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穿山甲精虽不灵光,却是个会审时度势的,它见自己是斗不过眼前两个道士,而这真火又?确实烧得?极痛,便点头如捣蒜,连忙说道:“我带我带!二位爷跟好?了!”
说罢,它便一头钻回自己挖出来的洞中,还将洞口打?宽了一倍,让元思蓁与花鳞能陆续通过。
两人?下洞后,都丝毫不敢放松警惕,这穿山甲精虽被紫火绑住,可下到地下是它的地盘,底下又?不知究竟是何情况,会不会还有别的妖物。
花鳞的折扇一直都没?有收起来,一只手还不停掐着法诀,继续听着鬼哭的位置,以防这精怪刻意带偏了路。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那穿山甲精的动作就慢了下来,还一脸虚脱的样样子说:“二位官人?,奴家累得?慌,可能歇歇?”
元思蓁猜这精怪定是混过不少三教九流的地方,乱七八糟的称呼一套一套的,她不由?好?奇道:“你不在山里头修行,跑到武昌城中作什么乱?”
“小的没?有作乱!”穿山甲精停下了刨土的动作,小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元思蓁说:“我不过是仰慕人?间繁华,想看一看红尘美景罢了,啊!别烧我!”
“要你停了吗?”元思蓁扯了扯手中的火绳,瞪了它一眼。
穿山甲精见拖延的法子没?什么用,只好?继续埋头打?洞,元思蓁也知道问不出个什么所以然,便不再出声,一时间,地道中只听到“噗嗤噗嗤”的刨土声。
许是离着地面远了,洞中阴冷了许多?,还不时有阴风从地洞深处吹来,夹杂着隐隐约约的鬼哭声。
穿山甲精的动作又?停了下来,它像是极其害怕地缩成一团,对两人?说:“马上就到底下了,二位郎君就别要我去了,到时候大哥知道是我带你们下来的,定会剖我妖丹吞我肉身的!”
元思蓁引火焰探向地洞深处,果?见不远处就是一块空地,她完全没?有理会那穿山甲精说什么,直接一脚踢过去,像踢蹴鞠一样,将它踢出了地洞。
她给?了身后的花鳞一个眼神,便也跟在穿山甲精后边跃了出去,却没?想落脚之?处是一小水洼,不远处便是一条潺潺流动的底下暗河。
这河道不宽,一抬腿便能跨过去,只不过数条河道交织成了复杂的网状,边上的石头又?湿滑,想找到落脚点有些困难。
穿山甲精身上还绑着火绳,却借着元思蓁这一脚,直接弹到了河网之?中。
而元思蓁刚要抬腿迈过去,却没?想到水中忽然伸出了好?几双人?手,手指扭动着像是要将她拽下去。
她低头一看,这地下河道之?中竟水全是鬼魂,还有几张人?脸漂浮在水面,惨笑着看着她。
“师姐当心。”花鳞在鬼手伸出的瞬间喊道。
元思蓁虽是吃了一惊,却没?被吓得?不能动弹,随手一扬,挡她路的鬼手便都被紫火烧了回去。
“这儿?倒让我想到一个地方。”花鳞也从紫火开出的路跨了过来,她看了一眼周遭的景象,像是赏景一般,听不出丝毫紧张地说。
“冥府。”元思蓁扯了扯手上的火绳,接着她的话说。
花鳞点了点头,“师傅说,冥府之?中有冥河,名?为黄泉,而黄泉之?上又?有奈何桥,若在桥上伸出手,便又?无数的不得?超生的怨鬼将你拉进黄泉。我总想寻个机会去看看,没?想到竟在这儿?见到个像的。”
“好?好?的,去黄泉干什么?”元思蓁不以为意道。
“师姐不好?奇吗?”花鳞歪着头问。
元思蓁轻笑一声,“好?奇又?如何,你我道行不够,□□凡胎下了黄泉,还怎么回来?”
花鳞不语,走到了缩成了一团的穿山甲精跟前,低声问道:“这便是凝死气的炉子了吧。”
“什么炉子?什么死气?”穿山甲精听了这话,立刻展开了身子,装作一脸无辜地说。
这番动作在元思蓁看来,不过欲盖弥彰,既然已经?到了地方,她也不再理会这小精怪的话语,只对花鳞道:“可有瞧见‘丹药’在何处?”
花鳞低头看着飘满鬼魂的河水,说道:“顺着水流的方向,走进去看看,死气汇聚的地方,想必就能瞧见那颗‘丹药’了。”
元思蓁点了点头,也不管穿山甲精的挣扎,拉着它继续往前行。
这地穴嶙峋,越往深处走越觉逼仄,四周阴气森森,若是寻常人?在此,只怕早就受不住死气的冲撞。
未过多?久,压在头顶的石壁忽的消失,引火去探,眼前豁然开朗,只见错综复杂的河道汇成了一条,流向一块奇形怪状的巨石之?中。
入口之?处上下是一排巨大的钟乳石,咋一看去倒像是什么怪物的嘴巴,而那嘴巴之?中,还闪着淡淡红光。
“妖丹。”花鳞嗅了嗅,神情凝重地祭出折扇,盯着“巨齿”中的红光,冷声说道。
这一处死气浓重,竟差点将妖丹的气息盖了过去,花鳞一提醒,元思蓁便醒悟过来,立刻一掐法诀,让莲花灯灯火大盛,将地穴照得?通红。
等她看清巨石的模样,眼中不由?闪过一瞬的惊愕,她又?踢了一脚身边缩成一团的穿山甲精,问道:“你大哥是条江鳄不成?”
