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 12 章

又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秋风贴着头皮冷冷地吹,闫悠总觉得此情此景有些似曾相识。

他裹紧了睡衣,小心谨慎地用只有他一个人凑近能听见的音量去听小丁的语音,简家老宅因此避免了一次深夜传出怪音闹鬼的传闻。

第五条语音一共有五十秒,由于过于专注,加上他根本没有想到深夜在简家的房子外面会碰到别的什么人,所以当一个人影摸索着靠墙拐过来并被闫悠的腿绊了个狗啃泥的时候,双方当事人都是懵逼的。

尽管很意外,闫悠还是反应迅速地关掉了语音,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对着来人一照。

对方是个年轻的小伙子,被手电的光晃了眼,下意识抬手挡住了脸,闫悠立刻关了手电,压低声音,用一种我懂的语气说道,“同道中人?”

小伙子微微一愣,手电一晃就关了,闫悠看清了他,他被光闪得没看清闫悠,自然也不知道眼前这个一副自己人语气的年轻人还穿着一身睡衣呢。

对方也很机灵,同样压低声音,一骨碌爬起来,“兄弟也是求财?”

黑灯瞎火的,两个人只能看清对方的大致轮廓,像两个鬼影子。

闫悠抿了下嘴,克制住自己想笑的冲动,陪对方演下去,声音又比他更低一点,“这不巧了吗,挑了同一天还碰上了。”

简家老宅这么大,两个“贼”能撞到一个地方去,那可真的是绝佳的缘分了,对方却很警惕,像跟闫悠比赛谁的声音更低,“都是凑巧,咱们……各凭本事?”

闫悠心说我要真是个贼,那当然和你各凭本事,可我不是啊,我是个抓贼的,于是相当“热情”地说,“我在这踩点好几天了,发现了一个有宝贝的地方,就是一个人容易失手,既然碰上了,咱俩合作五五分?”

对方犹豫道,“这……不好吧?”

闫悠又说,“那房间就在前面不远,前两天都没人住,今天突然有了,我一个人不敢进去怕被发现,这不是蹲在这想辙呢,就正巧碰上兄弟你。”

对方听见闫悠这么说,态度有了松动,“真的是今天刚有人住的那间?”

闫悠发挥他的天赋,无比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地说,“是,就我们前面那间,我都摸得门清。”

对方完全没想到本地住户看见可疑的人会冒充窃贼,而不是立刻出声喊人抓贼,闻言语气勉强道,“那就跟着你干!”

闫悠弯了弯眼睛,拉着“窃贼”的袖口往他刚刚出来的简澜房间走,两人贴着墙根互相展现自己作为“窃贼”的专业,闫悠低声和他套近乎,“兄弟怎么称呼?”

对方抹了把嘴角的泥,不动声色地回答,“狗剩,你呢?”

闫悠:“要不怎么说是缘分呢,我叫狗蛋儿,咱们出去发了财可以拜把子,以后就一起干。”

狗剩:“……好。”

两人潜行到推拉落地窗边,里面有窗帘影影绰绰地挡着,看不清情况,闫悠忽然叹了口气。

狗剩警觉道,“怎么了?”

闫悠觉得简澜应该睡着了,就很想皮一皮,把没对牛头大哥施行的恶作剧施行出来,于是对着狗剩说,“我想起曾经有个朋友,喜欢玩植物大战僵尸。”

狗剩:“?”完全不明白狗蛋儿为什么突然提这个。

闫悠用气音和着外面呜呜的风声营造出了一种恐怖的氛围:“她玩到一半,游戏提示她说,僵尸吃掉了她的脑子,然后她把脑子摘下来看了看对我说,‘没有啊,这不还在呢吗?’”

也许是夜晚入室行窃心里有鬼,紧张的气氛太到位,也许是因为只能看清“狗蛋儿”一个黑影的轮廓,狗剩惊觉自己根本没有看见狗蛋的模样,瞬间心里掠过一丝阴影,竟然慌乱了片刻,甚至怀疑“狗蛋”是鬼。

不过很快他就想起狗蛋拿手机的灯照过自己,鬼是不会用手机照明的,又强行冷静下来,只是声音没有先前那么淡定了,“你胡说八道什么?”

闫悠小声笑了一下,打个巴掌又给个甜枣地安抚狗剩,“我是看你太紧张了,开个玩笑嘛。”

狗剩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又不能这种时候翻脸闹事,黑着脸忍下了,没有和狗蛋打起来。

他们贴着窗户仔细听了片刻确定里面很安静,闫悠十分哥们地说,“我先进去探路,如果没问题再叫你。”

狗剩这才舒坦了些,矜持地嗯了一声主动说道,“我把风。”

特别上道。

闫悠便熟练地推开了落地窗,悄声走了进去。

狗剩警觉地岔开腿一点儿,打算里面有任何不对劲就立刻撒腿跑,至于狗蛋儿?关他什么事呢。

闫悠则相当镇定,他本来打算进去之后去床上叫醒简澜处理这件事,谁知一踏进窗帘遮蔽的范围,就被一只手捂住了嘴撂到了窗户边的墙上。

要不是感知到熟悉的气息以及清楚这屋里只有一个简澜,闫悠就要叫出声了。

不过尽管如此,他的心还是不可遏制地狂跳起来,感觉到了与丧尸捉迷藏不相上下的刺激,他小小地唔唔两声,在压着他的简澜的肩背上无声地拍了两下。

简澜磁性的嗓音带着一丝寒意轻轻地传入闫悠的耳膜,“通敌?”

