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三十章

陆长?宁和婷玉用过晚膳,天色尚早,残阳低垂,漫天旖旎霞光,二人便?在庭院里静静坐着赏晚霞。

阿烈与李丘路经庭院,见她二人在院子里坐着。

阿烈问陆长?宁道?:“方才掌柜说后头有澡堂,你可要一道?去洗洗?”

陆长?宁只觉纳闷,适才与她争得面红耳赤之人不正是他阿烈?这会?儿他却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像个没事人似的和她说话?

便?是李丘也没想到阿烈突然会?对陆长?宁如此殷勤,颇为吃惊地盯着阿烈看?。

陆长?宁与婷玉对望一眼。

婷玉轻声说:“他怎么和个孩子似的,前一刻还和你争执,一转眼又像没事人一样?殷勤得很。”

陆长?宁的目光扫过婷玉,看?向阿烈,轻声回?婷玉说:“谁知道?呢,许就是个孩子罢。”

婷玉笑,扭头看?向别处。

陆长?宁回?阿烈道?:“多谢你一番好意,我便?不去了。”

阿烈不死心,他道?:“今日天热,咱们又赶了一天的路,淌了一身的汗,不去澡堂洗一洗,松松筋骨,那?得多难受?后头也有女浴。”

“你们先去罢,我一会?儿再去。”阿烈热情地有点令人招架不住,陆长?宁少不得再多说一句。

阿烈张了张嘴,似是还有话说。

李丘先行?一步,丢下一句:“走罢。”

阿烈无法,只得跟上。

李丘问他:“你为何突然对陆长?宁如此殷勤?”

阿烈笑,他道?:“还不是为了殿下。”

“为我?”

“我若不和陆长?宁好好相处,万一哪天他一生?气,休书?一封回?京城,让圣上注意殿下行?踪如何是好?”

李丘无言以对,片刻后才道?:“你以为她不说,圣上便?不会?发?现我的行?踪?这些年圣上派了多少人悄悄跟着,难道?你还不清楚?即便?圣上一时没发?现我离京之事,迟早有一日圣上也会?发?现的。”

阿烈恍然大悟,可惜道?:“如此说来,方才我岂不是白白搭上一张笑脸?那?小子见我服软,肯定以为我怕了他,尾巴指不定得翘到天上去。”

“你有时间担心这个,不如好好想想如何能避开圣上的眼线。”

这些年,圣上不知派了多少眼线安插在李丘身边,时时刻刻,一天不落地监视他,唯恐他有二心。

成王败寇,他一早就没了那?样?的野心,况且凭他如今的情状,如何与根基已稳的李泽相争?可奈何李泽生?来便?是多疑之人,若要让李泽放心,怕是只有等他长?埋黄土的那?一日,李泽才能彻底安心。

翌日一早,陆长?宁和婷玉便?早早收拾了行?囊在客店外头候着。

旭日初升,金灿灿的日光洒落人间,乍看?之下,人间恍若仙境般美好。

陆长?宁原在整理马鞍,不想一回?头看?见阿烈呆愣愣地盯着婷玉看?。陆长?宁一笑,悄悄走过去,停在阿烈身边。

陆长?宁问他:“我家婷玉好看?罢?”

“好看?。”阿烈也不避讳。

陆长?宁笑,问他:“你莫不是看?上我家婷玉了?”

陆长?宁一语说得阿烈红了脸,尴尬地咳了一声,阿烈辩道?:“胡说。”

陆长?宁负手,了然于胸道?:“趁早收拾收拾你的心,我已经帮婷玉选好夫家了,不是你,你没机会?的。”陆长?宁意味深长?地拍了拍阿烈的肩膀,安慰道?:“婷玉的婚事,我已经打算好了,怎么都落不到你身上。你还是把目光落到别处去罢。”

阿烈看?看?李丘,对陆长?宁说:“你别胡说,我没那?样?想。”

陆长?宁偷笑说:“喜欢一个人又不犯法,这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

阿烈不睬陆长?宁,猛地回?想起陆长?宁说她帮婷玉选好婆家之语,于是问她:“方才你说帮婷玉姑娘选好了婆家是何意?婷玉姑娘的心上人不正是你?”

陆长?宁摇头道?:“我和婷玉是一起长?大的姐弟情分,哪有你想的那?些事。”

“那?你看?中了谁?”

陆长?宁只是笑,却不说。

李丘看?向陆长?宁,眸光里写满了对陆长?宁的好奇。

四人一路向东,偶遇一处峡谷,两侧崖壁陡峭险峻,倾斜而上,至顶方才相互叠交。乍看?之下,恍若一座山崖被人硬生?生?从?中间处破开,挖出一条细长?的夹道?,天光便?从?那?幽暗洞口透出,隐隐带着点幽冥之感。

粗略看?去,夹道?入口还算开敞,可通一人一马,但越往深处越觉其中阴暗幽深,不知是否可通人。

阿烈道?:“殿下,这洞口前一丈尚可通一人一马,可往后阴暗幽深,看?不真切,可能得派一个人先进去探一探路。”

言罢,阿烈自?然而然看?向陆长?宁。

陆长?宁既不反驳,也不与他争执,骑着马便?准备进去。

遇上这对主仆,再摊上这种凶险未定的事,这一主一仆头一个想的就是她陆长?宁。早前她还会?辩上一两句,到如今索性不辩了,反正无论如何她都逃不过这对主仆的算计,她还挣扎什么?

婷玉打算跟上去却被阿烈和陆长?宁拦下。

李丘忽道?:“阿烈,你去看?看?。”

陆长?宁猛地停下,回?头看?向李丘,她莫不是听?错了?