那巨石的样子,正是一条匍匐在地的江鳄,载满死气的河水流进的也正是它的血盆大口。
“谁有大哥了?什么江鳄!小爷我岂会认一条小爬鱼做大哥!”穿山甲精急得?上蹿下跳,却怎么也挣脱不开身上的火绳。
因着死气混杂的缘故,元思蓁感觉不出那颗妖丹的道行,她祭出莲花灯中紫龙缠绕石像,才对花鳞说:“只是石像,不是妖物肉身。”
花鳞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这么大一只鳄鱼妖,至少有几百年的道行,若真在此处,她俩人?还真不一定降得?住。
“难不成是它肉身已灭,才用这法子滋养妖丹,不让其一同陨灭。”元思蓁皱眉思索道,“又?或是,有别的妖物想凝练妖丹,吞噬后增长修为?”
花鳞掐了个法诀,手中折扇一扫,一道风刃朝鳄鱼嘴中砍去,“管它是什么,灭了再说。”
谁知风刃还未打?在钟乳石上,便被从鳄鱼嘴中忽然冒出的黑影挡下,那黑影被风刃劈得?一歪,砸在了地上缩了起来。
方才见到江鳄石像只是惊愕,而此时这黑影,两人?却让人?又?惊又?喜。
“那是凌霄的油纸伞!”元思蓁喊道。
油纸伞是凌霄法器,与他形影不离,既然伞在此处,凌霄也应该就在这附近,寻了他这么久,终于有了下落!
她刚要跨过河道去捡油纸伞,水中鬼魂忽的一涌而起,将元思蓁吞没?,霎时间她耳边全是呼啸的哭喊声,周身阴冷如坠冰窟。
此时不止是她身边,整个地穴之?中全都是四处乱撞的厉鬼,饥渴地看着元思蓁与花鳞两个活人?,长长的舌头垂下,像是迫不及待要将人?生吞活剥。
“奶奶的。”花鳞难得?一见地骂了句脏话,折扇一旋,连忙将元思蓁真从鬼魂中拉了出来,又?拍出几道黄符在八个方位,布下阵法,勉强在厉鬼浪潮中隔出一块空隙。
元思蓁只觉灵府刺痛,方才那些鬼怪竟是在啃食她的生气,她匆匆喘了口气,便祭出紫火绕在阵法周围,将厉鬼驱散开来。
这番变故之?下,她手中的火绳已经?解开,那穿山甲精趁乱挣脱,攀着石壁蹿上了一座高台,恶狠狠道:“两个黄毛小儿?,不自量力,我大哥的妖丹岂是你们能偷的!即便你们知道了药炉之?事又?如何?满城的厉鬼冤魂,最是喜好?生人?,还不把你们都给?撕碎!”说罢,它便像要看好?戏一般,悠哉地坐在石台之?上。
一时之?间,从河道之?中涌出更多?的厉鬼,元思蓁一晃眼,似乎还看到了赵娘子的脸庞,只是她还来不及确认,便要不停地引着紫龙灼烧扑上来的厉鬼。
“没?完没?了。”花鳞有些乏力,退后一步歇了歇,她不像元思蓁命格阴煞,在这满是死气的鬼地方待久了确有些不适。
火光风刃扑灭一簇鬼影,又?上来一簇,元思蓁咬了咬牙,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她与花鳞迟到会力竭,定要想个办法破局。
她看向落在不远处的油纸伞,想到方才的情景,忽然明白过来,凌霄这一下,应是在阻止她们上前。
他之?所以阻止,必定是知道再往前便会触发这些厉鬼翻涌而出,想必他也经?历了这一遭。
而此时他在鳄鱼腹中,还能打?出这把油纸伞......
元思蓁想到此,立刻拽住花鳞的袖子,挥袖一扬,紫龙周身火焰大盛,烧成一道火墙将厉鬼挡住,拔腿就往江鳄的嘴中跑去。
两人?踏水而行,每踩下一脚,便被水中的数双鬼手拽住裤腿,却丝毫不敢停留,边跑边烧,终于扑进了江鳄嘴中。
此时地穴之?外?暮色降临,李淮风尘仆仆地下了马车,他一进官驿,便问起了元思蓁的去处,谁知却得?到她还未回来的消息。
李淮猜测她定是在城中忙于追查僵尸之?事,忧心她忘了吃晚膳,便又?命后厨备了一桌上好?的菜肴,一边坐在桌边看着案卷,一边等着元思蓁回来。
可直到半根蜡烛都烧到了底,窗外?还响起了打?更声,仍是不见元思蓁的身影在房中出现。
“王爷,夜深了,还是没?有见到袁护卫。”孟游让下人?将凉了的饭菜撤去,向李淮禀报道。
李淮点了点头,心里头不由?有些失落,也不知元思蓁究竟在外?边忙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