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宁来不及问李丘,他们身边又有两三个山匪缴械投降,只求他们也能给些盘缠让他们回家种田,过安生日子?。
这些人?原本都是农夫,只因今年地租疯涨,而收成却远远赶不上?地主抬高地租的速度,无奈之下才入山为寇,今次是他们第?一次出寨子?抓人?,其实他们自个儿都还怕得很。
若论本心,他们这些人?没一个想过刀口?舔血的日子?,只想娶妻生子?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陆长宁不是不想帮这些人?,只是她身上?的银子?有限,要想兼顾这些人?,实属不易。
陆长宁看向?李丘,打起李丘的主意:“爷,咱们帮还是不帮?”
李丘扫了陆长宁一眼,也就只有这种时候陆长宁才会这般乖巧。
李丘抱怨:“你都已经想好了,还问我做什么?”
李丘嘴上?虽抱怨陆长宁打他主意,可还是老老实实把荷包交给陆长宁。
陆长宁捧着?李丘的荷包,笑盈盈道:“爷的善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来日必定福寿绵绵,儿孙满堂。”
言罢,陆长宁自去发放银子?。
李丘一怔,盯着?陆长宁看了会儿:“成日说话没个正经的。”
陆长宁听见李丘的话,回头答说:“爷信不信我管不了,但我说的是真心话。”
到底是人?多?势众好过单枪匹马,不多?会儿,那些山匪已经败下阵来。郑莲见势不妙,一早驾马逃了。
是夜,一行人?投宿县城的一家客店。
夜深,陆长宁撇下婷玉,独自往庭院赏月。因是月夜,庭院里月光清明如?许,犹如?覆了一层霜雪般亮眼。
陆长宁在庭院只站了片刻,徐得安便也来了。
徐得安负手笑问陆长宁:“长宁兄弟还有心思赏月,看来身上?的伤并?无大碍。”
陆长宁笑,她在等徐得安,等徐得安问她那句话。
徐得安似有难言之隐一般,时而抬头望向?夜空,时而又看看远处,又或是看看陆长宁,犹犹豫豫的,半晌也说不出一句话。
陆长宁唯恐徐得安再这么耽搁下去,他们怕是要在这儿站一夜,于是问他:“得安兄似乎有话要说?”
徐得安笑得尴尬:“确有一事想问一问长宁兄弟。”
“得安兄但说无妨。”
“当日长宁兄弟说与婷玉姑娘并?非外?人?所传的那样,我相信长宁兄弟。只是……长宁兄弟对婷玉姑娘可有男女之情?”
陆长宁摆摆手,对月起誓:“我和婷玉只有姐弟之情,并?无其他,这是我的心里话,也是实打实的真话。”
徐得安似是如?释重负一般,可却又没了言语。
陆长宁等不及,于是说:“如?今婷玉已至适婚之龄,阿爹阿娘也一直挂心婷玉的婚事……”
“实不相瞒,我……我心里有婷玉姑娘。”
陆长宁认真道:“得安兄此话当真?”
“当真。”徐得安目光灼灼。
见徐得安这般表现,陆长宁一时却说不上?话。
“我原以为长宁你和婷玉皆有心,所以离开陆府那刻起我便断了心思……徐某当真是愧对长宁兄弟。”
陆长宁笑着?挥了挥手:“婷玉是我姐姐,得安兄喜欢我姐姐,这有何对不起我的?得安兄心里若真有婷玉便请兄长不要顾忌小弟,放心去喜欢。若有朝一日得安兄真能和婷玉得成佳偶,小弟必定是最欢喜的一个。”
“长宁兄弟这般说却真是让兄长无颜以对。”
“兄长真会说笑。”话锋一转,陆长宁又道:“不过,兄长虽有这样的心不假,但婷玉是否愿意还得看婷玉自个儿的意思。”
徐得安只盯着?陆长宁看,却不说话。
“坦白说,我和婷玉被阿爹罚跪那日,我看见你和婷玉站在廊檐下便已想着?假若你和婷玉有缘,那必是一桩美事。”
徐得安盯着?陆长宁看了一会儿,眼中尽是未尽之语,陆长宁明明几次三番见他想开口?,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也不知他想说什么,竟如?此难以言说。
“夜深了,该回去歇息了。”陆长宁笑笑。
说罢便离了庭院,独留徐得安一人?对月空生满腹惆怅。
当年初见徐得安,陆长宁险些被徐得安瞧见她穿女装的样子?,后陆长宁换上?男装正式和徐得安照面时却因害羞,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也没能对徐得安完整说一句问好的话。再想如?今,她已经没了当时那股子?害羞劲儿,一心只想撮合徐得安和婷玉。
“地上?有黄金还是有珍宝?”
