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舍得?他......
元思蓁愣在了当场,她下意识就想否认花鳞的话,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
明明她早就想走了,可在武昌的时候她没走,如今回了长安她也没走,她究竟还在犹豫什么?真的是还想再积攒最后一个功德吗?
不舍得?......是不舍得?王妃的荣华富贵锦衣玉食,还是不舍得?......
“怎会是不舍得?。”元思蓁沉默了许久,才勾起嘴角轻笑一声,目光坚定地看着花鳞说:“师妹说的对,再不走,等到李淮恢复记忆,怕是要将我千刀万剐都不解恨的。”
花鳞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像是看透了她笑容下的遮掩,默不作声。
“事到如今,我也不隐瞒什么,我与李淮确是结成了假夫妻,只不过这家伙过河拆桥不守信诺,竟还有意灭口,我一气之下才趁着他失忆,想要讨回些应得?的。”元思蓁眼中只闪着狡黠,语气带着丝得?意地说:“只是没想到他失忆后如此好拿捏,还真就信了我的鬼话。”
“嘴硬。”花鳞幽幽说道。
元思蓁极是讨厌花鳞这直来直去的性子,连最后一点儿余地都不给她留,没好气道:“不信就不信。”
“师姐是聪明人,师妹话已至此,不再多说,告辞。”花鳞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没再多劝一句,转身便消失在了院中。
西厢房又只剩下元思蓁一人,她有些恍神地看着摇动的木门,好半晌才起身想将门拉上,恰巧瞧见平日里总爱溜进王府的野猫立在墙头,一动不动地盯着枝头的黄雀,那黄雀丝毫没有察觉,还叽叽喳喳地不停叫唤,野猫极擅捕猎,从墙头矫捷一跃,便将黄雀叼在嘴中跳出了王府,枝头上只留下一片无主的羽毛。
元思蓁见此,低喃道:“还是小命要紧。”
这天夜里,趁着李淮还未回来,元思蓁便清点起了自己的行?囊,她来时也不过只有一盏莲花灯,要?走也没什么可带的,只需要?再备些隐匿的阵法符箓,好躲过李淮的追踪。
她将玉秋从卧房里支开,一个人翻箱倒柜,以防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谁知翻到床边的小案上时,竟翻出了熟悉的《玉灯记》。
这《玉灯记》应是被李淮读过许多回,连书边都有些卷了,她随意翻了几页,竟瞧见上头还有李淮笔锋遒劲的批注。
“辞藻华而不实,情?节异想天开。”
元思蓁撇了撇嘴,又往后头翻了几页,见都是些批评的话语,气得?将书往床上一扔,语气不爽地说:“异想天开你?不也信了!”
说罢,又鬼使神差地将《玉灯记》拿起,收进了那几套要?带走的衣服中。
现下只等一个时机,便可溜之大吉。
此时在长安城另一头的尉迟尚书府中,刚结束了一场喜乐团圆的晚膳,尉迟小娘子回到翻新过的房中,随意躺在绫罗锦绣的软塌上,拿起手?边看了一半的《玉灯记》继续读了起来。
她身旁伺候着的小丫头见此,打趣道:“娘子可是爱这样的话本,回头奴婢去多买些。”
尉迟小娘子嘴角含笑地摇了摇头,“新奇罢了,我这么多年从没读过话本。”
“那庄子上的生活无趣,娘子如何打发?”丫鬟有些怜惜地问。
“道经。”尉迟小娘子不以为意地答道,目光只停留在书上。
丫鬟还以为自己听错,又重复了一遍,“道经?”
不等她多想,又听尉迟小娘子轻声问道:“你?说这《玉灯记》里头写的东西可是真?晋王殿下与王妃当真如此情深?”
“话本自然是杜撰了,可倒是挺多人信的,还有传闻说这话本就是晋王殿下派人写的,想为王妃讨个好名声。”小丫鬟想了想说。
尉迟小娘子将书捧在胸前,脸上的笑意更浓,“如此,晋王殿下倒是有心了。”
“是啊,可惜娘子回来得晚了......”这话刚说了一半,小丫鬟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闭上了嘴巴。
谁知尉迟小娘子不但不怪她,还面露疑惑地问:“怎么不说了?我想听后面的。”
“我是说......娘子若早些回来,说不定晋王妃的位置就是娘子的了。”小丫鬟犹豫了半天,才压低声音道:“不过娘子也不用可惜,尚书大人定会为你挑一门顶好的亲事的!”
