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段云舟以为?阿瑶只?是有?事才没有?来,却没想到她一连几日都只?叫人送了礼物来,自己?却半次面都没露过。
直到段云舟身上的伤都痊愈了,他?又?借故在府中?多赖了三天,还是没有?等到阿瑶的半点消息。
派人去给公主府传话,阿瑶也没有?任何的回信,段云舟无?奈,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只?得先上朝,然后便是朝中?接连的政事,压得他?没有?半点闲工夫去想和阿瑶的事。
每日下了早朝又?要去御书房和秦衡密谈,直到深夜才能披星戴月地回家。
这一日好不容易早一些下了早朝,到了御书房之后,秦衡和他?没说两句,忽然接到边防的奏报,便把段云舟晾在了一旁。
段云舟得了空,出宫之后也没叫人回安国公府,而是先去了长乐长公主府。
可没想到在这儿却吃了个闭门羹,门口守卫的说公主今天一早便出门去了,根本没在家。
段云舟蹙眉问:“公主去哪儿了,你知道吗?”
那护卫为?难道:“回国公,公主的去向属下实在不敢打听。不过公主出门多半是去京中?几家最负盛名的酒肆食肆尝鲜,您可以去碰碰运气?,若是没有?,属下便也无?能为?力了。”
段云舟想了想,道:“多谢。”
他?叫人把车掉了个头,往京中?最繁华的主街上过去了。
但主街上的酒肆食肆不下于?二十间,段云舟撩开帘子朝外看,只?想看看街边有?没有?停着公主府的马车。
可在街上溜了一圈,都没有?看到熟悉的马车,他?只?得先去之前碰到过阿瑶的那一间丰阳楼去碰碰运气?。
他?带着禹回步履匆匆地闯进?去,把那掌柜的都吓了一跳,但是详细查问过仍是没有?,只?得再出去换另一家。
禹回道:“主子,您别急,公主殿下应当只?是出门逛一逛罢了。”
段云舟自然也知道,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很想见到她。
最终,段云舟是在一家偏远的酒肆找到的阿瑶,她没有?穿男装,着一身红衣坐在角落里,桌上摆着几壶酒几碟小菜,对面坐着一个墨衣男子。
那男人很眼熟,段云舟蹙了蹙眉,禹回小声提醒道:“主子,那是湘南王世子秦升。”
原来是他?。
湘南王是先帝的堂兄,因着没有?继位的可能,所以和先帝关系最好,再加上本身便十分?勤快得力,很得先帝信任。
在朝中?也算是身兼数职,兢兢业业奉献了多年。
湘南王嫡长子秦升也算是子承父业,年纪轻轻就带兵出过西北和谈,在朝中?颇有?建树,在民间也有?些威名。
但因为?他?是旁支所出,得来的只?有?赞誉,却没有?人会拥戴他?。
如今却是不同,旁支又?如何,反正如今皇上没有?后代,只?有?秦冀一个算是嫡出。
但是皇上和秦冀的关系并?不亲近,反而是偏向于?回京认亲不久的长公主,这在京中?无?人不知。
动了别的心思的人便也开始蠢蠢欲动,往阿瑶这边走动了。
眼看着那边两个人一杯跟着一杯喝得是旁若无?人,段云舟不由得攥紧了拳头,禹回想劝他?一句,却听他?道:“别惊动了人,咱们先去旁边坐下。”
禹回一愣,随后立马应下,去柜台找掌柜的去了。
这酒肆不算大,不仅没有?二楼,更是连雅间都没有?,段云舟和禹回坐在一间小小的隔断里,用来隔绝视线的只?是一架纸糊的立式插屏。
透过薄薄的纸面,段云舟能隐约看到阿瑶那边的动静。
而阿瑶自然是对这些都浑然不知的。
秦升一连几日都给她往公主府送了帖子,原本阿瑶是不想理会的,但实在是不胜其扰,便接下了这帖子,却没想到秦升竟把她约在这等偏僻的酒肆。
不过地虽偏僻,但好在酒酿尚佳。
秦升明明已经把想要的都刻在脑门上,沁在血液里了,却还是要在阿瑶面前表现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阿瑶冷眼看他?一杯又?一杯的倒酒,道:“世子,我已经陪你坐了这些时候了,够了吧?”
阿瑶握着手边的酒杯,看着秦升泛红的双颊,实在没忍住轻嗤一声,道:“这酒喝得也够多了吧?有?什么话还不能说?”
秦升自然知道她是在笑自己?酒量不佳,抿了抿唇,道:“只?是听闻公主殿下平日最喜佳酿,所以忍不住和殿下分?享罢了。”
阿瑶道:“敢大着胆子来灌醉我,却不敢说出你的目的?世子,这点胆量都没有?,你也敢来谋求皇位?”
