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 44 章

44.

段云舟一直有随身携带武器的习惯。

他身上的腰带便是一把?软剑,阿瑶从前曾见过他用软剑杀人。

而现在阿瑶手里握着的,便是那一把?软剑。

段云舟只觉得眼前有剑光一闪,紧接着胸口一痛,那柄软剑便霍然没进了他的胸膛。

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觉得,阿瑶是真的要杀了他。

不是没受过伤,可从没有一次,叫他感觉这么疼。

阿瑶从没使过剑,所以刺过来的时候,位置偏了一些。

可她的力道不小,即便没有刺中心?脉,也在段云舟的胸膛上,狠狠豁开?一个口子。

剑尖劈碎绸布的声音在这空荡的房间内显得异常刺耳。

段云舟终于明白,即便是从前被他囚在手心?的玩物也有脾气。

更何况,阿瑶从来不是什么玩物。

她心狠又坚决,只要是她想做的,没有谁能拦住她。

阿瑶绝情道:“公子,我已有未婚夫。”

鲜血汩汩涌出,胸口的布料颜色浸地更深了一些。

段云舟脸色苍白,他一手捂住心口的剑伤,固执道:“这又算什么订婚?他卫诚安又算你什么未婚夫?”

阿瑶被他的眼神看的心?尖莫名一颤,她闭了闭眼睛,握着剑柄的手指不由得一松,软剑就此滑落。

躺着鲜血的剑尖戳到地上,血迹溅了满地。

段云舟闷哼一声,不断流出的的鲜血似乎已经抽走了他的全部力气,他的手腕软了软,原本撑在房门上的手不由自主地往下滑,发出嘭地一声闷响。

不远处有还没来得及离开的宾客听见声音往这边看,好在从他们的方向并不能看到阿瑶,只能看见半撑在地上的段云舟。

“安国公……”

“那是安国公么?”

“还不快去通知公主殿下,叫人去看看安国公是怎么了?”

……

议论声顺着风传进两人的耳朵里,阿瑶本想直接甩下他离开,可看着那边聚了一波又一波的人,生生止住了离开的步子。

“安国公,你没事吧?”

忽然有一道女声传来,阿瑶觉得有些熟悉,却没想到是从哪听过。

眼看着有人越走越近,段云舟忽然撑起身子,一把?关上了房门。

但因为失血过多,所以没什么力气,撞进屋里的时候没什么力气,险些倒在阿瑶身上。

阿瑶蹙眉避开,想问他到底想干什么,就见段云舟低低地吸了一口气,艰难道:“别让人知道。”

阿瑶瞬间眼神复杂起来。

若是让人知道段云舟在她的别院被她刺伤,到时候怕是什么难听的话都能传出来。

阿瑶没说话。

段云舟一手捂着伤口,鲜血扔在不断地溢出,另一只手伸过去,想去拉阿瑶的手腕。

可在即将摸到她的那一刻,却忽然停住,换了个方向,转而摸住了阿瑶的袖子。

他唇边已经溢出了一点鲜血,将原本苍白的唇色染得艳红。他低声道:“……阿瑶,你是真的想杀了我,是么?”

他的声音听着莫名有些可怜,阿瑶没回?答,她抬眼看了一眼门外,直接拨开段云舟的手指,打开?门出去了。

许是她的动作有些急,出门的时候也没抬头,险些撞上人。

“秦怡芳?”

阿瑶疑惑地出声,忽然想起方才那声音好像便是她的。

秦怡芳也被她吓了一跳,眼中的担忧之色还没消去,她迟疑地指了指紧闭的房门:“方才……安国公……你和安国公……?”

阿瑶听秦怡芳这磕磕绊绊地语气便知道她心里定是藏着什么心?思,她嗤笑一声,道:“安国公病了,闯进本公主的房间,我便将房间让给?他了,雅言郡主若是担心?,不如进去看看?”

说完,也不看秦怡芳是什么表情,直接抬步离开了。

秦怡芳被她这态度气得脸颊发红,可在她走后,还是忍不住上前敲了敲房门,小声道:“国公,你在里面吗?听说你身体不适,要不要紧?”