阿烈亦颇为诧异地看?着李丘,他道?:“殿下可是叫错人了?还是我听?错了?”

李丘笃定道?:“我没叫错人,你也没听?错。你去探路,你自?己小心些,我们在这儿等你。”

陆长?宁打量李丘,心下暗道?:“这人竟还真有良心发?现的一天?”

阿烈不服气地看?向窃喜的陆长?宁,心下想的却是他家王爷一定是中蛊了!

阿烈垂头丧气道?:“是。”

不多会?儿,阿烈便?快马从?夹道?出来说:“殿下,前方山口虽窄,但尚可通人。”

一行?人从?夹道?出来行?至一山脚,正是晌午暑热难耐之时,于是四人便?在山脚下拣了一处阴凉地歇息。后阿烈和婷玉去打水,时值午后,正是陆长?宁犯困想打盹的时候。陆长?宁不觉垂下眼帘,恍然一瞥,见李丘已闭眼休息,她更?觉困乏,不知不觉也睡了过去。

片刻之后,陆长?宁忽觉脖子一凉,有尖锐物抵着她的脖子,像是有人在她脖子边上架了一把刀似的。

陆长?宁猛地睁开眼,一眼便?看?见一群身形壮硕的山匪团团围住她和李丘,在二人脖子上各架了一把刀。

李丘面不改色地看?着那?些山匪。

陆长?宁迅速环视四下,他们前后方,左右面都围着山匪,再看?她脖子边上的刀刃,锋利得像是能透出一阵阵令人胆寒的邪风。

眼下她和李丘皆受制于人,即便?她逃命的速度能快过箭矢,那?也快不过山匪一左一右架在她脖子上的刀,遑论逃?退一步说,就算她不知死活,非要强行?挣脱,后果?也是显而易见的,轻则两刀毙命,重则让人把整个脑袋砍下来。

这两种一想就能想到的结果?摆在眼前,她再傻也不会?去傻到去选这条必死路。倒不如拖延时间等婷玉和阿烈回?来,胜算还大些。

陆长?宁讪笑两声看?向为首的山匪,那?人脸上有一道?刀疤,上面结了一层肉疙瘩,泛着点青黑色。

陆长?宁道?:“几位大哥这是何必呢?有什么事咱们可以好好商量。大哥们想要什么?是要银子不是?只要是小弟有的,一定一一奉上,还请大哥手下留情。”

为首的山匪目露凶光,冷冷扫了陆长?宁一眼对手下人道?:“来,把他们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搜出来。”

李丘道?:“银子都在两个包袱里,我们身上没有值钱的东西。”

为首的山匪横眉道?:“那?成。老三,拿上包袱,杀了这两人。”

陆长?宁一惊,觑眼瞟了四周一眼,仍不见阿烈和婷玉回?来。

这两人可是奇了!好好地打点水,竟去了这么长?时间也不见回?。

陆长?宁讨好为首的山匪道?:“大哥,大哥,你且等等,有事好商量。我和我这位兄弟什么都不求,只求大哥们饶我们一命,”

那?个被唤作老三的山匪狡黠一笑说:“巧了,我们和你们一样?,别的都不要,只要你们的钱……”

陆长?宁以为他改了主意,想放了他们。

陆长?宁侥幸道?:“好,好……”

老三打断她道?:“别急,我话还没说完。我们只要你们的钱还有你们的命。”

这大气喘的!她眼睁睁瞧着她和李丘两条命就没了。

“这……这凡事好商量不是?我们的命哪有包袱里那?些东西值钱,既然我和我兄弟都愿意拱手相让了,几位大哥何苦再犯上人命官司?”陆长?宁满面堆笑。

那?人不耐烦道?:“你当是菜市场买菜呢?还与我讨价还价,爷说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哪由?得你说什么。”

“是,是。”她真想不出还能说些什么拖延时间,不由?得看?向李丘,向他求助。可不等李丘开口说话,二人身后各落下一记重拳,直接砸晕了二人。

为首的山匪道?:“磨磨唧唧,磨磨唧唧的,这样?和他耗下去,天都要黑了!”

待陆长?宁醒来,天色已近昏沉。陆长?宁一睁眼,头一个看?见的是李丘,彼时他正站在窗前盯着外头。之后陆长?宁才打量起这间关着她和李丘的库房。

库房里收着的都是一些废弃不用的木箱子和物件,上头积了一层薄灰,屋子里隐隐有股霉变的异味,闻久了,难免让人犯恶心。

李丘垂眸瞟了她一眼道?:“醒了?”

陆长?宁道?:“殿下何时醒的?怎么不想办法逃?”

李丘继续看?向窗外说:“你自?个试试。”

陆长?宁却不试,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李丘问她:“你不试一试?”

“要是能逃,殿下早逃出去了,怎么还会?在这儿?”

陆长?宁嘴上是这样?说,但却还是起身走到门边推了一推。木门摇晃了几下,只听?几声沉声闷响过后木门便?卡住不动。

门外头似是挂了锁。

陆长?宁看?向李丘,随即又看?向屋顶。可屋顶是密封的,没有天窗,想从?那?上头逃出去亦是无望。再看?窗户,那?外面也被封了两块木板,无处可逃。

陆长?宁自?觉脸上无光,若无其事地凑到李丘身边问他:“殿下在看?什么?”

李丘笑,没答话。

陆长?宁便?也跟着探着脑袋往外瞧,只见一布衣少女走来。

陆长?宁急急忙忙回?头,不想却正与李丘对上脸,二人之间隔了两个拳头的距离。四下悄然无声,两相对视,周遭流动的空气里竟渐渐有了一点热气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