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明拉开门，审问室被一面单面玻璃隔成了两间。隔着单面玻璃，他们能看见孙柔正端正地坐在桌前，就像是教室里坐在第一排的三好学生。
陆瀚刚进行了几个小时的审问，照理说应该去休息了，但他想了想，还是转头走进审问室。
一来孙柔身上的能量波动太大，他怕赵郁星什么都不懂，弄出意外；二来，他倒是要看看赵郁星这样一个白斩鸡能有什么办法。
玻璃外的房间里，除了赵郁星、陆瀚和曹明，还有原本就在里面的唐飞和孙哲。
唐飞起身打招呼：“赵先生，感谢您愿意过来，不过您也别压力太大，事情复杂，您愿意来帮忙我们就已经很感激了。”
请赵郁星来，是因为他在直播上说的话。但后来，他们检测出了孙柔的能量波动，这么大的能量，不是一般人对对付的。所以，此时的唐飞，也对赵郁星不抱多大希望。
但，人已经请来了，就姑且试试吧。
另一边，孙哲也起身了，他是孙柔的养父，他的语气就没那么好了。他指着赵郁星，问：“就是因为他的一句话，你们就把小柔抓来？你们已经把她关了这么久了，审问出什么结果了吗？”
孙哲也是特殊情况管理局的一员，当年就是他跟警方一同去的现场。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孙柔，在尘土飞扬的烂尾楼前，孙柔仰头看着他，漂亮得像是一个洋娃娃。他低头，正好看见孙柔大大的眼睛，那是他见过最纯净的眼睛，纯净得像是山顶的雪，纯洁无瑕。
她未脱童稚的声音喊道：“叔叔。”
霎时间，孙哲心就软了下来。
再后来，案子结了，他听说小女孩要被送回孤儿院，便立马去办手续，领养了这个孩子。
这两年，他从未后悔过领养孙柔。孙柔是那么的懂事、乖巧，有时甚至懂事得让人心疼。
但此时，这个喊了他两年“爸爸”的女孩正被孤零零的关在玻璃房里，只因为面前这人莫须有的指责。
他的眼睛已经染上了血丝，他盯着赵郁星，说：“如果最后调查结果与小柔无关，你要怎么办？你知不知道，你正在伤害一个无辜的小孩子。”
唐飞走上前，拽了拽他，说：“你冷静一下，我们确实在小柔体内检测到了异常能量波动……”
孙哲吼道：“这又能说明什么？！我们做这个工作，遇到过多少妖魔鬼怪，我们比任何都清楚，他们有好有坏，不是吗？就算小柔是什么妖魔鬼怪，那也不一定是坏的。”
唐飞安抚道：“这我们都知道，目前为止我们都是按照规矩在办事，等到时间一到，如果还没确切的结果，我亲自把小柔放出来。你要是不放心，只要不妨碍审问，可以一直在这里监督。”
孙哲的情绪逐渐稳定了下来。
就在这时，赵郁星看向孙哲，冷冷开口：“你不能呆在这里。”
孙哲刚冷静下来的情绪瞬间激动了起来：“我是不会走的！你想要对小柔做什么？！”
唐飞立马打圆场：“孙哲是小柔的养父，他在这里监督，是局里同意的。”
陆瀚则抱着手，在一边看好戏：“你请来的人行不行啊，上来就这么瞎搞？我看还是咱们几个老人熬一熬，加个班，这位小年轻就请他走吧。”
人是他请来的，就这么让人走不合适；可同事们的情绪他也得照顾。唐飞左右为难，一时难以下决定。
赵郁星黑色的眸子直盯着孙哲，那视线似乎能穿透人体，他缓缓开口：“带他去检查体内是否有河豚毒素，如果有其他家属一并带去检查，再派人去他家厨房检查碗筷中是否含有河豚毒素。”
河豚毒素？！代孕公司里的人不就是死于河豚毒素中毒？！
“你在说什么……？”孙哲喃喃念道。
陆瀚的表情瞬间严肃了起来：“你最好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唐飞立马反应过来，对曹明说：“快去喊秦医生。”局里就有医生和设备。
孙哲抓住唐飞的手，说：“怎么会呢？！不会的，不会的……”
唐飞安抚道：“你就当时一次体检，放轻松。”
孙哲突然暴起，吼道：“一定是他想要把我支开！他想要害小柔！一定是这样！”
唐飞说：“这样，我陪你去做检查，这期间我们谁都不进去，一直等你检查结果出来了，我们再去询问小柔，你还是在旁边看着。”
说话间，秦医生已经到了，带着抽血设备。
唐飞按着孙哲坐了下来。
孙哲扫了眼众人，最后选择了伸出胳膊。
秦医生很快就取了一试管血，拿去化验。
唐飞转头去赵郁星说：“不好意思，还要再耽误你一点时间。”
