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思蓁心中大惊,此时此地见到李淮比见到那邪物还要吓人,她堪堪停住追赶的脚步,不可思议地看着一身黑衣脸沉得吓人的李淮,许久才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李......王爷?”
李淮黝黑的眼眸中看不出情绪,他微微侧头打量了元思蓁的装扮,目光落在她手中拿着的莲花灯上,冷着声说:“王妃秉烛夜游,好兴致。”
“额......”元思蓁实是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李淮,面对他又有些紧张,一时竟想不到该如何解释自己为何在此,慌乱说道:“我......来洪福寺......祈福!”
“祈福?”李淮故作惊讶地看了眼空无一人的巷子,“确实人少。”
“住持说,时辰选的好,佛祖更能听到祈愿,这不,夜深人静的.......”元思蓁看着李淮越来越黑的脸色,狡辩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她眨着眼看着李淮不敢再出声。
两人四目相对许久,李淮才从袖中拿出那张黄符说道:“王妃好本事,不仅能搞来道家符纸,还会飞檐走壁,王府高墙都是小菜一碟。”
元思蓁看着他手中的证物,便知李淮跟了她一路,怕是昨夜就惹了她怀疑。她此时来不及懊恼,必须马上想到法子解释,否则这些日子的努力功亏一篑。
就在她额头渗出一滴冷汗之时,那个婴孩模样的邪物竟然出现在了李淮脚边,还颤巍巍地伸手要抓上他的腿。
元思蓁哪还有心思想着解释,她连忙纵身一跃,直直扑到李淮跟前,顾不上李淮错愕的表情,伸手环抱着他往边上一推,再借力朝那邪物踢去。
她凑近才看清,那婴孩般的邪物竟是一团凝成实体的浓重怨气,或可称之为怨灵。那怨灵缩成一团,被元思蓁踢到了墙角,周身怨气撞在墙上向四周散去,飘飘袅袅又要缠上李淮的脚跟。
元思蓁心中一狠,眼疾手快地举起莲花灯朝灯芯一吹,一簇紫火便烧向怨灵。
“你......”李淮眼中满是惊疑,还没将话问出口,就觉自己的腿边一热,竟是蹿起了火苗,那火苗一瞬即逝,烧在他腿上却没有灼烫之感。
莲花灯中的紫火能烧妖邪破魔障,致阳致纯,烧在凡人身上,虽不伤肉身却有损神魂,元思蓁顾及李淮,花苗控得不大,没想到却未将怨灵烧灭。
残存的怨灵已然感觉到元思蓁不好惹,立刻化作怨气消散在了巷中。
元思蓁长舒一口气,这才意识到自己一只手还搂着李淮,她不敢去看他表情,弯下身子拍了拍他被烧过的衣摆,直到实在顶不住头顶冷肃的目光,才慢慢抬头,眼角渗出几滴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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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过子时的晋王府只有几个看门的下人还醒着,而原本应该躺在卧房的王爷与王妃竟坐在后院的石亭中,在漆黑的夜色里相顾无言。
良久,元思蓁终是忍不住开口,“蓁蓁方才说的都是真话,王爷若是气我隐瞒,就......就休了我便是。”说罢,她还伸手擦了擦眼角的泪珠。
李淮看着眼前梨花带雨的女子,思索若她说的都是真的,倒也解释了为何他会将她当做狐妖一事,想必也是因为这收妖法器的缘故。
只是李淮心绪纷乱,他失忆后本就理不清与王妃的关系,想不到现下还发现王妃一直隐瞒自己道士的身份,若他未失忆,会不会就这般原谅了她?
元思蓁以为李淮对自己的解释无动于衷,又挤出了几滴眼泪,眼中满是不舍,她顺着石凳半跪在地上,整个身子趴在李淮膝上,颤了颤肩膀,可怜巴巴地说道:“可蓁蓁舍不得王爷,蓁蓁其实一直想找机会告诉王爷这个事情,但心里还是怕王爷嫌弃我是个道姑。”
李淮身子僵了僵,良久才沉声问道:“你为何会做道姑?”
元思蓁抬头看向他,苦笑道:“小时候身子弱,大夫都说活不过十四,后来遇到个厉害的道士,说我命格阴煞,要学道法才能保命,踏入道门后还要积攒功德,还三清祖师的恩情。”她编了个说得通的背景,小心翼翼地留意着李淮的表情。
李淮本就不是喜形于色之人,夜色下更是捉摸不透,见他久不答话,元思蓁心思一转又生了一计。
她抹去眼泪从李淮膝上撑起身子,咬了咬唇似下定决心一般,语气露着一丝失望道:“蓁蓁知道王爷的意思了,也是我太天真,那时候王爷说不在乎身份尊卑,无论是贵女还是商女,只在乎那个人是我,我还以为王爷也能接受修道一事......”
