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女子走了进来,她容貌极美,身边还跟着?一个英俊不凡的男子——这两人正是金明哲和秦婉柔。
北蛮将军盯着秦婉柔看了一会,神色恍惚。他问:“你叫什么名字,其木格是你什么人?”
这个女子虽然是汉人的长相,但眉目间依稀有其木格的影子。特别是那双眼睛,太像其木格了。
秦婉柔答:“我姓秦,名为婉柔,其木格是我的母亲。”
北蛮将军又问:“其木格嫁给了秦王,你是秦国的公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秦婉柔说:“因?为我不想做秦国的公主,于是和我的情?郎私奔了。”
北蛮将军听了大笑,“你果?然是草原的女儿。”
他笑完之后,神色间又有些复杂。
秦婉柔继续说道:“我离开秦国之后,便与我的情?郎一起回了北蛮,无意之间知道了一个秘密。今天来到这里,是看在家慈与将军有故的份上,将这个秘密告诉将军。”
“什么秘密?”北蛮将军问道。
秦婉柔缓缓道:“可汗病重,生死未卜。”
北蛮将军听了秦婉柔的话,久久不语。
“既然已将此事告知将军,我这就告辞了。”秦婉柔转过身,就要和金明哲一同离去。
北蛮将军往前走了几步,又止住了脚步。他问:“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秦婉柔看了金明哲一眼,说:“我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这世间的荣华富贵,我都已经尝过,才知道世上最可贵的,就是同心爱的人在一起了。”
北蛮将军听了这话,手一抖,手中的镯子掉在了地上。前尘往事,涌上他的心头。
世上最可贵的,就是同心爱的人在一起。
其木格是三王子的妹妹,他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后来,可汗把?其木格嫁给了秦王,但是,其木格没过几年就死了,草原上最美的花,在秦王的宫殿里凋零了。
他本以为其木格嫁给秦王,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是件很好的事。
在其木格即将前往秦国的一天晚上,其木格对他说——
“苏赫巴鲁,我们一起走吧,离开这里,你不做将军,我也不做公主了。”
他是怎么回?答的呢?
“我听说秦国的君王,他的宝库里财宝堆积的像山一样,他的牛羊像天上的云一样多,珍贵的丝绸被他拿来垫脚。其木格,你嫁给他一定?会幸福的。”
其木格听了他的话,哭了,她的眼睛比星星更明亮,她的眼泪比珍珠还美丽。
这样的其木格,不到三十岁就死了。
苏赫巴鲁签下了议和书,他要回?到北蛮去,让三王子也就是其木格的哥哥成为可汗。
三王子曾经对他说,等三王子成为了可汗,北蛮一统了天下,草原的女儿就再也不用流泪了。
楚云穆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他成为楚王的美梦完全破碎了。没有了北蛮的骑兵,他什么也不是。
……
白檀轻出了营帐之后,在北蛮军营外的一片小树林中,见了秦婉柔和金明哲。
白檀轻看着?二人,觉得两人与在秦国时相比,丰腴了些许,神色也更为自在了。他说:“没想到婉柔公主居然与苏赫巴鲁将军有旧。”
“我已经不是公主了,你叫我婉柔吧。”秦婉柔顿了顿,“我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报答你的恩情。”
白檀轻苦笑道:“若不是婉柔促成楚国与北蛮议和,我恐怕就走不出这北蛮军营了。”
“只是这次骗了苏赫巴鲁将军,我和明哲以后不能回北蛮了。”秦婉柔刚才说的话,是骗苏赫巴鲁的。
而之前白檀轻所说的话,也是骗苏赫巴鲁的。
可汗确实生病了,但并没有到危及性命的地步。
秦婉柔和金明哲本在北蛮,听说北蛮军队围攻丹阳,连忙赶往丹阳。他们在北蛮军营外蛰伏了几日,意图刺杀苏赫巴鲁,解丹阳之围,可惜北蛮人守卫十分严密,没有下手的机会。
今日白檀轻来到北蛮军营,金明哲在营外将白檀轻、苏赫巴鲁和楚云穆三人的对话都听了个清楚,再转述给秦婉柔。两人选了个恰当的时机,求见苏赫巴鲁。秦婉柔以其木格女儿的身份,使苏赫巴鲁相信可汗病重垂死。
人总是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
白檀轻深深一鞠躬,“多谢二位。”
秦婉柔连忙扶起白檀轻,“你不用谢我们,种善因?,得善果?,你应该谢你自己。”
白檀轻问:“你们以后打算去哪里?”
