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宁道?:“殿下才说?天威不可犯,要让圣上收回成命是难事,如今却?让我当众抗旨请圣上收回成命?我一时竟分不出殿下究竟是害我还是帮我。再者而言,殿下如何?笃定圣上见着他?二人就会改变心?意?”
李丘胸有?成竹道?:“将军别急。去岁围猎,将军赢了?圣上,圣上曾经应允满足将军一个心?愿,如今可以提了?。”
陆长宁疑心?道?:“殿下如何?知道??”
李丘答:“将军是圣上跟前的红人,一点儿小事也?能传得满朝皆知,我若不知,岂不是更奇怪?”
可盛宠之下,人人都盯着她,虽有?不少人借机巴结她,帮她排忧解难,但却?也?有?不少人背地里放冷箭,让她遭了?不少罪。
陆长宁道?:“殿下说?笑了?,下官如今的难处,想必殿下应该比谁都清楚。”
先帝膝下皇子皇女不少,可这其中最疼爱的唯李丘一人而已。她如今虽比不得当年的李丘,但个中苦楚却?是相似相通的。
李丘瞟了?陆长宁一眼,无?动于衷。
李丘自?顾自?道?:“至于圣上为何?改变主意……”李丘意味深长道?:“圣上是过来人。这点将军应该比本王知道?的多。”
陆长宁托腮思索道?:“此法可以一试。”
李丘道?:“只?是时间紧迫,须得赶紧和张媛他?们两?个商定此事才是。将军何?故还不去追张家姑娘?”
陆长宁道?:“方才是想追她,可巧王爷不是来了?么。”
听陆长宁的意思倒像是在怪他?似的。
二人匆匆赶往东市,至东市张媛下榻的院门,陆长宁独自?推门而入,只?见屋子里空荡荡的,哪里还有?张媛的影子。
陆长宁喃喃自?语道?:“不好,张媛又逃了?。”
李丘牵了?两?匹马停在门外,朗声对陆长宁说?道?:“上马。”
陆长宁夺步上前,一跃跳上马背。李丘松开陆长宁的缰绳,亦翻身跃上马背。
从守城门的士兵处陆长宁与李丘得知张媛牵了?一匹马往西去了?。二人片刻不敢耽搁,一路快马加鞭去追张媛,终于在西边一处长亭那儿追上张媛。
陆长宁驾马横在路中央,李丘则停在张媛后头,二人一前一后把张媛的路堵得死死的,让她无?可进亦无?可退。
陆长宁勒住缰绳,马儿顺势打了?个转,她道?:“我说?会帮你就是会帮你,你还逃什么?”
李丘在后头看热闹不嫌事大,他?道?:“凭你们的交情?,她如何?会信你?”
张媛没吱声。
早在昨日?夜里张媛决定见陆长宁一面时,张媛和邱明早打定主意今日?见过陆长宁就要连夜逃出城,以免夜长梦多,徒生?变故。
陆长宁又道?:“你我的婚事眼下最难办的是如何?给圣上一个台阶,让圣上收回成命。方才王爷出了?一个主意,我说?与你听听,若你觉得可行,这事或许可解。”
张媛这才开口问陆长宁:“什么主意?”
陆长宁翻身下马道?:“走罢,咱们去长亭里说?。”
张媛回身看了?李丘一眼,见他?也?已翻身下马站着,于是亦下马,随二人去了?边上的长亭。
陆长宁道?:“后日?圣上将往法门寺祈福,到时你与你表哥演一出郎有?情?妾有?意的戏码,后头的事就交给我来办。”
张媛听见陆长宁说?“郎有?情?妾有?意”之语已然红了?脸,她道?:“请将军自?重。”
陆长宁挥挥手说?:“总之你听我的没错。”
李丘附和道?:“冒昧劝姑娘一句,姑娘真心?想解此局,还是信他?为好。”
陆长宁与李丘都如此说?,张媛似也?动了?念,决心?放手一搏。
张媛似是下了?大决心?一般道?:“希望将军言而有?信。”
陆长宁拍着胸脯道?:“姑娘请放心?,陆某说?到做到。”
暮色沉沉,百鸟归林,千山一碧,远处山头被一道?金光所覆,乍看之下,仿佛是天神在山头丢下的一道?天梯,好让有?缘人攀登,往天界瞻仰上神风采。
陆长宁不禁多看了?两?眼,直到张媛和李丘回头喊她,她才回过神跟上二人。
三人驾马回到城门口时城门已关上,三人只?好在城门边上的一家客栈投宿。
陆长宁对店家道?:“店家,住店,要三间上房。”
店家抱歉道?:“对不住,客官。眼下店里只?剩两?间客房,不知两?位客官可否共住一间,这位小姐一间?”
陆长宁看向李丘,面露难色。
李丘大手一挥说?:“罢了?罢了?,就如此将就一夜。”
陆长宁急道?:“不行。”
闻言,店家,李丘和张媛皆看向陆长宁。
陆长宁尴尬地解释道?:“我……我夜里睡不好,边上有?人更睡不着。”
店家笑说?:“客官放心?,正巧今日?空出来的两?间客房都是双床的屋子,你们两?个各睡一张床,谁也?不妨碍谁,不打紧。”
她虽在军营里摸爬滚打惯了?,一向不看重男女之防,可这是要与男子独处一室整整一夜,这……这如何?使得?陆长宁悄悄看了?张媛一眼,不禁羡慕起张媛来。
此刻若她是女身,眼下的窘境自?然能迎刃而解,可造化弄人,将她推到如今这般尴尬的境地。
陆长宁不死心?道?:“店家你这真就没什么空房了??哪怕是杂物房也?使得,又或者这附近还有?没有?客栈?”
