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最后蒋安正是被人抬回卫国公府的。
“当日被强塞了十几盘菜,有?几个蒋家的小辈怕闹出人命,跪在地上不住求皇上饶他一名,皇上才?叫人抬走的。回?去之后又折腾了好几天,才?勉强算是恢复了。”禹回站在段云舟的身后,低声回?禀近日来查到的消息。
“蒋家气数尽了。”段云舟一点不奇怪皇上为何会对蒋家如此不留情面,“可他们尚不自知,蠢过头了。”
他又问:“那阿瑶呢?”
禹回挠了挠头:“阿瑶姑……啊不,是公主殿下,公主殿下没什么?事,宴会散了便回公主府了啊?”
段云舟恨铁不成钢地看他一眼:“我自然知道她是回公主府了,之后呢?宴会散了已有三四天,她期间都做了什么??”
禹回却一脸茫然,无辜道:“主子只说让我去查那日宴会上发生了何事,也没说要……”
看着?段云舟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的脸色,他很是识相地把话咽了回?去。
段云舟盯着他,阴恻恻地问:“难道该做什么?还要我手把手去交吗?”
禹回感?觉到自己后背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却也只能硬着?头皮道:“主子,公主府有?皇上的人,我们再派人去,会不会……”
段云舟睨他一眼,道:“你以为皇上什么?都不知道么??”
禹回明白了,当即派人去公主府打探消息,却无功而返。
因为,段云舟实在是想多了。
他虽然已经知道阿瑶成了公主,可在心里还是没觉得她有什么?变化。
他以为阿瑶是想引得他注意,看他认错悔过,求她回来,却没想到她只想与他恩断义绝。
禹回手底下的人到底是没有?插进公主府里,毕竟那里被皇上保护的如铜墙铁壁一般。
段云舟若是真想派人,倒也不是没法?子,可他不想伤了和皇上的君臣情分。
想来想去,或许还是要见阿瑶一面。
阿瑶收到段云舟送来的帖子的时候,正在用午膳。
水仙拿着三章一模一样的拜帖,看上去颇有?些无奈。
阿瑶了然:“又是安国公府送来的?”
水仙点了点头,问:“殿下,是要原封不动的退回?去吗?”
阿瑶没什么?表情,只安然地夹了一口青笋。
水仙便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了,那三封拜帖便又进了火盆。
明明是她先?来陵阳留下线索的,如今一天去送几张帖子却又避而不见。
段云舟渐渐地也失了耐心。
毕竟自小到大,只要是他想要的,便没有?得不到的。
当日禹回?再来问他:“主子,明日还去给公主府送帖子吗?”
段云舟冷笑一声,反问:“吃闭门羹的滋味还没受够?”
那之后,阿瑶再也没收到过安国公府的帖子,她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
毕竟,她再也不想和段云舟扯上什么?关系了。
可没想到的是,没过多久,两人竟在戎老太太的寿宴上再遇了。
戎家曾出过三代皇后,和皇室牵扯甚深,当年养大段云舟的太皇太后,便是戎家的女儿。
现如今皇室中的嫡系一脉,多多少少都流着?点戎氏的血。
因此戎老夫人大寿,皇室也是要到场庆贺的。
阿瑶便是今年到场庆贺的皇室子弟。
她原本不想来,可秦衡说,她应该多出去走走,结识更多的人,毕竟日子总是要向前走的。
阿瑶觉得有?理,叫水仙备下厚礼,一早便登了戎家的门。
她原本是想着,避开人多的时候,送了礼就走,可她却低估了自己现在的身份,才?一上门,便被戎家的几位夫人团团围住,寿星戎老夫人亲自陪着,想走也走不了了。
稀里糊涂的,她就答应要留下喝茶了。
好在戎家七小姐戎嘉秋是个有?眼色的,她看出阿瑶的拘谨和不自在,便主动提出,要带阿瑶到小花园里逛一逛。
两人便一齐出了主屋,往东侧的小花园去。
阿瑶悄悄松了一口气,看着?和自己年岁差不多的戎嘉秋,认真道谢:“多谢七小姐解围。”
戎嘉秋弯了弯眼睛,道:“被那么多长辈围着,是会不习惯的,只求殿下不要嫌我多管闲事才?好。”
“怎么会呢?”
戎嘉秋放心下来,看这位公主殿下应当是很好说话的样子,便道:“走了一路只怕殿下会累,那边有?个亭子,平日很少去人,不如我们去哪坐坐?”