赵郁星并不着急：“没关系。”
十分钟后，化验结果就出来了：孙哲体内含有河豚毒素。
一切都被赵郁星说中了！
唐飞皱着眉头，快速吩咐道：“按照赵先生说的，把孙哲老婆也带去检测，还有把他家厨房全部检测一遍。”
孙哲手上还按着止血棉，他透过玻璃看着对面的孙柔。
这是单面隔音玻璃，对外面发生的一切，孙柔毫不知晓。她连动作都没有变，还是那样端端正正地坐着，洁白的脸庞像刚做好的棉花糖，恬静天真。
两年前被孙柔指人下毒的孕妇已经死了。
如今他体内的河豚毒素究竟是谁下的呢？
他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
一个他养了两年的孩子，他对她那么好，她也是那么的乖，但为什么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呢？
如今，检测结果就摆在他面前，他不得不承认，
赵郁星说的，都是对的。
他双手脱力，止血棉掉到了地上。
过了不知道过久，他缓缓起身，朝着赵郁星深深鞠了一躬：“对不起！我刚刚太冲动了。还有，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
他很清楚河豚毒素的危害，如果发现的再晚一点，他或许就死了。
相处两年的养女想要置他于死地，而刚见到面的陌生人却在想着救他。
他被情感蒙蔽了双眼。
歉意让他迟迟没有起身。
赵郁星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他的肩膀，他的指尖多了一条细软的毛发。他问：“你家养了一只狗。”
“对，小型藏獒，小柔来之后养的。”
前后不过十几分钟，孙哲对赵郁星就从怒气汹汹变成了有问必答。
赵郁星：“小女孩养藏獒？”
孙哲：“我们原本也是不同意的，但小柔很喜欢，我们就让她养了。”
“把狗带来。”赵郁星转头对唐飞说。
唐飞立马吩咐：“按赵先生说的去办。”
仅仅十几分钟，审问室里的气氛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赵郁星占据了绝对的主动权。
赵郁星重新看向孙哲，说：“你现在可以出去了吧？”
“好。”孙哲垂着头。
作为父亲，此刻的他已经心灰意冷，没必要再呆在这间审问室了。
他听话的往外走，走到门口，他回头恭敬地说了声：“赵先生，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我去做。”
赵郁星看了一圈面前的人，最后目光停在了陆瀚身上：“你留下，其他人都出去。”
唐飞看了看两人，说：“这……”
一来人是他请来的，结果留下的却是陆瀚；二来陆瀚和赵郁星明显不对盘，他怕两人起争执。
赵郁星说：“我知道你们有监控，这里的情况，你们在监控里都能看见。”
这倒也是……
唐飞思考了一下，最后同意了，说：“我们小组就在外面，随时待命。”
这话是说给赵郁星听的，也是说给陆瀚听的。
陆瀚挑了挑眉毛，说：“你知道的，能动手我绝不吵架。”
唐飞就是对他这脾气不放心。
陆瀚说：“你放心，我不会动手的，他这细胳膊细腿，动一下就折了，他到时候还赖上我了，不划算。”
“你注意点。”唐飞留下这句话，就带人出去了。
很快，房间里就只剩下了陆瀚和赵郁星两个人。
陆瀚看他手上又是神像又是糖盒，便问：“我帮你拿着？”
赵郁星侧身：“不用，我这细胳膊细腿还抱得动。”
啧，还挺记仇。
陆瀚调侃道：“你这是害怕了，求神拜佛呢？你这拿的是什么四不像的神，这种时候你应该拿钟馗。局里正好有，我给你请一尊过来？”
赵郁星没搭他这个话，只说：“你在玻璃外，我一个人进去。”
陆瀚一副痞气，说：“你不是怕吗？还是我陪你进去吧。”
“不用。”
赵郁星说完，便拉开门走了进去。
孙柔终于变化了动作，抬头看了他一眼。
很快，她眯起了眼睛，满脸戒备。因为被孙哲收养，所以局里的人他都认识，但这次进来的，是一张陌生的脸。
几乎是本能，她能感觉到这人不好对付。
赵郁星拉开凳子，坐下。
他将神像摆在左边，糖盒摆在右边。
然后，他看向手边，那是一片空气。
他问：“你不想见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