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骤然铺满天空,刚才大火焚烧过的圆台中央的凹槽内,有一块三寸高的石碑缓缓升起。
上面缠绕着几根铜色的青藤,比圆台周围那一圈石碑磨损更甚。
“嘎吱”“嘎吱”的细碎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格外明显,一双黑靴踩碎了石碑旁被烧焦的藤蛇。
来人低身,用粗糙的指腹抹掉了石碑上的落灰,露出了上面雕花而刻的“藤台界”三个字。
轻轻一拔,石碑到了他的手中。
正当他把石碑揣入袖中时,身后突然出现了一袭青衣,语气缓慢道:“你怎么在这儿?”
……
路寒舟此时有些不明所以,因为他刚才从江宁灼手中夺回自己手腕还来了句阴阳怪气的“没什么”后,大家齐刷刷把头转了过去。
只留他和江宁灼面面相觑。
“百折!坤兽!元顾你个混小子!觅觅子,怎么连你也不理我!”
路寒舟挨个问了个遍都没等到回复,气氛难免有些尴尬。
可能他们也不敢说什么吧。
见交流无果,路寒舟想起了另一件事,赶忙低头看向了江宁灼的衣服,匆忙问道:“还好吧,没烧坏吧!”
刚才他清楚地看到了火舌把他的衣服燎着。
突如其来的靠近让江宁灼往后退了一步,把袖口藏到了身后,顿了一秒道:“没事。”
站在他身后的江尘看到了他被灵火灼伤的皮肤,倒吸了一口冷气。
“真没事?”路寒舟半信半疑,毕竟那可是灵火。
“嗯。”
江宁灼指间缠绕起一丝灵力,将他的伤疤掩去。
可紧皱的眉头刚得到了一丝舒缓,下一秒路寒舟就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松了口气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吓死我了,烧坏了衣服我可赔不起。”
负债累累也怕再多一笔。
“…………”
“噗。”江尘看着他们宗主重新露出的伤疤,没忍住笑出声。
换来了江宁灼狠狠的一记眼刀。
在场有几位外派和江湖散修,为了不在他们面前被揍,江尘赶忙说起了另一个话题。
他从靠着的树上站起来道:“现在留下的各位都是通过迷惘之境入境考验的人,今晚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了,大家原地休整一下等待一层的考验吧。”
路寒舟其实也听元顾说过。
迷惘之境共有四层,所谓的四层不是像楼层一般,而是一个进阶制度,每层会筛一些人,直到第四层顺利通过的,才有得到珍宝典籍的可能。
而这第一层,就是试炼场。
此时有人发出了反抗,“不行!那我们就要和挽香阁这些邪祟呆在一起吗?万一没等到试炼就被害死了呢?”
“……”
罪大恶极的邪祟头子本人正往一棵树上爬,想找个舒服的姿势躺下。
元顾暴脾气道:“不想一起可以滚出去啊,反正这林子外藤蛇多的是,你正好去探探路。”
试炼场有很多,环绕在一座通天塔周围。此时他们集聚这里,那就是被共同分在了一组,不得不一起走下去。
江尘自然不会向着挽香阁说话,笑道:“我有什么办法呢?”
那个散修似乎是看封宗态度中立,更加不依不饶,冲着路寒舟就抬起了剑,“你们挽香阁的滚出这个地方!”
三棵树围起来的地方并不大,他这一举动基本靠江宁灼很近。
江宁灼瞥了他一眼,嗤笑一声。
路寒舟躺在了坤兽身后的那颗树横长的枝干上,揉了揉自己泛红的手腕,啧了声道:“现在都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不过真要我出去也不是不行,不过到时候再来几百条藤蛇,我这灵火可也就不管用咯。”
“百折,要不咱们走?反正人家都名门正派,看不上咱们这些邪祟。”
他这么一说众人才想起只有他身负灵火,表情都犹豫起来,窃窃私语。
路寒舟突然觉得心累,他宁愿跟宗祁月一组挨骂都好过在这里被阴阳怪气。
“你就留在这里。”
嘈杂的空气中突然出现了这么一句话,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江宁灼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
路寒舟也有些惊讶,没想到江宁灼能替他说话。
“人们进迷惘之境不过为了求物求道,”江宁灼看了一眼路寒舟,扫过了他手腕上的红痕,“十一也不例外,要害你们大可不必等到入境。”
人都道封宗宗主一向话少,这么一串下来,哪还敢有人说路寒舟一句不是。
况且他们目前也的确需要路寒舟的灵火。
倒是路寒舟有些别扭,因为江宁灼叫了他声“十一”,这其实是他没穿书之前的小名,没什么人知道。
那天随口一说,没想到他竟然记下了。
这么一折腾时间已是不早,索性大家都已经辟谷,在原地小憩。有了封宗宗主的保票,他们暂时不会担心什么了。
江宁灼看路寒舟并无异样后就去守在了林口。
江尘开始教育封宗小辈今日遇事即躲的行为过于丢人。
路寒舟占了一棵树,因为身份原因周围空出了一大圈,没人愿意靠近挽香阁,他们的位置倒是宽敞起来。
他现在十分担心,因为对接下来的剧情毫无把握。
他回忆了好几天发现,原著中原主根本就没进迷惘之境,他此时进入,算是开了个新地图。
原主不怕死,可他怕,所以不论面对的是什么未知,他都要坚持下去。
也许是坤兽的呼噜声太响,路寒舟在不知不觉间就出了神,困意来袭,眼皮开始不受控地打架。
他并未发现有人盯着他的耳垂看了又看。
……
夜深人静,路寒舟做梦了。他感觉自己像溺在了水里,怎么挣扎都难以呼吸。
可身上出了一层层的薄汗。
是被烧的,被窜天的,无法控制的熊熊烈火活生生熬出的冷汗。
那场大火在梦里虚虚实实,有时近在眼前,有时却又遥远地像在记忆中。
有人在喊救命。
路寒舟想跟着喊,可感觉自己的嗓子被死死地粘住了,连沙哑的声音都发不出。
在他拼尽全力那一刻,下坠感袭来,他醒了。
还没等松口气,神经又重新紧绷起来——他没睁眼,却感觉有一股气息在缓缓地逼近他。
树叶沙沙了一声便停止了。
树干硌得他并不舒服,挽在腋下的指尖开始紧绷。
那个人停在了他的身前。
路寒舟终于知道原身睡觉为何如此敏感了,心里警铃大作,已是把聚火咒在心里往返重复几十遍。
可正当他打算翻身而起时,一个冰凉柔软的触感出现在了他的手腕上。
他被凉得一睁眼,正好对上了江宁灼满眼的红血丝和凌乱的头发。
路寒舟呆滞了两秒,冷静了下来,眼前这样暴戾的面容下,放在腕间红痕上的手指又是意外地温柔。
让他有些晃神。
江宁灼小声问他:“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