闻言,陆长宁抬眼望去,正见李丘正站在她屋子?前。
“这么晚了,爷为何……”
“来给你送药。”李丘晃了晃手中的白瓷药瓶。
陆长宁受宠若惊,再想起近日李丘接二?连三的异常举动,陆长宁只觉脊梁骨阵阵发凉。不知李丘又在打什么算盘,想要算计她什么。
李丘像是看出她的心思,逗弄陆长宁:“怎么?怕我下毒?”
“哪里能。”陆长宁迅速接下药瓶。
“倒是你,这么晚了,这是打哪儿回来的?”
“方才和得安兄在庭院说话来着?。”
“你倒是好兴致。”李丘一听陆长宁深夜和徐得安孤男寡女在庭院赏月,心下极为不快,是以言语间便流露出一点儿不经意的酸味。
陆长宁一听便听出来李丘言语里的不悦,她纳闷道:“近来殿下颇为照顾下官,不知是为何?难不成……”
陆长宁本想说句玩笑话,可她仔细一想又觉着?不大妥当,于是便没再继续说下去。
李丘反应快,逼近陆长宁盯住她:“难不成什么?”
李丘个头比她高,又与她挨得如?此近,难免有种气势逼人?的压迫之感。陆长宁经李丘这么一刺激,心里就有些不舒服,直勾勾地看向?李丘,眼中带着?股不服输的傲气:“先前殿下总是怀疑下官是不是看上?殿下了,如?今难不成是殿下看上?下官了?”
这是陆长宁情急之下的气话。只因李丘忌讳龙阳之癖,所以她故意要怄李丘难受。
不想李丘是个善变的主,今日却没急着?反驳她。
“看上?了又如?何?”
李丘的言语里充满了戏谑之意,慕地乱了陆长宁的心神,让她心跳加快。再看李丘双瞳剪水恍若潋滟水波,更是慌了神,忙眨了眨眼看向?别处。
李丘见陆长宁如?此,不觉笑了。
这样没头没脑的话说得多?了,她自个儿竟都有点厌恶起来。
陆长宁率先示弱:“是下官说话欠考虑了,还望殿下往后不要再说这样的玩笑话了。”
“假如?我说的是真话当如?何?”
陆长宁的心猛地一抽,跟着?犹如?擂鼓一般跳起来。
李丘笑得暧昧不明,陆长宁当真猜不透他那双明眸之下究竟藏了多?少勾勾弯弯,竟让人?望也望不到底。
“那药是从王府带出来的,治伤有奇效,一会儿你让婷玉帮你上?药,过几日伤口?就能痊愈,也不会留疤。”不等陆长宁说话,李丘已经转身准备回去。
李丘必是在消遣她!
看李丘远去的背影,陆长宁越想越觉得心中憋了一股气,陆长宁便对着?李丘远去的背影挥了挥拳脚仍难解心头之气。可陆长宁细想之下,方才李丘的神情又不像是单纯与她说笑,李丘戏谑的语气下,眼神却仿佛带着?几分真情实意,当真让陆长宁摸不着?头脑。
不知为何,陆长宁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难道李丘已经知道她是女儿身?可陆长宁还没细想,她自个儿便已经否了这个念头。
第?二?日陆长宁起得早,便在客店周围逛了一圈,顺便吃了了些早点垫垫肚子?。
山林旷野,人?迹罕至,一朝红日出于东方既白处,人?间万事便如?林间高处匆促而过的飞鸟般,转瞬就已淡出视线。
赵辰悄然而至:“昨日耗了那么些精力,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陆长宁见来人?是赵辰,微微一笑:“你又为何起得这般早?”
“东都那边急着?要货,不敢耽误。”
陆长宁抱拳道:“既如?此,我就不耽误赵辰兄弟了。昨日之事多?谢赵辰兄弟相助。来日若有缘在东都相逢,小弟必当设宴好好答谢,届时还请赵辰兄弟不要嫌弃……”
“哪里的话,你若设宴,我便是排除万难也一定要出席。”
陆长宁讪笑两声:“严重了,严重了。”
转眼,陆长宁瞧见路边摊贩摆出西瓜来卖,她见瓜瓤色泽红艳,又隐隐闻到香甜的瓜香。夏日微凉的清晨,再闻着?这么香甜的瓜香,陆长宁不免嘴馋便向?商贩买了两片瓜。
陆长宁自个儿吃一片,把另一片递给赵辰说:“今日仓促,未能好好给你准备践行宴,就只能用这个践行瓜代?替,意思一下。”
分明是陆长宁自己嘴馋想吃西瓜,可经她这么一说,反而像是真心实意为赵辰践行似的。
“践行瓜?有点儿意思。那就多?谢了。”赵辰结果陆长宁递来的西瓜。
陆长宁咬了一口?西瓜,那瓜吃着?清香甘甜,汁水又多?,委实是块好瓜。
陆长宁感叹道:“这瓜好甜!”
赵辰笑得十分温柔,他盯住陆长宁看了一会儿,忽然认真道:“老实说,我心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