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境之门开启,内里散发出一种混着泥土青苔潮味儿的风,力道极强,许多人都被吹出三丈开外。
在人群一片哀嚎中,路寒舟盯着祭台之后那片绿野出了神。
刚才还虚空飘渺的熟悉感瞬间席卷了他的神经。
那片绿野之上不再是草木丛生,一个面积极大的院落在上面拔地而起,三层木楼为主建筑,周围错落杂居着许多屋舍,各类灵兽聚集在周围玩闹。
这建筑的风格有点眼熟。
熙攘声瞬间裹挟着路寒舟到了这座院落,门前站了一对仙风道骨面目慈祥的中年人。
那个女人冲着路寒舟挥手笑得眼睛都弯成一道桥了,“舟舟回来啦,快来让娘看看,在封宗吃苦没,瘦没瘦?”
“娘?”
路寒舟下意识回了一句,可自己的双腿却不受控往过走,嘴角不禁扬起了笑容。
可明明就隔着五丈不到,路寒舟甚至跑起来了,都碰不到那只朝他伸来的手。
他越来越着急,对方的面容也从慈祥成了焦灼,最后甚至伸手驱赶路寒舟,喊道:“跑!别过来!”
还没来得及路寒舟反应,周围瞬间燃起窜天的火苗,整座院落塌陷其中,火舌瞬间舔舐了两位中年人的面容。
遍野哀嚎尽收路寒舟耳中。
“不!!!”路寒舟大喊。
他开始疯狂挣扎,可就是被扎在原地动弹不得,痛苦的声音在耳边环绕,可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眼前的一切被燎成荒原。
最后一股青烟在废墟上袅袅而起,路寒舟看到院落正中出现了一个黑影。
他的头顶缓缓长出了类似骨头的东西,也许是疼痛让他额头血流不止,可他跪在那里一言不发。
路寒舟莫名其妙感觉心脏被揪着,他听到那个黑影说:“我要他们给路家陪葬!”
这一句话引得山谷阵阵回响。
正当对方要扭头时,一声撕心裂肺的“寒舟”传入了他的耳膜。
路寒舟一个踉跄,骤然从原地睁眼清醒,刚才那些浮空感一下消失,他抬眼正好对上了江宁灼投来的目光。
在这目光中他感觉到了和刚才一样的熟悉感。
路寒舟赶忙别开视线,在这一瞬间他明白了,刚才那些就是江尘说的“入阵幻觉”。
他四下打量一圈,周围有不少人都目光呆滞立于原地,明显被幻觉所困。
可也有无数人御剑而行逆风入境。
他不知刚才过去了多久时间,可现在阵门眼看只剩一半大小了,如若再拖,怕是真来不及了。
疾风席卷起了他的衣摆,他抬手确定面具还在后,转身就去抓还在幻觉中嘬爪子的坤兽和觅觅子。
元顾似乎并未受影响,从祭台石柱后拖出藏着发呆的百折。
路寒舟当即化龙,围着一行人转了一圈就勒着抛上了背。
身周缭绕的黑雾保护着他们,路寒舟拼尽全力逆风而上。
风口越来越小,风力越来越大,路寒舟龙须被吹成一条直线。几次到了门口又被风推回原地。
正当百折打算放弃入境减少重量时,一声窜天的龙啸破空而出,在所有人耳膜震得嗡嗡作响时,路寒舟带着一行人成功入境。
境口许多人或在等同伴或在休整,境门仅余两人宽。
路寒舟刚落地,就听到了江尘喊了一声:“宗主!”
他从幻觉刚刚脱离就抓紧入阵,只不过这次封宗带了不少小辈,江尘操心的变多,一个个照顾进来后转头一看,他们宗主竟然不在。
境口突然开始弥散起了大雾,所有人的目视距离急剧缩短。
青提师尊也不知被风冲到了哪里,江尘干在原地着急,如果他此时出去带进宗主,如若时间不够,那这些小辈怎么办……
正当他犹豫时,见一条黑龙腾空窜出,朝江宁灼的方向冲去。
“寒舟!”江宁灼又喊了一声。
路寒舟此时刚刚靠近他,被这一声吓得一顿。可来不及思考,他悬浮于空中,将自己的头面对江宁灼。
龙的威压铺天盖地地展开来,江宁灼骤然睁眼就对上了那对泛着红光的龙瞳。
还没来得及了解什么情况就被卷上了龙背,身下传来了龙鳞的触感。
“扶稳了。”路寒舟叮嘱道。
此时的江宁灼竟意外地好说话,轻轻把手搭载了龙鳞上。
还没等他来得及细看,路寒舟就冲着阵门而上。
虽说刚才体力极大耗损,但好在这次只有一个人,很快就成功了。
在他们进入的一瞬间,阵门严丝合缝地关上了。
刚才有旭日山的朝阳,可此时大门一合,里面天气阴暗无比,又有浓雾溢满,能见度一下子就低了下来。
将江宁灼放下后路寒舟化回人形,先发制人道:“这次帮你就当采了刺蘼花的报酬了。”
江宁灼看不到他的表情,试探道:“你刚才有听到什么吗?”
他刚才被幻觉侵扰,里面满满当当只装了一个人。
路寒舟当然听到了。
可自己既然决定重来,就绝不可能表露身份,也是徒增许多麻烦。
他回道:“听到什么?刚才江尘喊你喊得撕心裂肺吗?”
为了保险起见,路寒舟补充道:“不是我说,你一个封宗宗主,被这小小幻觉困住属实是……”
属实是说不过去啊。
虽然他自己也是被那一声“寒舟”唤醒的。
江宁灼与他隔着几步距离,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路寒舟,眼里充满了试探与怀疑。
见他还不信,路寒舟把墨发往身后一甩,转移话题道:“不过说好了啊,帮了你这次花就不能计较。”
反反复复提起花的事,让江宁灼不由自主想到了那封回信。
内容浮现在他眼前,他身前的手缓缓垂下,凝着路寒舟的眼神有些慌乱,随后喉结一滚,拂袖转身不再看他。
路寒舟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这雾上,并未注意到江宁灼的异样,他问道:“这雾是不是不对劲,我怎么感觉我每次触碰到灵力都会有所波动……”
当然不排除是他是怨凝的可能。
他一句话又将背着身的江宁灼叫回,江宁灼看着在雾中伸手试探的路寒舟,眼神凝聚在了他的耳垂上。
那里戴着一朵刺蘼花,闪过一道银光。
所以他是做成了这种配饰吗?
路寒舟沉迷于大雾,顺便试探周围的环境。
此地太奇怪了,刚才还人声鼎沸此时却寂静得仿佛全天地只有他们两个人。
可他不知道,他刚才说出去的话全都喂了空气,某些人一个字没听进去。
路寒舟一个人自言自语了半天终于察觉出不对劲,刚想扭头问江宁灼是不是哑了时,对上了一道直勾勾的目光。
可能是身为龙后视力受影响很小,路寒舟看江宁灼并不费劲。
他皱眉打量片刻,开口道:“你怎么了?怎么耳朵这么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