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四十七章

陆长宁多多少少也猜到了李丘的想法?,她道:“我说没听见,你能信?”

李丘哑然失笑,盯着陆长宁认真答说:“只?要你说,我就信。”

李丘的双眸染上了一点皎白月色,她低了低头,清风贴面而过,吹得陆长宁心痒痒的,不敢再?看李丘。

“我没听见。”

李丘笑,柔声?道:“深更半夜的,不好好睡一会儿,起来做什?么?”

“原睡着,后?来被?风吹醒了。”

话至此处,陆长宁才恍然想起来李丘的外衫还在她身上,她忙接下外衫递还李丘。李丘道夜里凉,恐陆长宁着了风寒,不肯要。

这件外衫陆长宁没能还回去,仍在身上披了一夜。

第二日?一早,四?方和阿烈便启程送林月和林深去安全之地。临别前,林月偷偷看了陆长宁好几眼,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说,可最后?都只?化?作一声?轻叹,随风散去。

“你身上的桃花债怕是要比我都多上许多了。”李丘望着阿烈一行人远去的背影和陆长宁说话。

“殿下说笑了,殿下可是多少京城女儿的春闺梦里人。我这点桃花和殿下相?比,只?怕是小巫见大?巫,根本不值一提。”陆长宁也不看李丘,自顾自说话。

李丘这才看了陆长宁一眼,他虽想说些什?么,偏她说的又是实话,他一时也想不到合适的话来反驳陆长宁。

是夜,陆长宁和李丘遭人暗算。

看来人使的一招一式,似乎还是那日?夜里偷袭李丘的二人,不过今日?多来了两个?刺客,且都还是高手。

看来幕后?主?使是铁了心要李丘的命。

缠斗中,那些在暗处保护李丘的人也冒了出来,可李丘还是不慎被?刺客推落山崖。

刺客见李丘已经跌落山崖崖便都急急收了手,不与陆长宁等人纠缠,后?又近前看了一眼,确认李丘确实已经跌落悬崖,互相?递了个?眼色,一闪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陆长宁疾步上前对着深不见底的深渊呼喊李丘的名字,一声?又一声?,底下却静悄悄的,深渊里似乎卧着一只?猛兽,以极快的速度吞噬了她才出口的每一句呼唤。

陆长宁焦心道:“李丘!”

眼见深渊中无人应答,陆长宁的心灰了一大?半。

“李丘!”她说话的声?音都在颤。

风过,枝叶“沙沙”作响,久久不闻李丘的回应,旷野无边,只?剩她一个?人的声?音孤零零的回响着。她忽然懊悔起来,不觉红了眼眶,一滴泪将落未落之时,她隐隐约约听见山崖下传来一声?微弱声?响。

“放心,我在。”方才他从上头跌落,本以为今次必死无疑,不想却被?半山腰横生?的树挂了一下,正好落在树下从山体里延伸而出的一块石板上,只?擦破了一点皮肉,在树下晕了一会儿。后?来迷迷糊糊听见陆长宁叫他,他才挣扎着醒转过来。因怕她担心,顾不得那些刺客是否还在,急急忙忙就应了。

陆长宁急忙蹲下身子,伸长脑袋朝深渊底下看,一时忘了她夜里看不见东西的毛病。她急道:“你在哪儿?为什?么我看不见你……”

她这才想起若没有月光或是烛火,她夜里原是看不见的。

须臾,李丘点燃火折子,一点微弱的光从半山腰的一棵树下穿过树叶缝隙亮起来。见状,陆长宁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旋即,陆长宁又道:“快灭了,万一叫他们发现如何是好?你且等等我,我去找根绳子拉你上来。”

陆长宁听他的声?音有气无力的,怕是跌伤了哪里,心里更加不好受,急急忙忙寻来仅有的几根藤蔓缠在一块,一头缠住树干,另一头对准李丘所在之处丢了下去。好在李丘就落在离她一丈远的地方,她结的藤蔓勉强够得着李丘所在之处。

不过李丘好歹是一个?成年男子,陆长宁一个?女子,个?子不如李丘,力气也比不过李丘,要想拉李丘上来谈何容易。

所幸还有李丘的那些暗卫在,一行人没费多少工夫就把李丘拉了上来。

李丘一被?拉上来,陆长宁前前后?后?翻找李丘身上的伤,李丘见她手忙脚乱的样子,活像原地打转的波斯猫,那样子可人得很,李丘不禁抿嘴笑了一笑。

李丘抓住陆长宁乱晃的手说:“你放心,都是皮外伤。”

她听见李丘的话,心安不少,眼珠子一转,正好对上李丘的目光。

李丘道:“你担心我,对不对?”