闫悠急忙摇头。

简澜半信半疑地放开他,“你带了谁来?”

闫悠按住自己狂跳的胸口,感觉自己面对歹徒狗剩都没那么紧张,一到简澜旁边他就总是丧失冷静,为了不被外面的狗剩察觉不对,他努力和简澜咬耳朵,“是一个自称小偷的,不过我觉得他是冲着简哥你来的。”

简澜皱了下眉,“简家的安保,没有小偷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来。”

闫悠很无辜,“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简澜还是保持着一种笼罩着闫悠的姿势,虽然看起来没有限制闫悠的自由,其实随时都能把闫悠制住捆成粽子。

闫悠继续说道,“待会我把他骗进来,简哥你找个棍子把他撂倒。”

简哥听他毫无障碍地给狗剩安排得明明白白,眉心抽动了一下,暗道果然是个外表无害,实际会咬人的假兔子。

他轻轻嗯了一声,“可以,但是我们先看看他要找什么。”

闫悠当然没有异议,他感觉简澜摸索着躺回了床上,就平复了一下呼吸,到落地窗前和狗剩接头,“里面人睡得很熟,没问题。”

狗剩跟着闫悠进去,闫悠装模作样地四处搜寻,狗剩则逐步悄悄地往书房方向挪过去,等他按照自己熟悉的布置摸到了书架上的一个保险柜时,书房灯光大亮。

狗剩遮了一下眼睛,心知不妙,想越过堵在门口穿着睡衣的两个人,随后就见长得很讨喜的大男孩儿一脸无辜地递给旁边的男人一根棒球棍。

狗剩:“……”

闫悠还说话,“简哥,发挥你掰手腕的实力吧。”

狗剩先是下意识地想,掰手腕不是情侣间经常做的预测将来谁会怀孕的新兴游戏吗,随后听出了闫悠的声音后,愤怒道,“狗蛋儿你骗我!”

闫悠被狗剩指责,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小声解释自己的动机,“那……我怕你跑了嘛,而且你肯定也不叫狗剩。”

简澜从他们一来一回的对话里猜到了是怎么回事,狗剩和狗蛋儿……亏闫悠想得出来。

狗剩险些吐血,敢情你还觉得自己挺有理我俩扯平了?

他一个常年入室行窃的老手,从没遇到过这样奇葩的住户,偶有失手的时候,住户都是大喊抓贼,怎么会有和他一起装贼的?

狗剩咬咬牙,自己今天注定是折在闫悠手里了,但事情还没完,他知道简澜腿伤了,只有狗蛋一个人能跑动,对方看起来还没叫其他人,只要能出去就还有一线生机。

狗剩便在持有闫悠进贡的棒球棍的简澜的注视下,举起双手以示投降,他慢慢走到书房小门口接近闫悠和简澜,“我只是一时财迷心窍。”

简澜懒懒地半靠着闫悠保持平衡,他一只腿不是很方便,但手还没断脑子也没坏,狗剩说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信。

财迷心窍的贼可穿不过简家的安保系统,也不会那么精准地往书房保险柜找,不过他没戳穿,只是没什么感情地对狗剩宣布,“这些话你都去和警察说吧。”

狗剩垂下头,看似已经放弃了挣扎,简澜则用没抓棒球棍的手拨通了司机的电话,让他来把狗剩送去派出所。

闫悠其实颇为同情狗剩,如果狗剩长得好看一点,也许也能获得将功折罪打工还债的待遇,而不是被一个电话送去铁窗泪,顺便又默默觉得简哥虽然每个世界都没有记忆,但还是对自己很好。

起码自己做了那么严重的事,简哥都没有把自己排斥出去,他一定会努力赚钱还清债务的!

简澜完全不知道自己无意中获得了闫悠的感激,他交代司机的时候,似乎转移了注意力,狗剩看准时机趁着他放松的片刻就朝简澜撞过去。

狗剩打算先从薄弱处突破,撞倒腿上有伤的简澜后,闫悠肯定要去扶,哪怕只耽误片刻功夫,以他的飞毛腿都不会被抓住。

这,就是他长跑界的沧海遗珠狗剩敢来单刀赴会的自信!

