有些羞赧，冲着小太监们道：“动作快点！”
小太监们吓得抖了一抖，手下的动作却不敢停。
“行了行了，都出去吧！”皇帝不耐烦地摆手，又把人全轰出去了。
凌风挑了一把椅子坐下，“出什么事了，发这么大脾气？”
“那群老东西，又在催朕立后！”皇帝怒气冲冲地扔出手里的折子，“而且这次不仅有催立后的，还有催立太子的！”
他还不满三十岁，这些人就催着他立太子，是在咒他早死吗？
他想拿几份折子给凌风看，却发现立后的折子都已经被扔到了地上，上面沾了茶水以及细小的瓷器碎屑。桌上剩下的折子，只有劝立太子的了。
“早些定下太子，有利于国家稳定。”凌风不记得他从哪里听来的这句理论，不过听着挺有道理的。
“你也这么以为啊。”本想继续发火的皇帝一梗，颓丧地坐回龙椅上，不情不愿道：“那朕立一个？”
“看你的意思。”不涉及对错的情况下，凌风一般不会干涉皇帝的决策。
“朕不能如了他们的意！哪怕立太子，也不能按照他们的意思立！”皇帝个性本来就比较偏激，大臣们越要挟他，越容易适得其反。
他从桌上拿起一本奏折，随意翻看两下递给凌风，“你看看这一群废物！”
奏折上分析了各位皇子的出身以及学业情况，为了不显得偏心，这个大臣写的比较公允，一一列出了各位皇子的优点和缺点。
凌风笑道：“都还是孩子呢，不要要求太高。我觉得他们已经很优秀了。”
皇帝不满凌风的评价，但也没有回嘴，又挑了几本奏折给他看，“这是支持二皇子的，这是支持六皇子的……这么明目张胆大喇喇地写出来，当朕是傻子吗？”
凌风翻看一下，这些大臣表面说着请陛下决断，实际上分析皇子时倾向性却非常明显。
凌风问道：“你自己比较喜欢哪一个？”
“都不喜欢！”皇帝一脸嫌弃，“一个个见了朕都跟个鹌鹑似的，懦弱无能又废物！”
凌风道：“一个两个比较腼腆是性格原因，但所有孩子都不敢跟你说话，这是你的问题吧。”
皇帝才不认为他自己有问题，但他也不会反驳凌风，只好转移话题道：“你说耿家怎么没上折子？”
每个皇子都有人支持，只有八皇子，一个推举他当太子的大臣都没有。
耿国公虽然是武将，但爵位高军功高，纵使因伤病退隐多年在军中也很有威望。耿国公世子又掌管禁卫军，作为天子近臣前途一片光明。耿家在勋贵中可谓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
但奇怪的是，竟然一个上折子支持八皇子的都没有。
凌风看向手中的奏折，上面写着各位皇子的排行和姓名，排在最后一位的是八皇子“李宗捷”。叫了这么长时间的小八，这是凌风第一次知道八皇子的大名。
皇帝察觉到他的视线，笑了，“这名字一看就是秋水起的，很有武将风范。”
凌风点头，“寓意也很好。”捷，胜也。
皇帝看着八皇子的名字，凝神细思片刻，突然灵光一闪，“你说，立八皇子为太子怎么样？”
“为什么？”凌风诧异抬头，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做了决定。
皇帝越想越觉得合适，“立八皇子为太子，让他们都白忙活一场。”
关于立皇后立太子的问题，皇帝向来都选择冷处理，只要他不理会，那些人自讨个没趣自然就散了。但这样治标不治本，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卷土重来一次。
所以这次，他干脆直接把太子立了，而且不选择这些人推举的任何一个皇子，那这些人岂不是要气死。
皇帝光是想到宣布消息后，那些大臣们铁青的脸色，就几乎忍不住笑出声了。
凌风没有发表意见，只是道：“你自己看着办吧！”
皇帝想了想，决定放出风声试探试探，先欣赏一拨臣子们焦急惶恐忐忑担忧的脸色。
消息放出之后，果然震惊朝野，皇帝一连几天上朝都精神满满，时不时开怀大笑。
而耿国公世子，则开始频频收到众人异样的眼光。他自己，也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中。