阿瑶没什么?意见:“我客随主便。”
那亭子离得不远,却是修在了一座假山上头。
阿瑶今日走了太多了,日渐娇贵的双腿隐隐发酸,她仰脸往假山上望了望,正想着要寻个什么?借口才能不显得自己脆弱。
却没想到那亭子里竟是有人在。
偏头去看戎嘉秋,她显然也没想到,有?些不好意思地对阿瑶道:“殿下恕罪,我也没料到这里有?人在,往常很少有?人来的。”
阿瑶反而松了一口气,正要说不必在意,上头的人已经听到她们方才交谈的声音,走到边上来了。
那人穿着一件碧蓝色锦袍,腰间束着?环佩,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稍稍眯起,站在栏杆后面往下望。
“小七?这是在陪哪位贵人游园啊?”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吊儿郎当,以至于阿瑶第一时间就认出了他的声音。
戎嘉平。
阿瑶蹙了蹙眉,她最近可真是太过于悠闲,竟把他给忘了。
一旁的戎嘉秋自然不知道她们的前尘往事,她十分自然地上前一步,介绍道:“二?哥,是长乐长公主。”
阿瑶本想制止她,转念一想,自己又没什么?错,也不欠他钱,何必要表现得这么?心虚呢?
她勾起一个从容的笑,抬起头,却没想到对上的事另一双深沉如墨的冷眸。
段云舟竟然也在。
阿瑶的唇边的笑容当即僵住。
戎嘉秋感?觉到她的异样,再思忖一下自己亲哥哥的荒唐往事,小声试探道:“殿下,您和我二?哥认识?”
阿瑶深深望了一眼假山上的段云舟和戎嘉平,否认道:“怎么会呢?我日前都不怎么出门的。”
戎嘉秋这才?想到她之前是在乔侯爷家做医女,也觉得是自己多心了。
“既然不认识,不如我们一道上去坐坐。”戎嘉秋放心了,又开始邀请她,“这位是我二?哥和安国公,都是自家人。”
阿瑶淡淡道:“男女有?别,还是不打扰了。”
说完,便径直离开了。
可怜的戎嘉秋还以为是自己方才的话唐突了公主殿下,忙追上去道歉,阿瑶也意识到自己方才的态度会让人引起误会,便故意放慢脚步,等她过来。
戎嘉秋说:“实在是我平时没规没矩惯了,方才的话的确不妥,还望公主不要在意。”
阿瑶宽慰她道:“七小姐不必介怀,是我态度不好。”
戎嘉秋还是第一次见到会反省自己的公主殿下,心里那点小不快当即烟消云散,高兴道:“公主殿下不放在心上就好,我带殿下另找个去处便是。”
两人一拍即合,携手离开了假山。
很快便连背影都寻不着?了。
戎嘉平用胳膊肘杵一下旁边仍收不回?眼睛的人,道:“人都走没影儿了,还看呢”
段云舟收回目光,冷冷避开他的动作:“我没看她。”
戎嘉平也不戳穿,两人再度回到亭子里坐下,他感?叹道:“这世?上竟真?的这么?巧的事,当初的小舞女竟是公主,亏得还在咱们身边那么久,竟一点都没觉察。”
段云舟淡淡地嗯了一声,听他继续不着?调的感?叹。
“你别说,如今这么?看着?,她倒是真和皇上有?点模样上的相似,比从前在陵阳的时候也更好看了。果然是人靠衣装,从前在你身边成日穿的素白,今天穿一身海棠红,更显身段了。”
段云舟抬了抬眉,那双眼跟冷刀子似的:“你成日都在注意些什么??”
戎嘉平无辜道:“她现在又不是你的女人,还不允许我爱慕公主了?”
段云舟这回?不说话了。
都不必戎嘉平去说,他自然一早就注意到了阿瑶今日的打扮。
海棠红的锦绣长裙,细腰用锦带束住,如盈盈细柳。
如今天气正热,胸口裸着?大片的肌肤,即便离得这样远,段云舟还是一眼便看到了她精致小巧的锁骨。
如墨的长发高高束起,发髻上簪着红宝石和珍珠步摇,在阳光下一动一闪,分外惹人。
从前的她也好看,却远不如今日这般大方自信。
段云舟不得不承认,如今的她光是站在远处,便足够惹得男人前仆后继了。
段云舟沉沉吐出一口气,心里终归是不大舒服,他看一眼还在身边聒噪的戎嘉平,提醒道:“你是嫡孙,不用去给你家老夫人拜寿么?”