计划总是美好的,现实却很骨感,他在碰到简澜的衣角之前就今晚第二次摔了个狗啃泥。

同时他的闷哼被闫悠的惨叫盖过,“我的手机!”

狗剩愤怒地想,我还没叫呢,你一个破手机叫什么!

刚刚情急之下闫悠伸腿下蹲踹中了狗剩的小腿,把他绊倒了,但是临时放在睡裤松垮垮口袋里的手机也顺势飞了出去,一角着地屏幕碎成了蜘蛛网。

闫悠心痛地捡起手机,确认手机内屏都碎了开不开屏,他现在可穷了,任何财产损失都是无法承受的痛,加上因为天降狗剩他还是没能听完小丁的语音,简直雪上加霜。

狗剩嘴唇磕在地板上都撞得发麻,他蹬了两下腿,试图爬起来,继续去撞开简澜逃跑,一支棍子却准确地落在他的背上又把他打趴了回去。

简澜面不改色地交代完最后两句,收起手机又用棒球棍在狗剩的膝盖上补了两下,看起来轻描淡写的,狗剩却感觉自己腿骨肯定裂开了。

闫悠看着他干脆利落的动作,心想简哥A爆了。

司机和简澜今天雇回来的私人保镖很快进来,两人拿胶布封住狗剩的嘴悄悄地带了出去,再次感谢良好的隔音,没有惊动其他人。

他们离开后,简澜坐回轮椅上,瞧着闫悠沮丧的脸沉默片刻说,“你的手机算工伤,书房里有好几支新手机随便挑一支。”

闫悠默默抬头,他简哥正把脏了的手套扔进垃圾桶,又抽了一张湿巾慢条斯理的擦拭每一个指缝,把鬼畜无情表现得淋漓尽致。

闫悠倒回床上,翻了个身把脸埋进被子里,闷闷地说,“我才不是喜新厌旧的人呢。”

简澜顿了顿,扔掉了湿巾靠近闫悠,见他只露出个后脑勺对着自己,鬼使神差地伸手在他的脑袋上胡撸了一下,“也可以去送修。”

闫悠悄悄露出一只眼睛,可怜兮兮地对简澜说,“送修报销修理费吗?”

简澜:“报销。”

闫悠顿时爬起来,“那我自己修的话能把修理费付给我吗?”

简澜:“……付。”

闫悠顿时高兴起来,在床上滚了一圈,“谢谢简哥。”

简澜似笑非笑地看他撒欢,“不客气,狗蛋儿。”

闫悠僵住,简澜又说,“我们狗蛋还会修手机,多才多艺。”

“一般般。”闫悠谦虚道。

简澜差点被他逗笑,但很快绷住表情,拍拍闫悠的腰,“你又把床品弄脏了。”

闫悠:“……”我懂。

又折腾了好半天两人才重新入睡,这回简澜等到了自投罗网的兔子,闫悠缩在他怀里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闫悠再次困得东倒西歪地被简澜弄醒,洗漱完后吃了送过来的早饭,紧赶慢赶去学校。

简家老宅离海大很远,所以他们天不亮就出发了,简家其他人还没醒,简澜也不与他们道别,直接吩咐司机送闫悠去海大,闫悠钻进车里后,简澜递给他一个手机盒,“先用这个,免得找不到你。”

闫悠乖乖收下,把手机卡换过去,除了以前的聊天记录暂时没有,其它倒没什么问题。

等他摆弄完新手机,简澜便淡淡地说,“经纪人会把综艺基础台本发给你,周末录节目,你每天都要抽时间准备。”

“嗯。”

闫悠超听话的,态度让昨晚见识过闫悠另一面的简澜挑了挑眉,“这么乖?”

“因为都是我的错,导致简哥你有了……额怀孕的风险,”闫悠愧疚地回答,“我不会逃避责任的。”

简澜听见他说怀孕的风险时,脸色有些古怪,但是闫悠低着头没看见。

到了海大门口,车停在一处拐角,闫悠四处张望了一下,确定校门外没什么人,就和简澜道别后下了车。

他昨天问室友要了课程表和宿舍位置,准备先去宿舍拿课本。

他住在3303,由于没带钥匙昨天特意让室友给他留了门,闫悠进去的时候室友还在睡。

闫悠借着晨光找到挂着闫悠名字的床,下面桌上乱七八糟的,都积了一层灰。

闫悠放轻动作收拾桌子,顺便找今天要用的课本,那些课本全是崭新的,一看就没用过,收拾到桌边的时候,有一本明显翻过很多遍的摊在桌上的书引起了闫悠的注意。

它和其它崭新的课本一比,顿时显得那么与众不同,闫悠很好奇,能被原主这样不爱学习一心想红的人青睐有加翻阅无数的书是什么绝世好书。

于是闫悠毫无防备地拿起了它,书被细心地用包书皮包着,外封用圆珠笔潦草地写着《乐理知识入门》。

但闫悠翻开封面,里面第一页却明晃晃印着“握手的十种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