父亲因为功高震主被迫从军中退下闭门不出，三弟因为皇帝御驾亲征时贪功冒进死在了战场上，六弟本该是一名将才却被困在深宫中像个女子一般受尽磋磨。
耿国公世子一直认为，他是恨皇帝的。他恨不得皇帝去死！
但现在，皇帝竟然要立八皇子为太子？
这是在干什么？拉拢耿家吗？不觉得太晚了吗？
——
江桐钰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秋水宫串门。
他乐得哈哈大笑，揉乱了八皇子一头呆毛，“小八，你要发达了！记住发达了以后可不要忘了二舅啊！哦对，还有你三舅。哈哈哈！”
秋水把一脸懵的八皇子抢回来，帮他整理头发，同时怼江桐钰，“你发达了也记住不要忘了我和小八。”
“我上哪儿发达去？”江桐钰拈起一小块绿豆糕扔进嘴里，两颊鼓起来显得嘴巴嘟嘟的。
就算他爹造反成功了，那也是李竬上位。至于他，论地位怕是还比不上耿国公世子呢！他爹最重嫡庶尊卑，非常不喜欢他。毕竟庶长子这种身份，容易让他爹想起夺他太子之位的先帝。
江桐钰相信，有耿国公世子在，秋水和八皇子一定会被照顾得很好。而他，只要照顾好凌风就够了。
八皇子的头发被整理好了，但还是撅着小嘴，不高兴地看向江桐钰。
江桐钰看得有趣，扑过去捏了捏八皇子嫩嫩的小脸蛋，笑道：“不要不开心嘛！二舅答应你，二舅要是发达了一定让你们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怎么样，满不满意？”
八皇子躲开他的魔爪，抱着秋水的胳膊撒娇说脸疼。
八皇子自从开始读书，就和其他皇子一样搬到了前殿，每十天才有一天的休沐日，可以回来秋水宫住。所以每个休沐日，他都特别黏秋水，还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撒娇。
秋水一边帮他揉脸，一边哄道：“还有一个月就到中秋了。按往年的惯例，上书房会放五天假。”
八皇子的眼睛立马就亮了。
秋水继续道：“中秋节还会有宫宴，到时候咱们去看表演。”
八皇子乖巧点头。他对宫宴没什么兴趣，但只要和秋水在一块儿，去做什么都是好的。
江桐钰看着八皇子乖巧的模样心痒痒，又把人拎了过来，说要考教学问。
虽然江桐钰不靠谱，但文学水平还是不错的，秋水哄着八皇子，让他乖乖回答。
八皇子一脸不乐意，但《四书》中的句子都能对答如流。
江桐钰惊讶，“可以啊！上书房的侍读学士就是比咱们会教。”他住在秋水宫的时候，八皇子一本《论语》都背的磕磕绊绊，现在竟然把《四书》都背熟了。
八皇子朝他呲了呲小虎牙，跑回了秋水身边。
“小八最棒了，今天可以多吃一叠玫瑰酥。”秋水摸摸八皇子的头，让小路子带他去吃点心。
——
“桐钰，我有话跟你说。”秋水拉着江桐钰进了卧房。
江桐钰不明所以，“秋水，你干嘛呀，有什么话不能在外边说，咱俩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
秋水没有像往常一样和他说笑，而是从多宝阁的架子上拿出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有一封信。
“大哥托我给你带一封信，并让我劝劝你。”
信封的样式江桐钰很熟悉，就是他爹给他寄信常用的那种，“我爹的信？”
秋水点头。
“我爹隔三差五就给我写信，他的信有什么可稀罕的？”江桐钰吐槽，“每封信的内容都差不多，肉麻兮兮的也不知道他吃错了什么药。”
秋水把信给他，道：“我先跟你说说情况，等说完了你再看信。”
江桐钰点头，随手从旁边的桌子上拿了一块千层酥，在秋水宫就是这点好，随时随地都有点心吃。
秋水开门见山道：“李竬不是临江王亲生的。”
“什么？”千层酥啪叽掉到了地上，酥脆的点心摔得四分五裂都看不出原来的形状了。江桐钰下意识伸手去捡，只捡到了满手的点心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