她边说边忍不住流泪,低着头不看李淮的眼睛,手捏成拳头声音微微颤抖,“我明日就写和离书,自请出妇,回凉州去了。”
李淮见她如此,忍不住说道:“我并无此意。”
元思蓁见有转机,又睁着一双美目,怯怯看向李淮,低声道:“那王爷可能原谅蓁蓁的隐瞒?”
“你今晚翻出王府,也是为了去捉妖?”李淮撇过头不看她睫毛上挂着的晶莹泪珠,皱眉问道。
元思蓁连忙点头,拎起他的衣角,“我原是觉得洪福寺有些问题,想前去查看,谁知遇到个怨灵趴在王爷脚边,才用这灯火驱走!”
李淮回忆起方才在巷中的一幕,元思蓁的反应确是像在对付什么东西,他又问,“为何我并未见到?”
“那怨灵游走阴阳之间,只有像我这般命格阴煞或是开过阴阳眼的人方能看到。”元思蓁仔细解释道。
她感受到李淮对她是道士一事并无抵触,此时应该尽力展示出这身份的对他的裨益,“还好我遇到了王爷,不然让那怨气沾上,王爷可要大病一场。”
李淮心中对王妃修道一事确无多大抵触之情,他想起洪福寺与吴王侧妃之事,又问道:“洪福寺有何不妥?”
元思蓁暗道,李淮果然不出她所料,比起身份,更在意的是利用价值,她从袖中掏出被自己剪开的求子符,“这求子符出自洪福寺,我察觉到它带着一丝怨气,想到这符总挂在床头,贼子可借此加害王爷,便想着定要去洪福寺中探上一探。”
李淮看着眼前满眼担忧的元思蓁,不知为何心中竟拂过一丝难以明喻的情绪,他从她手中接过求子符,刚想伸手打开里面查看,就又被元思蓁夺了去。
“王爷小心,这上面还残留这怨气,还是蓁蓁来,蓁蓁不怕这些的。”她将求子符中的石片倒在手中,伸到李淮眼前,“我闻这石头片,都是香灰的味道,确是出自寺庙,就是不知这佛门清净地,怎会有怨气。”
李淮听她这般言语,复杂的心思中生出一丝感慨,元思蓁一个弱女子,面对这些妖邪丝毫不见怯懦,轻叹了一口气道,“你若要探,白天去便可,何必要这三更半夜的。”
“我...这也是怕白日里太惹眼了,让人发现了王爷难做。”元思蓁又低头答道。
“那你是怎么躲过影卫的视线,还有那些城中巡逻的武侯?”李淮又问。
元思蓁吐了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用了些障眼法。”
原以为李淮又要气她骗过影卫,谁知竟听李淮轻声一笑,“原来如此,若有什么贼子要进王府,岂不是也能用这法子?”
“不会的!”元思蓁讨好地伸手搭在李淮腿间,“我哪里会将王爷置于危险之中,这王府我也设了几个小阵,障眼法进不来的。”
李淮挑眉,他实是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空有美貌的王妃还有这般本事,有些好奇道:“何处?”
元思蓁灿然一笑,月光下如玉的脸庞晕上淡红,她牵起李淮的衣袖带他去看那些藏在墙角、屋檐、石洞里的阵符。
若真论起来,这些阵符是李淮与元思蓁结契之时,照着李淮的要求来设下的,现下倒成了向李淮表明真心的佐证,元思蓁不由感慨,自己此次危机化解得实在是妙。
带着他看完了王府的阵符,两人又回了卧房。元思蓁殷勤地为李淮宽衣解带,如个新婚的妇人般一脸羞赧。
李淮心下微愣,心道她定是因为修道一事被接纳,心中感动才会如此。可感受到元思蓁在自己身上磋磨的小手,李淮突然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接纳此事太快了?
可若真如他现下所知,两人感情甚好,要接纳此事并非不无可能......
他不知道的是,元思蓁脸上的红晕,全是唬过了李淮的兴奋带来的,她边伺候李淮边盘算着,要不要得寸进尺,借机向他讨要个能夜间行走或是出入禁地的腰牌。
“王爷。”元思蓁双手按在李淮肩膀上,将他轻轻推倒在柔软的床榻上,“其实昨晚蓁蓁也出去了。”
李淮这几日虽已有些习惯元思蓁的碰触,但她如此暧昧亲昵地举动,还是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他扭头不看她眼睛,冷声道:“我知道。”
“原来王爷知道啊?”元思蓁小嘴微张,一脸惊讶的样子,“想必也是因为这样,王爷今夜才跟了过来吧。”
李淮点点头不答她话。
“我昨晚是去追狐妖的,那时候藏在国公夫人马车中的正是个狐妖,我寻着气息追出了城外,在城郊的一处孤坟收了那妖物。”元思蓁刻意将夜间出城的难处点了出来,“原本是能早些回来,就是后来障眼法有些失效,躲武侯费了些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