秦婉柔和金明哲对视一眼,她说:“我想和明哲一起看遍天下的风景。”
白檀轻有些艳羡,“真羡慕你们。”
他也想和喜欢的人一起游历天下,可是又放不下责任。
“若不是因为你,我可能就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像我的母妃一样过一生。我和明哲能有今天,全是因为你的缘故。若是你以后遇到什么难事,尽管让我和明哲帮忙。”秦婉柔一边说,一边又偏头看了眼金明哲。
金明哲对着?秦婉柔笑了一下。
他们二人男俊女美,又琴瑟和谐,真是一对璧人。
白檀轻温声道:“若你们遇到有什么难事,也可以让我帮忙。我想,我们是朋友。”
“是,我们是朋友。”秦婉柔嫣然一笑,“檀轻想听听我母妃的故事吗?”
“你愿意说,我就愿意听。”白檀轻没有窥私欲,但愿意当一个倾听者。
秦婉柔开始说其木格的故事,“我的母妃是可汗的女儿,草原的公主,三王子的胞妹。她和苏赫巴鲁青梅竹马,喜欢上了他。但是,可汗要把?她嫁给秦王,让北蛮和秦国联姻。她要苏赫巴鲁带她走,可是苏赫巴鲁拒绝了。她来到了秦国,秦王的年纪足够当她的父亲,而在秦王的后宫里,她不够美,也不够温柔,更不够有心计,很快就失宠了。她对苏赫巴鲁的感情?,由爱变成了恨。她憎恨苏赫巴鲁的懦弱,让她落到这样的地狱来。她不能骑马,不能奔跑,甚至不能高声说话,各种各样的规矩像是锁链系在她的身上。后来,她生下一个女儿,但是她并不爱她的女儿,因?为她也恨秦王,这是她和她所恨的人生的孩子。再后来,她死在了一个冬天。”
白檀轻沉默了一会,说:“一个很悲伤的故事。”
“她说秦国的冬天比北蛮冷许多,可我去了北蛮,发现北蛮的冬天其实比秦国更冷。”秦婉柔将手放在胸口,“她非常想要离开秦宫,没想到最后是我替她实现了。”
她还记得其木格死的时候的场景,其木格一直说冷,可盖上再多的被子,搬来再多的炉子,其木格还是说冷,最后其木格不说话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那是她在人生中第一次接触死亡,而死者是她的母亲。
金明哲握住了秦婉柔的手,以示安慰。
秦婉柔低声道:“没什么,这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
与秦婉柔和金明哲告别之后,白檀轻回了丹阳城。
他一到丹阳,就看见了楚云泽。
楚云泽站在城头,也看到了白檀轻。
当他们两人看见彼此的时候,世间万物好像都不存在了,只有彼此在彼此的眼中。
楚云泽从城墙上跳了下来,紧紧抱住了白檀轻,“你没事就好。”
白残阳看着?拥抱的两人,难得没有打扰。他心里酸溜溜地想,就让楚云泽抱这么一小会吧。
良久,两人才分开。
白檀轻问:“你怎么不问我有没有成功?”
楚云泽紧紧握着白檀轻的手,“不重要,你回?来才是最重要的。”
白檀轻笑道:“北蛮已与楚国议和,苏赫巴鲁将军退兵了。”
“我就知道你能办到。”楚云泽淡淡一笑。
白檀轻问道:“你既然知道我能办到,为什么不愿意让我去北蛮军营?”
楚云泽将白檀轻的手握得更紧,“哪怕有万分之一失去你的可能,我都承担不起。”
白檀轻听了,心中一动。
白残阳将楚云泽的手和白檀轻的手分开,“刚才已经让你抱了那么久,你怎么还拉拉扯扯。”
楚云泽叫了一声“白残阳”。
白残阳问:“有事吗?”
“你有没有意识到你很讨厌?”楚云泽面无表情地说。
“不可能,我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说这样的话,白残阳完全不脸红。
白檀轻看两人又斗嘴了,捂着?嘴笑。
听到笑声,楚云泽和白残阳同时看向白檀轻。
白檀轻左手拉着?楚云泽的手,右手拉着?白残阳的手,“这样行吗?”
白残阳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勉勉强强吧。”
三个人就这样,一起向前走去。
有一道阳光射破乌云,照在三个人的身上,也照亮了丹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