李丘道?:“我都没意见,你还磨叽什么?再说?了?,出门在外岂能事事便?利,就这般将就一夜罢。难不成你又打算像上次那样随便?找了?地方窝着?”
陆长宁没言语。
李丘指着天花板道?:“现下已入夜,你在外若染上风寒,别怨我。”
随即,李丘又对店家说?道?:“店家,备点饭菜。”
陆长宁颇为哀怨地看向李丘的背影,心?下道?:“横竖吃亏的又不是你,你能有?什么意见。”
陆长宁回身对店家道?:“店家,不知可否方便?找人连夜帮我们带一封书信?”
店家犯难道?:“眼下天色不早了?,夜深风露重,不如明……”
陆长宁道?:“酬金好说?。”
店家喜道?:“是,是,客官只?管吩咐。”
陆长宁让张媛亲笔写了?一封书信,托伙计前往西边的镇子通知元臻,让他?往回赶。
夜里,李丘先回了?客房,陆长宁在客栈后院坐了?一会儿。至夜深,寒气渐起,陆长宁忽觉身上冷便?有?些扛不住。
陆长宁想着这会子李丘约摸已睡下,于是蹑手蹑脚往客房去。
不想陆长宁一推开们便?看见正脱衣准备睡下,惊得陆长宁掩门又退了?出去。
李丘道?:“躲什么?难不成真看上我了??”
李丘又激她!偏她还很吃他?这套。
陆长宁装作捡东西,推门进来道?:“胡说?,适才掉了?东西,找着呢。”
李丘见陆长宁进来时步子都是僵的,眼睛更是连看都不敢看他?,他?便?觉得好笑。
明知陆长宁是说?谎骗他?,他?却?也?不拆穿:“可找着了??”
屋子里放了?两?张床,各放在两?头,正好省了?她许多麻烦。陆长宁头都不敢转,直接往那张空着的床躺下去。
李丘见陆长宁和衣卧下便?问道?:“你就这么睡?不脱外衫?”
陆长宁用被褥严严实?实?把自?个儿遮住,她闭眼道?:“我畏寒。”
李丘揶揄道?:“将军畏寒还能在院子里站这么会儿,当真厉害。”
陆长宁随口诌了?个借口说?:“我在想事情?,这才忘了?时辰。”
李丘坐起,他?看向陆长宁说?:“瞧陆将军平时多爽快一个人,大热的天,亲眼瞧见连那样一具腐尸眼睛也?不眨一下。这会儿为何?这般扭捏?”
陆长宁没言语。
李丘又道?:“再者而言,你一个大男人还怕我看你?你是怕我占你便?宜还是吃你豆腐?将军可真有?意思。你我同为男子,你什么样我会不清楚?会稀罕看?若要看你还不如……”
李丘一口气说?了?这么些话,差点儿没把陆长宁气着。
不等李丘说?完,陆长宁随手甩过去一个软枕,李丘眼疾手快接住道?:“有?话就说?话,好好地急什么,还值得你丢东西。再说?了?,我哪句说?得不对?况且论长相,论家世背景,论你的喜好,咱们两?个还指不定谁占谁便?宜呢。”
陆长宁生?气道?:“无?耻,轻浮!”
陆长宁气得抡起桌上的杯盏狠狠丢向李丘,李丘险险避开,瓷杯砸向墙面“啪”地一声闷响,落在他?的床褥上。
李丘惊道?:“陆长宁!你怎么下手没个轻重,倘或砸着本王,再者又或是砸伤了?本王,你吃罪得起么?”
陆长宁不理?他?,倒头就睡,脑子里想的却?全是李丘那身月白里衣。她虽以男儿身份示人,可毕竟是女子,乍然和男子独处一室一整夜,她如何?能不心?慌意乱?
李丘心?气不顺地走到烛台前准备熄灯。
陆长宁忙制止他?道?:“可否留着?”
李丘道?:“怎么?你怕黑?”
陆长宁没说?话。
李丘猛地想起什么似地说?:“难不成你担心?我大半夜扑向你?陆长宁,你别瞧不起人!”
言罢,李丘一口气吹灭烛火。
屋子里乍然暗下来,陆长宁的心?也?咯噔了?一声。好在窗外月色皎洁,从窗户那儿投下一缕皎白月光,照亮了?屋子。
这一夜,陆长宁只?眯了?片刻,她怕被李丘发现她的身份,不敢睡熟。
夜半时分,陆长宁隐约听见李丘的呓语,他?嘟嘟囔囔的,不知在说?些什么。陆长宁侧耳听之,始终没听清他?说?的什么,于是索性下床走到他?床边,凑上耳朵去听,这才听见他?说?了?什么。
李丘呓语道?:“母妃……母妃,父皇……为何?害我……”
没头没尾的,这都说?的什么!
陆长宁自?言自?语道?:“皇族中人尔虞我诈惯了?,宫闱秘事更是多如牛毛,想来必不是什么好话,不听也?罢。”
陆长宁起身准备离开,李丘猛地抓住她的手腕。
李丘皱眉呢喃道?:“你当真问心?无?愧?”
陆长宁身子一僵,这话怎么却?像就是对她说?的一般。陆长宁回身低头看向李丘,却?见他?仍闭着眼。
原还是说?的梦话。
李丘使了?劲,勒得陆长宁手腕疼,这若是她的脖子,她此刻早就被掐死了?!陆长宁蹙眉,想挣开却?又挣不开。
梦中人与他?究竟有?多大的仇才让他?下这般狠手,要置对方于死地!
陆长宁轻声道?:“我与你无?冤无?仇,自?然问心?无?愧。冤有?头债有?主,谁欠你的,该谁你找谁去,别搭上我。”
怎料李丘听了?陆长宁这句话,气得用力往前拉陆长宁。陆长宁始料未及,脚下一个不稳便?跌向李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