“你一个?大?活人掉下去,生?死未卜,我怎么能不担心……”

陆长宁话音未落,李丘已经把陆长宁揽进怀里。陆长宁先是一愣,待她反应过来,一心只?想挣脱李丘,但李丘才因跌下山崖负了伤,故而陆长宁轻轻一动,李丘便疼得借势疼得嗷嗷直叫,陆长宁过意不去,没再?敢动弹,只?能乖乖窝在李丘怀里。

两侧暗卫收拾了藤蔓,不动声?色退了下去。

李丘道:“刚才迷迷糊糊晕过去之前,我满脑子想的都是你。我不该把你卷进来,害你如此担惊受怕的。”

如今的他越来越怕死,怕看不到陆长宁,怕守不到陆长宁真心以待的那天。

“你知道是谁所为?”

“是谁指使的不重要,眼下最重要的是赶紧送你回去。”李丘一边说一边仍紧紧抱着陆长宁。

“送我回去?那你如何让万山先生?医治你?”

“我总会有办法?。”李丘终于松开手,认认真真地看着陆长宁。

陆长宁忽然气恼道:“不行,我答应的事就一定要做到。”

李丘笑:“长宁,说实话,你心里也有我是不是?”

陆长宁“嚯”地站起身,背对李丘,不屑道:“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我不过是看你可怜。”

李丘自苦道:“可怜?”

陆长宁听李丘语气哀苦,忽地心疼起李丘,回身一看李丘眉眼低垂,一副被?她“可怜”二字伤着的模样,她懊悔不已。

“我不是那个?意思。”

李丘缓缓抬起眼,他看着陆长宁,怔了一怔。

李丘道:“有一件事我想我应该现在告诉你。”

“何事?”

“当年司天监困你是因为我。”李丘顿了一顿说:“那年皇兄想娶你姐姐,舅父担心皇兄羽翼渐丰,成为我的对手,所以才借你的事情敲打你父亲,只?望你父亲独善其身,不要插手皇族之事。今日?你的种种遭遇虽不是我亲手所为,但皆是因我而起。我思来想去,与其让你从别人那儿得知此事,不如由我亲口告诉你。”

“然后?呢?你指望我说什?么?”原来她提心吊胆活了这么多年都是因为当年闹得沸沸扬扬的立储一事?原来她这些年受的这些罪都是蓄意而为的横祸?原来她阿爹,阿娘和长姐不喜欢李丘不仅仅是因为他是圣上的眼中钉肉中刺,更是是因为他险些害得她命丧黄泉!

陆长宁嗤笑道:“原来是你。”

事到如今,当年之事,虽非他本意,但却是因他而起,他自知多说无益,辨无可辨。他不敢说话,小心谨慎地看向陆长宁,生?怕他一个?眼神彻底得罪陆长宁,致使陆长宁恨上他。

陆长宁冷冷看了李丘一眼,她宁愿她什?么都不知道。

陆长宁转身准备离开,忽然却听见身后?的李丘直挺挺倒地的声?音。陆长宁大?惊,回身半跪在地,抱着李丘问他怎么了。

彼时李丘已然晕厥,根本听不见陆长宁的声?音。

陆长宁无意中碰到李丘的手,这才惊觉李丘双手犹如冬日?的池水一般冰冷,比起上回在山寨那次严重多了。

陆长宁和暗卫连夜把李丘送到镇上的医馆,可医馆的大?夫只?诊出李丘身上寒毒未清,却无对症之药可下,急得陆长宁抓着大?夫的衣领威胁他说,今日?他若治不好李丘就砸了他的医馆。

大?夫被?陆长宁认真的模样吓得双腿发软,捏了一把汗说:“我,我尽力一试,但这位公子身上的余毒,我当真束手无策,凭我的医术最多只?能让他醒过来。不过这位公子身上的余毒怕是已经有些年头了,若是再?不救治,只?怕……”

“怕什?么?”

“只?怕活不过来年春天。”

陆长宁一听,满肚子的火气“蹭”地一声?冒上来说:“别胡说八道,你咒他活不过春天,我就让你活不过今晚。”

大?夫哆哆嗦嗦道:“这……这……我的医术只?到这儿了,你得讲讲道理不是。”

“我想和你讲道理的时候才有道理可言,我若不想和你讲道理,我就是道理。快说,他的病到底怎么样!”

大?夫转了转眼珠子,似乎瞧出了什?么,于是便只?拣陆长宁想听的话说与她听:“我只?是说我治不了,若遇上能治的人,这位公子自然能长命百岁地活着。所以我的意思是请公子抓紧时间找能救他的人,不是咒这位公子。”

陆长宁这才松了手,愤愤不满地说:“别废话,快治他。”

大?夫抱拳告饶:“是,是。”

其后?,大?夫战战兢兢抱来医药箱为李丘施针。

怪不得阿烈和李丘都这么急着找万山的下落,原来是李丘已经命在旦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