尉迟小娘子噗嗤一笑,眼中若有所?思,却没有再说什么,而是专心看起了手?中的《玉灯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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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日,元思蓁都没怎么瞧见李淮的影子,偶尔能见着,她想趁机套他的行?程安排,可总是没说几句,李淮就匆忙离开。
一个身份显赫的王妃要?离开长安城而不被人发现,自然不能易容一下直接跑了,一是直接失踪太过古怪,李淮定会马上起疑,二是李淮的影卫极多,皇城边上都有他的人手,难免被发现蛛丝马迹追回来。
最好的办法,就是弄个寻不到尸骨的假死,还不能当着李淮的面。
元思蓁没想到绕了一大圈,又绕回了假死上边,她已经有了打算,等哪一日李淮不能回府,她便找个由头与国公夫人一道出游,寻个时机假装跌落山崖。这计划虽可行,却没想到却迟迟套不到李淮的行?踪。
她焦头烂额之际,又收到宫中的请帖,明日是高贵妃生辰,圣人特意为她设宴庆贺。
这事儿她早就知道了,可却忘在脑后,看到请帖才想起来,这倒是这几日难得能与李淮长谈的好机会,便立刻命人去采买贺礼。
直到第二日要出门之时,她才又见到了风尘仆仆的李淮。
“王爷这些日子真是劳累,好些天都不见人影,留我一个人在王府里头,好生无趣。”元思蓁上了马车坐到他身旁,嗔怪道。
李淮微微一笑,轻声道:“要?务在身。”
“那之后还要?如此?”元思蓁打量着他的神色,试探着说。
“父皇的心思,说不准。”李淮简短地答道,他这话倒是不假,李延庆这些日子交办了他许多事务,一下子引得?李沐都红了眼,只怕今日寿宴,这家伙要?阴阳怪气。
元思蓁见马车上套不到话也不气馁,等到宴席上多打探打探,说不定圣人那儿也会说些什么。
高贵妃虽是贵妃,却协理六宫位同皇后,以她的规格宴席应更是隆重,不过念着蜀王新丧,便一切从简,不过宴请的人倒不在少数,除了还在长安城的几位皇子,三品以上的官员及女眷都来庆贺。
这般正式的场合元思蓁都会精心打扮,她本就生得?美,加上珠钗玉坠,更是明艳动人,一到请安的殿中,便引来不少人的注目。
她随着李淮向圣人与高贵妃请安后,便坐到了左侧的案桌上,等待开宴之时无意中扫向殿外头的案桌,恰好瞧见了坐在尉迟夫人身旁的尉迟小娘子,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都含笑点头示意。
开宴后如往常一般有歌舞助兴,边上的官员也都开始随意攀谈,元思蓁瞧了一眼龙椅上兴致勃勃的李延庆,不由有些奇怪,他竟这么快就从丧子之痛中抽离出来,不过倒也合常理,最是无情?帝王家,没了一个儿子,他还有好几个,况且李渝也不是其中他最喜爱的那个。
元思蓁看了眼身旁谈笑风生的李淮,宴席主角的儿子吴王李沐倒受了冷落,她敏锐地察觉出了什么,心想难不成李淮真要?达成所?愿了?
他俩本来的约定,就是到他入主东宫那一日终止,如此说来,她现在离开,也不算毁约。
“我脸上有什么?”李淮轻声问道。
元思蓁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盯着他太久了,连忙扭过头说:“没什么,许久没见王爷,看一看罢了。”
若是平常,李淮在大庭广众之下听到她这样的话,定会羞赧不搭理,谁知这一回却压低了声音说:“你?怕见不到了不成。”
元思蓁脸色一僵,扯了扯嘴角说:“可我总想着日日见,妇人短视罢了,王爷莫放在心上。”
李淮没再说什么,垂眸一笑,便端起酒杯去了李沐那处。
元思蓁此时才发觉后背冰凉一片,竟是被李淮一句话就吓出了一声冷汗,她不停安慰自己道,李淮不过随口一说,一定是她心虚,才会想到别的。
这一番变故后,她再也坐不住了,也跟在高贵妃身后,去殿外与与女眷攀谈。
高贵妃也听闻尉迟小娘子回来一事,一脸喜色地与尉迟夫人攀谈,“瞧你这女儿,与你生得?八分相似,是个美人坯子!如今苦尽甘来,可要给她寻个顶好的亲事,若是拿不定主意,尽管来找本宫。”
尉迟小娘子低眉顺眼地叩谢,眼神却总时不时地瞟向身后的大殿。
元思蓁还以为她是在看自己,便想着也上去聊几句,谁知尉迟小娘子跟高贵妃行?完礼,就与别家的娘子一同去了边上的梅林,而尉迟夫人则拉着她说起了话。
“我家善光就听得进去晋王殿下的话,老?身斗胆求晋王妃相助,能让殿下劝一劝他,收了玩心,好好成家。”尉迟夫人没说几句,便脸色忧愁地提到尉迟善光。
“或许左郎将心里头早就有了打算,怕你?们不同意,不敢说罢了。”元思蓁想了想才隐晦地说。
尉迟夫人是个聪明人,立刻听出了她的暗示,连忙道:“若是如此,只要是清白人家,我哪有不愿的,他父亲那儿我也会去劝的。”
元思蓁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微微一笑,尤三娘现下是自立门户的商户女,不知算不算得?上尉迟夫人口中的清白人家,再者,她又有那一重身份......
“想必这些日子左郎将也忙得?很,或许没心思想这些。”元思蓁换了个话头,又打探起李淮的行?踪,“王爷这些日子也没落王府几次。”
尉迟夫人叹了口气道:“听老爷说,今日善光是与见王殿下一道准备围猎的事儿。”
“围猎?不是先前才......”元思蓁惊讶道。
“圣人兴致不减,想着去西北边的猎场再来一回。”尉迟夫人自然不能论圣人的长短,只简短地说。
李淮如今在京中,圣人出行围猎他定会带着人马跟随,一去至少要?两三日,倒是个不错的时机。
元思蓁朝尉迟夫人点头告辞,若有所?思地行到一旁的梅林边上,在心里头谋划起了离开的细节安排。
她让玉秋在好几步外跟着,不知不觉走到了梅林深处,宴席的喧嚣声也逐渐远去,却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便立刻停下了脚步,躲到林子后边朝里看去。
李淮的背影她一眼便认出来,此时他没在宴席上,怎么也来了梅林里头。
待她再走近几步时,才瞧见边上的凉亭里亮着烛火,有位身着淡紫襦裙的小娘子正在里头描着一盏灯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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