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舒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裴暄身后的李嬷嬷。
李嬷嬷是侯夫人身边的人,如果她阻拦,想必裴暄也不会强行拽着她到一旁去说悄悄话的。
在她看来,侯夫人不喜这桩婚事,也不喜裴暄这个人,想必李嬷嬷也不会让他们有单独相处的机会的。
可没想到,李嬷嬷却是迎着她的目光,默默后退了几步。
元舒:……
你后退几步的动作认真的吗?
裴暄像是听到了她的心声一样,突然轻笑了一声,缓缓道:“元小姐倒也不必把我当做洪水猛兽来看待。”
他稍稍侧身,示意她看向自己身后,“李嬷嬷就在那里,你大可放心。”
这话说得,倒好像她有多不信任他似的。
元舒尴尬地笑了两声,决定挽回一点自己的形象:“哪有哪有,裴公子一看就是正人君子的模样,我怎么会不放心呢。”
裴暄听了这话,唇角的笑意更深了,元舒听着他压抑的笑声,默默闭紧了双眼。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这么不会说话呢。
这话说得,倒不如不说。
裴暄抬起手,压着嘴角清咳一声,正色道:“我今日所说,并非一时兴起,也并非玩笑话。而是真的想要履行我们之间的婚约。”
元舒对上他的视线,有点不知所措。
现在这个情况,她是在被表白吗?
一个男人站在你面前,一脸正经地说我要娶你,这场景,怎么看都是在表白吧!
可她实在是有些不敢相信。
毕竟按照菡萏所说的,原身只是和他在小时候见过几面,两人见面的次数甚至还没有她和裴樱见得多。
难不成裴暄还真的因为这寥寥几面,就对原身一见钟情,从此念念不忘,非娶不可了?
这未免也太戏剧化了吧?
可是在原著里,并没有写有这么一个人对原身死心塌地啊。
如果真的如此,在侯府有难的时候,裴暄为什么不出手相助,而是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侯府落败,看着原身被傅黎抓去关小黑屋,最后落得那样一个下场。
元舒仔细回想剧情,却依旧没有想到有这样一个角色。
或许是有这么一个人,只是当时她看的不仔细,将这段剧情忘记了,又或许是她的穿越,导致了什么蝴蝶效应,所以才会有今天这一出。
但无论如何,这都是原身的桃花债,跟她没有关系,她才不会接。
元舒垂下眼睫,避开了他的视线,淡淡道:“可是我很好奇,我们见面的次数并不多,为什么你一定要履行这个婚约呢?”
她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只差没有说我不愿意这四个字了。
裴暄听了她的话,却是沉吟了半晌,似乎在思索该如何开口。
元舒等了一会儿,便听见他的声音从头顶传了过来:“婚姻本就是父母之命,父亲既然为我定下了这桩婚事,我便不想违背他的意愿。”
顿了顿,他继续补充道:“更何况,我自己对这场婚约,也并无不满。”
自从他知道自己与这位侯府小姐定亲了之后,便总是会时不时地注意到她,虽然知道她脾气似乎不太好,但是他想,人无完人,更何况她是自己的未婚妻,他总是要包容一点的。
后来裴府因为一桩冤案而判了全家流放,虽然并未写退婚书,可是他也心知肚明,这场婚事必定会就此作废,心中倒也并没有什么遗憾。
可是后来新皇登基,冤案平反,他又重新获得了回京的机会,甚至在街上偶遇到了她。
这一次相见,她和他记忆中的模样完全不同,看起来变得温柔了许多。
裴樱一直在他面前提起两人的婚约,让他也忍不住有了这样的想法。
他如今并非戴罪之身,虽说裴府不复往日的昌荣富贵,但也并未一蹶不振。而这桩婚事,也有了被重新提起的可能。
来侯府之前,他不是没有想过会受到侯夫人和元侯的冷眼相待,可是却没想到,侯夫人居然答应了他的提议。
他并不讨厌元舒,甚至觉得,如果能够考取状元,迎她进门,从此相伴一生,似乎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所以他才会叫住元舒,想要听一听她的想法。
而对面的元舒听了他这一番说辞,却是有些无语。
她怎么也没想到,裴暄之所以会对这一纸婚约如此执着,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父母之命。
裴大人为他定下了这个婚约,他就一心想要履行,也不管跟他定下婚事的究竟是不是他喜欢的人。
还真是个地地道道的小古板呢。
她深吸一口气,轻声道:“那如果是我呢?如果我对这桩婚事不满呢?”
她直截了当地说明了自己的想法,“我并不想和一个没有感情的人成婚,如果我要和谁成亲,我希望对方是我喜欢的人,而不是因为他是状元。”
裴暄从来没有听到过这种话,忍不住愣了一瞬。
在他心中,成婚一直都只是自己人生中的一件任务罢了。
按照父母的期望,在该成婚的年纪成婚,在生子的年纪生子,哪里管的上什么喜欢不喜欢?
更何况,只要是不讨厌的人,相处久了,也就会慢慢喜欢上的。
可似乎,元舒并不是这样想的。
他抿了抿唇,思索半晌后,眼神直视着她,语气中透着一丝坚定:“正如你所说,你我相处时日并不久,你又怎会知道你不会……不会喜欢我。”
他从未对旁人说过这种肉麻的话,一时间窘迫的连耳根都有些发红,“你现在对这桩婚事不满意,这没有关系,以后,我会让你满意的。”
话音落下,他也未敢再看元舒的反应,撂下一句告辞便匆匆离去。
元舒望着他的背影,只觉得有些头大。
本来以为把话说清楚,他知道自己的意思之后,就不会再提婚约的事了。
可谁知道他居然会那样说,看他的样子,倒好像是被她激起了胜负欲似的。
这一天天的,都是些什么事啊!
她每天担心自己的小命就已经够头秃的了,结果现在又来了个烂桃花。
她自暴自弃地锤了两下脑袋,决定不再去想。
反正离春闱还有一段日子,裴暄总是要复习的吧?那至少在春闱之前,她都不用操心面对他的事。
再说了,状元哪是那么容易就考上的,万一他没考上呢?
虽然有些不道德,但元舒还是默默在心中祈祷了一小下。
如果他没考上状元,那这个婚约自然就算不得数了。
所以她大可不必担忧的这么早,一切的一切,都得等到明年春闱之后再看。
李嬷嬷站在一旁,笑着看她的脸色由阴转晴,却也并未多言,只是很体贴地在前面带路,领着她朝侯夫人的院子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长廊,却都没有注意到,在二人离去之后,一道身影从长廊旁边的树丛中穿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