段云舟和秦怡芳的接触并不算很多,若不是听到阿瑶和她方才的对话,根本便不知道是谁站在外面。

可此时他也来不及想太多,他撑着床柱,竭力克制着言语中的颤抖,道:“我没事,只是麻烦郡主叫我的护卫来。”

秦怡芳听他的声音没什么异样,稍稍放下了心?,温柔地应了一声,便回到院中去寻禹回了。

禹回进来的时候,段云舟几乎已经要失去意识了,胸口的大片衣裳都被染红,禹回想去扶他的手抖有些微微发颤,他惊道:“主子……您这是……”

段云舟撑着最后一点力气拍了拍他的手,虚弱道:“……别声张。”

禹回当即便明白了,他连忙点了点头,扶着段云舟站起身往外走。

外间应当已经得了阿瑶的授意,宾客已经都走净了,婢女也没剩下几个,禹回稍稍放了心?,撑着段云舟回?了公府的马车上。

大概这一路走过来便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段云舟的身子一沾到柔软的软垫便不由自主地发沉,当即晕了过去。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公府的卧房里了。

禹回和牧绍正在桌边小声地说着什么,段云舟撑着身子咳了一声,胸口的伤处顿时传来一股崩裂的痛。

两人循声看过来,牧绍忙将他按躺下去,无奈道:“主子,您的伤才刚刚包扎好,别乱动。”

段云舟低声嗯了一句,牧绍俯身看了看他的伤口,放心道:“还好没再裂开?。”

段云舟问:“伤口如何?”

牧绍叹道:“这女人……”

他才出口三个字就被段云舟冷冷扫了一眼。

忙改口道:“长乐长公主!公主殿下这下手也太狠了,这若是下手再偏一点点,真的会?危及心脉也说不定。”

段云舟却勾了勾唇角,轻描淡写?道:“我有分寸。”

他的警惕心?向来很强,即便是对着阿瑶也不会?有半点松懈。

这已经是他保持了十几年的习惯了。

所以在阿瑶摸上他腰间的软剑的时候,他便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但他没有避开。

他只想知道,阿瑶在亲手握着剑刺向他的时候,到底会?不会?有一点点的心?痛。

幸好,阿瑶即便是表现地再冷漠,看着他虚弱地倒在她面前的时候,还是不可能做到无动于衷。

他拼了命也想知道的,大概便是这一点点的不忍心?吧。

只要知道阿瑶的心?还有一丝丝的缝隙,段云舟就已经知足了。

牧绍眼睁睁地看着他又荡漾了起来,无奈道:“主子,您如今真的能称的上是被美色耽误了前程。”

段云舟却正色道:“谁说的,我叫你去查蒋家,查清楚了吗?”

-

阿瑶回到房间的时候,握过剑的右手都有些发颤。

她的手指也不可避免地溅上了鲜血,水仙端着清水过来给她洗手。

“殿下,您……”

水仙自然是知道方才发生了何事的,她有些担忧地问:“安国公那边若是追究起来,会?不会?……”

她的话没说完,但阿瑶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了。

段云舟是皇上亲封的国公,即便是公主也不能随手给?她一剑。

若是被人知道阿瑶亲手刺伤了段云舟,或是真的追究起来,这件事自然是不能随便就过去的。

阿瑶任由水仙给?她洗净双手并擦干,她撑着额头,没什么精神地说:“他不会?追究。”

水仙便不说话了。

毕竟是主子的私事,她一个奴婢也不好太多过问。

便只关切了一句:“殿下的手方才一劲儿地抖,是不是吓到了,要不要奴婢传太医来给您开些安神的药?”

受伤的又不是她,她能被吓到什么。

阿瑶摆了摆手,道:“我没事,你去叫人查查今天的事,看看那连心?倒底是怎么回?事。”

水仙应下,又道:“这事怎么论都是卫家的问题,方才皇上也差人来过,说叫您不必担心?。”

阿瑶嗯了一声,道:“后续的事你着人处理好吧。”

“是,奴婢明白。”

-

当天晚上,阿瑶便回?到了公主府。

回?去的路上还隐约能听到众人在悄悄议论今天的事。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今天有人大闹长公主婚宴的事早已传遍了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阿瑶听着他们议论也不觉得奇怪,让她奇怪的是百姓的态度。

鲜少有幸灾乐祸的,几乎每个人提起长乐长公主,都是用一种叹惋怜惜的语气。

阿瑶蹙了蹙眉,觉得这点有些许的不合常理。

等马车行进公主府里的时候,阿瑶对水仙嘱咐道:“去查一查,是不是有人散布了什么话。”

水仙道:“已经派人事先查过了,应当是有人将卫大人从前的事传出去了,兼之卫家人的做法,大家都觉得他们一家是要攀上公主,而您实际上是被蒙在鼓里利用了,所以京中的百姓才会?觉得殿下您可惜又可怜。”

阿瑶问:“是谁做的查出来了吗?”

水仙悄悄觑了她一眼,没说话。

阿瑶从她这表情里便看出了答案。

“是段云舟么?”

水仙点点头,小声道:“应当是早就安排好的。”

阿瑶问:“那连心?呢,应当不是段云舟派人做的吧?”

水仙道:“不是安国公。不过,连心?的确是死了,应当就是卫家人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