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兄弟相争

宣政殿外?守门的小太监,如往常那样恭恭敬敬站在巍峨的宫门前,迎着皇亲贵胄、文臣武将们鱼贯而入。

他极是喜欢这份差事,每日上朝都能见这些衣冠楚楚的贵人们谈笑风生,光是瞧着都觉赏心悦目,尤其是晋王殿下,虽总是冷着一张脸,但从不苛责或瞧不起他们这些宫人。

他远远瞥到晋王殿下的身影,便立刻低下头行礼,但还是忍不住抬头瞧了一眼,谁知恰好与晋王殿下对视,却立刻被他眼中冰冷的寒意吓得腿一哆嗦,连忙将视线移开,乖乖垂下头。

只是他低头后,仍是感到那可怕的目光盯着自己,让他差点想跪下来喊饶命。

小太监心中疑惑极了,他可从没没得罪过这位祖宗,难不成是每日偷偷瞧他被发现了?

思及此,小太监的额头上都冒出了冷汗,一直胆战心惊地等着李淮走远,待那迫人的目光消失,他才偷偷松了一口气,嘱咐自己这几日别再偷看。

等大殿中传来上朝的鼓声,小太监将宫门合上?,他边上一同值守的另一小太监声音微微颤抖地说:“我可是得罪过晋王殿下?方才殿下一路都盯着我,那眼神跟要吃了我一样!”

小太监一愣,心想殿下怎么突然看他们都不顺眼了,不由摸了摸鼻子猜道:“许是遇上?了什么烦心事。”

李淮心情不好一事,不仅被值守的太监发现,也被他身旁的吴王李沐察觉。

他有些新奇,不知是谁惹了这尊阎王,心里?头起了丝看戏的心思,毕竟李淮不爽总有人要遭殃的,这人又不是他,可不是有热闹瞧。

再加上?今日父皇还责骂远在武昌的李渝赈灾不利,话?里?话?外?指的都是他不中用,李沐瞧皇兄皇弟都吃瘪,不由心中快意。

他见?时机成熟,便给他外?祖父高尚书使了个眼色,上?前作?揖道:“儿臣愿请命,前赴武昌,与五弟一同,为父皇分忧。”

李延庆见?他主动请缨,嘴角含笑地点了点头,可却有些不放心,吴王李沐治世的才能不及李淮,又受他母家势力的影响极大,去了武昌还不一定能压得住李渝。

其实他心中早有更合适的人选,那便是李淮。

李淮这些日子长进了许多,以前文治武功在几个儿子中又是拔尖的,最重要的是,李清身降凶兆让李延庆不再信任李渝,而此事又是李淮在处理,交由他去取代李渝,再合适不过。

可李淮这回却完全没有与李沐相争的意思,似与自己无?关一般,立在原处不动。

李延庆又扫了眼其他几个皇子,许久也不对李沐请缨一事表态,高尚书偷偷打量了他的神情,才出列行礼道:“如今水患灾情耽搁不得,蜀王殿下虽已掌管赈灾一事,但其中之事纷繁琐碎,而水灾又与天象和前朝龙脉有关,若能有两位皇子坐镇,必能早日还百姓一个太平。”

“儿臣愿为父皇分忧。”李沐又作?揖,诚恳地说道。

李延庆点了点头,刚生了不如让李沐一试的心思,终是见李淮上?前道:“父皇,儿臣也愿前往。”

他话?音一落,大殿上?的众臣都绷紧了神经,就等着晋王吴王两派展开争执。

李淮只说这一句,并未多言,他声音虽不及李沐那般浑厚,听在耳中却觉沉稳可靠。

李延庆等了他许久,心中虽早有决断,可面上还得想个说的过去的理由,毕竟他不想李清凶兆一事被更多的人知晓。

“三皇兄前些日子伤了头,听太医说要多休养,不可舟车劳顿啊!”李沐也预料的到李淮不会没有抢功的心思,却没想到他这般直接,连忙故作?关心地说。

李淮朝他一笑,又行了个礼,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让四弟担心了,我伤势已痊愈,正想为父皇分忧以报父皇体恤之恩。

他又对李延庆说:“这回武昌水患动了前朝龙脉,必会引来不少余孽,儿臣在凉州之时曾剿灭过一拨前朝贼子,有些应对的经验,此次若能前往,愿助五弟一臂之力,清扫赈灾的障碍。”

接下里?的大半个时辰,便是两边臣子激烈地请奏争执,李延庆面无表情地坐在龙椅上?,待两方的势头弱了,才将早已做下的决断道出,“诸位爱卿所言皆在理,朕思虑一番决意,让晋王前往武昌,与蜀王一道,早日平息此事,安顿百姓。”

今日之争,李沐原是信心满满,因着李淮成亲后便日日沉醉温柔乡,荒废朝政,还以为他得了父皇厌恶,又怎会让他前去武昌挑此重任?