戎嘉平这才?想起来这档子事,算算时间,的确是该去见老夫人了,便起身道:“走吧,一会儿也该开宴了。”
前厅。
宴席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阿瑶纵使没什么?心情,倒也是知道分寸,表现的很是得体。
大梁民风开放,即便是这样的大型寿宴男女宾客之间也只是隔了一扇屏风。
阿瑶能清晰地听到不远处段云舟和人寒暄的声音,根本咽不下去东西。
她没吃几口就撂了筷子,坐在她身边戎大太太以为是饭菜不和她胃口,惶恐得要把一桌子菜都撤下去重做。
阿瑶哭笑不得,忙拦住她的动作,借口道:“不必麻烦,我只是有些闷,想出门透透气。”
戎大太太反复问过才?放心,又伸手招了自己的贴身婢女,领着?阿瑶去院中透气。
出了主院便有?一方小池,阿瑶走到那边的石桌坐下,摆摆手叫那婢女不必跟着?自己。
婢女很有?眼力见地站远了。
阿瑶终于算是松了口气,她拨了拨裙子,宽大的裙摆散开遮住双腿,她往后仰了仰,让双腿能在底下放松一些。
没想到只是参加个宴会便能这么?累。
阿瑶默默叹气,弯腰给自己锤了锤小腿。
她实在是在皇宫里被养废了,每日除了吃便是睡,要么?就是看舞姬跳舞乐师弹琴,不像她从前学舞时,一天能连跳七八个时辰。
“殿下?”
阿瑶听到有人叫自己,忙直起身子回?头,不想竟是乔越。
他今日罕见地穿了一身莲青色的文袍,没再做平日里的武将打扮,看上去多了几分斯文。
阿瑶笑了笑,乔越快步走过来,朝她行了一礼:“参见殿下。”
他微微有?些气喘,道:“原来殿下是在这儿。”
阿瑶奇道:“有?事吗?”
乔越踌躇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瓶,递给阿瑶。
“这是?”
乔越道:“今日戎老夫人,殿下应酬难免劳累,这是我祖父早年研制出来的,沐浴之前滴一滴在热水中,舒缓解乏。”
阿瑶一愣,下意识问道:“是陛下叫你……”
乔越却说:“是臣私心想着,公主可能会需要。”
许是他的语气太过于真诚,阿瑶竟没想到要去接那药瓶,乔越也不在意,放到了阿瑶的手边,拱了拱手,转身离开了。
阿瑶看着?他匆忙的背影,一时间竟不知道要说什么?。
良久,她才伸手去拿桌上的药。
段云舟就是在这时出现的。
他站在阿瑶几步远的地方,脸色铁青,盯着阿瑶的手,看上去甚是不悦。
他问:“这便是你想给我看的?”
阿瑶抬头,看着?她那副居高临下的样子,本就烦闷的心更堵得慌了,她将那药瓶揣进怀里,一撑桌子便要起身离开。
段云舟却比她动作更快,眨眼间就到了阿瑶的跟前,他抬臂拦住阿瑶的去路,蹙眉道:“阿瑶,你为什么?不肯见我?”
阿瑶觉得眼前这画面实在荒唐极了。
明明当初许下承诺的人不是她,日后违背诺言的人也不是她。
如今倒像是她做错了。
阿瑶看着?拦在自己身前的那条手臂,深呼了一口气,道:“公爷,过去的事,我已经忘了。”
段云舟冷笑着?问她:“特意跑到陵阳去烧了净棠轩,又费尽心思在外面传我的花边流言。眼下你却说,你已经忘了我?”
阿瑶反问:“有?什么?不行?吗?”
段云舟被她这理直气壮地态度噎住了。
阿瑶平静道:“我去陵阳,是因为我心中有怨,我对过去有恨。当初的我只是一介舞女,不配说这些,可如今我不是当初的那个我了,我姓秦,已是公主,我手中有权有?人,难道不能为从前的自己报仇吗?”
段云舟说:“阿瑶,你听我……”
阿瑶看他一眼,略带讽刺道:“事实上,公爷,我只是发泄一下私心而已。我这个人向来是这个性子,肚量狭小,见不得曾经负过我的男人过的比我好。”
越说越离谱了,段云舟拧着眉往前一步,想去牵她的手,却摸了个空。
阿瑶敏捷地后退一步,淡淡道:“如今仇也报了,火也发了。安国公,就算当初有?一段露水缘分,现在也是一拍两散,各奔东西了。”
最后,她朝段云舟福一福,轻飘飘地吐出一句话:“那起子上不得台面的小事,还望日后不必再提了。”
作者有话要说:没见到阿瑶之前的狗子:爷没耐心哄女人
见到阿瑶之后的狗子:老婆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