秦升不妨她竟敢直接捅破那一层窗户纸,就这样堂而皇之地把这话说出了,瞠目了一瞬,忙摆手道:“……不……不,公主想来是误会了,我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想关心公主罢了。”
“何必解释?”阿瑶说,“你不等着我清醒的时候说,莫非还要来一个酒后吐真言?又?或是……”
她故意顿了顿,那双柳叶眼盯住秦升略显慌乱的眼睛,说:“你还是有?别的什么安排?”
明明是最勾人魅惑的眼型,可秦升莫名觉得,其中?盈满了杀意,她已经看穿了自己?的一切安排。
他?慌乱地执起酒杯,却没想到饮下的时候灌得太猛,直接呛到了喉咙里。
“咳咳——”
阿瑶看他?满面通红的样子,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递给他?,道:“这酒很呛吗?”
说完,她自己?也斟上一杯饮尽,喝完之后,将那空杯子锵得一下扔在了秦升的手边。
小小的圆杯在桌上骨碌碌打了一个转,最终还是滑下桌面,啪地一声摔了个粉碎。
碎瓷片溅得到处都是。
秦升当即神色一凛,都不用阿瑶再直言说些什么,他?已经明白了阿瑶的意思。
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秦升无?奈起身,朝阿瑶客气?几句便先行离开了。
阿瑶应都没应一句,手指在杯口抹了一下。
“殿下,要不要把今日的事禀报给皇上?”水仙问。
阿瑶道:“皇上政事已经很忙了,这等小事就不要去打扰她,让他?分?心了。”
水仙道:“那公主,咱们现在是回公主府吗?”
阿瑶想了想,问:“派人去往安国公府送的东西,今日已经都送去了吗?”
水仙答道:“应当已经送去了,奴婢是吩咐他?们每日晌午时分?送过去,现在已经过了晌午了。”
阿瑶说:“那便先不回去,在外面待到晚上再说吧。”
水仙不明白,阿瑶解释道:“只?怕他?会派人来公主府找我。”
水仙无?奈道:“公主,您这成?日避着安国公,也不是个办法?呀。”
阿瑶这回没说话。
两人虽然刻意压了嗓子,不想叫别人听见这谈话,但段云舟耳力过人,仍是将她们的交谈声听得清清楚楚。
禹回坐在他?旁边,看他?脸色都变得青白,再看看还有?那边阿瑶全然不知的模样,不由得担心,他?出声劝道:“主子,公主殿下也只?是……”
这话没说完,就被段云舟打断,他?说:“我自然明白,怎能怪她。”
禹回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了,段云舟接着道:“但她就算不想见到我,我也该去见一见她才是。”
禹回明白了,刚要掏出银子往桌上放,就听得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门帘哗啦啦被人撩起,一个白净的书生走进?来,他?身上裹着一件绣着青竹的披风,将他?的气?质衬得更加文秀。
段云舟微微抬眼,往那边望去,在看到那人的脸的时候,当即怔住,他?给禹回示意了一下,禹回刚要走出隔断去叫那人,却见阿瑶已经发现了来人。
他?有?些惊讶地站起身,唤道:“宁公子……是你吗?”
来人眉眼清俊温柔,正是陵阳府的宁泗。
宁泗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更上。碰上阿瑶。这个人都怔了一会儿才道。是爱好姑娘吗?
故人相?逢总是令人开心的哎呀抬手像掌柜的招了招手,吩咐的把针收拾一下,再备一副碗筷。
小二忙不迭跑过来收拾,宁泗坐到阿瑶的对面,看着阿瑶如今这打扮举止,明显已经不是从前的样子了。
可再看阿瑶的穿着和发髻,分?明又?没有?嫁人,他?犹豫了一下,问:“阿瑶姑娘,你如今怎么……”
阿瑶笑了笑,含糊道:“不过是际遇在帮我,找到了亲生父母罢了。”
她这也不算撒谎,宁泗不疑有?她,笑着恭喜道:“那实在是恭喜阿瑶姑娘了。”
阿瑶笑着应下,亲自给他?斟了一杯酒,道:“来京已经六七个月了,没想到还能在这碰到故人。”
阿瑶眉眼弯弯,说:“真是令人高兴。”
宁泗跟她碰杯,回想起两人初见,感叹道:“的确,想当年在栖佛湖边初见姑娘的场景仍在脑海中?回旋,现在想来已经过了一年有?余了。”
阿瑶实在是离开陵阳太久了。
这京中?的人,除了段云舟,她一个也不认识,一个也不熟悉。
虽然从前和宁泗也并?没有?见过太多次,可在京中?重逢,阿瑶心里却有?一种莫名地感觉。
她不由自主地就想到了从前在陵阳的日子,旧人旧事,原来那一年,也并?不是完全不堪回首。
原来,她如今也能想到一些开心的事来。
段云舟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从她这方向,只?能看到阿瑶对着另一个男人喜笑颜开的模样。
酸涩和妒意瞬间在心上燃起一把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