可没想到,偏偏就是让李淮抢了差事,他极力压下心中的不忿,勉强地挂上?个笑容,对李淮说:“皇兄德才兼备,定能不负父皇所托。”

李淮微微一笑,郑重道:“四弟放心。”

李淮早就猜到李延庆属意他去武昌,说是助李渝一臂之力,实则上?是忌惮李渝,生怕他与凶兆也有牵扯,但却不想说破,便想借着兄弟相争,让李淮从李渝那儿将此事都接管过来。

此去武昌,于李淮而言是个极好的机会,他先前荒唐,让父皇不喜,若能将此事处理好,定能再得父皇赏识。

只是这一趟最少都要三月,留元思蓁一人在长安,不知会不会惹她伤心。

思及此,李淮的脑海中居然冒出了元思蓁一个人在窗边剪烛,默默流泪的场景,他连忙将这奇怪的念头压下,嘱咐自己道,好不容易又得了机会,可不能再让女色误事。

李淮没意识到,他此时已经接受自己失忆前,曾耽于美色荒废政事一事,再想到此,竟不觉奇怪。

下朝后,李延庆并未回甘露殿继续批奏,而是行至太液池旁,让人拿了些鱼谷,饶有兴致地喂起了湖中的鲤鱼。

他龙袍一挥,一把?将鱼谷洒下,见?原本平静的湖面瞬间沸腾,鲤鱼争前恐后地抢着吃食,不由笑出了声。

他身边的总领太监忍不住问道:“圣上今日怎么有了这般兴致?”

李延庆又撒了一把?鱼谷,才指着那群拼命抢食的鲤鱼道:“看鲤鱼抢食,有意思的很,这鱼有一群,而吃食只有这么点,抢不到的不是只能饿死?若不想死,只有铆足了劲来抢。”

“圣上多虑了,这池中的鲤鱼都有宫人投喂的,哪里会饿死。”总领太监答道。

李延庆似是完全没有听到他的话?,继续指着鲤鱼道:“你瞧那条最大尾巴最粗的,别的鲤鱼都抢不过它,真是漂亮。”

“是啊,那鳞片还闪着金光呢!”总领太监只好附和道。

谁知李延庆却话锋一转,“可惜啊,若是百姓家养的鱼,这条最大的,定会被第一个宰杀。”

总领太监在他身边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极是厉害,李延庆此话他总觉别有意思,便不敢再多言,只随意说了句:“好在这鱼是在宫中。”

“好在是在宫中。”李延庆看着湖面,淡淡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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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照惯例,元思蓁今日是要去国公府请安,可她刚要出门,却见王府的下人急急忙忙地抬着个人进来。

王府管事擦了擦头上?的汗,满脸担忧地对元思蓁说:“王妃,今早去风鸣山上接车夫,却见他受了伤。”

元思蓁闻言连忙上?前去看,问道:“怎么如此?”

“像是中毒了。”管事答道,伸手拦着元思蓁不要靠近,“王妃小心,还不知是何毒,怕侵了王妃。”

“我哪有这么金贵。”元思蓁将他的手挡开,仍是走到车夫跟前,见?他脸上青黑一片,与昨夜穆才人的模样极其相似,但嘴角残留着白沫,似是中毒颇深。

她立刻将此事与僵尸联系到一起,没想到白日里没在风鸣上寻到踪迹,晚上?他们却跑了出来,也怪自己大意,僵尸昼伏夜出,却将车夫一人留在山上?。

“快将他抬进屋内,去请大夫。”元思蓁吩咐道,她跟在担架后边,趁下人不注意,飞快将三角黄符塞到了车夫衣领中。

见?他脸上的黑气退了些,元思蓁这才松了一口气,好在人送回的及时,毒还能解。

玉秋与她的想法全然不同,反而有些庆幸地说:“还好昨日王妃说要走回去,不然留在那儿,弄不好也要中毒,也不知道是什么毒物这般厉害?”

元思蓁没有心情接她的话?,想到宫中、坊间、郊外?在一日间都出现了僵尸的踪迹,可她却除了一个银手镯没有任何的头绪,不由心情沉重。

看来得尽快查清缘由,断掉祸根,免得再让无辜之人受害。

将车夫的事安排好,元思蓁便带着满腹心事,匆匆去了国公府,想着请完安便去御用的金银店,问问可有银镯的线索。

她人刚进国公府,却被国公夫人神色紧张的拉到一旁,“你可知淮儿要去武昌一事?”

元思蓁摇了摇头,惊讶地问:“王爷要去武昌?”

“你怎么搞得,做王妃还没我消息灵通!”国公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方才朝中传来的消息,淮儿请缨去武昌,两日后便要出发,这一去少则三月,多则半载。”

“可是水患一事又出了变故?”元思蓁问道。

“你怎么就操心不在重点上,淮儿去这么久,你还不捉紧子嗣之事!”国公夫人拍了拍她的手道。

元思蓁见?国公夫人三两句话就又绕回到子嗣上面,忍不住心中腹诽,就这两天能抓紧个啥?真是太高看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走走走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