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就到了楚云泽被审问的日子。
因为事关重大,秦俊驰虽未亲至,但派了身边的总管太监来。
主审的官员坐在公案之后,那总管太监便坐在一边,另一边则是白檀轻和白残阳。白檀轻身为犯罪的侍卫名义上的主人,自然不能缺席。
官员先看了总管太监一眼,见到总管太监对他点头,才一拍惊堂木。
两边的衙役便齐声道:“升堂——”
官员咳嗽一声,说:“将原告和被告都带上来。”
楚云泽和一名妇人被带了上来。
楚云泽一到公堂之上,眼睛便盯着白檀轻。两人不过几日未见,但他却觉得过了很久很久。
白檀轻看到楚云泽,心中亦是百感交集。
官员看向妇人,问:“你何事状告他人?”
妇人身穿粗麻布的丧服,头上别着白花。虽然年纪不小,但犹有几分姿色。她说:“民女李赵氏,状告此人杀害我的夫君。此事是我府中众人亲眼所见,绝非诬陷。”
官员又看向了楚云泽,“你有什么话说?”
“李大人并非我所杀,我到李府之时,李大人就已经死了。”楚云泽不卑不亢地说。
官员扬声道:“传证人!”
李府的下人被带来上来,磕头道:“参见大人。”
官员厉声道:“你将案发当日所见,一一道来,若有欺瞒,定不饶恕!”
下人战战兢兢地说:“小人赶到现场之时,李大人就已经死了,而那人手中便拿着杀死李大人的凶器。李大人,就是被此人所杀。”
衙役将带血的匕首呈了上来。
官员看了一眼匕首,又看向了楚云泽,“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他赶到之时,李大人已经死了,也就是说他并没有亲眼看到我杀死李大人。但是他却指证我杀了李大人,居心叵测。”楚云泽神情镇定,不慌不乱。
官员问:“你为何会出现在李府,凶器又为何会在你的手中?”
楚云泽答:“是有一名黑衣人将我引到李府,凶器也是他扔给我的。我以为凶器是暗器,接住了,所以凶器在我手中。”
官员沉下了脸,“这是你的一面之词,你并无证据。”
“我有证据!”白檀轻高声道。
官员将视线转向了白檀轻,“你有何证据?”
白檀轻与官员对视,眉目凛然,“李大人并非是被匕首所杀,而是被毒死的,只要剖棺验尸,便可分明。”
李赵氏说:“这怎么行,剖棺验尸,岂不是让夫君九泉之下不安。”
官员不悦道:“死者的家人不同意,便不能剖棺验尸,你还有何证据?若是没有,我便判了。”
不许开棺验尸,在白檀轻的意料之中。他淡淡道:“我这里有一位证人,请大人容许她上堂。”
官员挥手道:“带上来吧。”
一名布裙荆钗的妇人被带了上来,她头发蓬乱,眼睛红肿,一副十分憔悴的样子。
官员问:“堂下何人?”
妇人垂泪道:“贱妾何氏,嫁与了钱三宝为妻。贱妾的丈夫钱三宝在李府做事,伺候李大人。有一天,贱妾的丈夫拿回了一大笔银子。贱妾心中不安,几番追问,他才告诉了贱妾,原来是有人要他谋害李大人。事成之后,还会给一笔银子,并将贱妾及家人送出咸阳。贱妾劝了他几次,他都不听。李大人死后,贱妾的丈夫就悬梁自尽了。但是,那伙人将我们送出咸阳之后,便在一处小树林要杀了我们,幸得几位壮士相救。不过,贱妾的公婆孩子都被那伙人所杀。贱妾全家,只余贱妾一人了。”
她越说越是伤心,在堂上痛哭起来。
这名妇人,是沈玉瘦带人所救。不过,沈玉瘦故意让那些人杀得只剩一个,才出手相救。这样失去所有亲人的妇人必定心中满怀仇恨,愿意作证。
白檀轻答应了沈玉瘦的条件之后,沈玉瘦将这名妇人交给了他。
因为妇人身份卑贱,李赵氏并不相信她说的话。她指着妇人说:“说不定是你们为了洗刷罪名,买通了这妇人。”
官员点了点头,“孤证不立,你们还有什么证据吗?”
此刻的局面,白檀轻也已经料到了。他说:“我这里还有一名证人,请大人传他上堂。”
官员说:“传上来吧。”
金明哲被带了上来,他站在那里,半分没有下跪的意思,“我就是金碧山庄的庄主金明哲。”
官员见到金明哲,十分讶异。这位秦国绝顶高手的名头,他是听过的,这人为何会出现在公堂之上,又为何会愿意给一名楚国侍卫作证?
楚云泽见了金明哲,心道果然是他。
金明哲心知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等同于对秦王的背叛,神情有些凝重,“白三公子身边的那位侍卫武功十分高强,我一时技痒,便装成黑衣人与他打斗,不知不觉就到了李府。我看到地上有一柄匕首,捡起来向他扔去,然后就走了。”
他这一番话,半真半假。不过以他的身份,足以取信于人了。
白檀轻朗声道:“大人,此事已经分明了,李大人并非我的侍卫所杀。”
“这……”官员不知该怎么做,又看向了总管太监。
总管太监没料到会陡生波折,对官员轻微地摇了摇头。
官员硬着头皮说:“案情尚不清晰,将犯人带下去,容后再审。”
白檀轻心中松了口气,知道事情算是成了。他没指望当场释放,只要洗刷楚云泽的罪名,就不能一直关着楚云泽。
楚云泽被带下去的时候,仍转头看着白檀轻。
白檀轻为了让楚云泽安心,勉强对他笑了一下。即使成功让楚云泽脱罪,但想到楚云泽还在牢里受苦,他就无法开心。
……
总管太监进了宫,将事情禀报了秦王。
秦俊驰听了之后,神色阴晴不定。
总管太监知道秦王现在的心情一定不好,于是头埋得更低,神色也更为恭敬了。若是一个不好,秦王说不定会迁怒于他。
秦俊驰冷哼一声,说:“金明哲此人,果然不堪大用。”
总管太监恭维道:“陛下一直不曾重用金明哲,是陛下慧眼如炬。这样一件小事他都做不好,还能指望他做什么呢。”
秦俊驰想了想,说:“事到如今,只能将那名侍卫放了。”
总管太监抬头看了一眼秦俊驰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虽然要将那侍卫放了,但也不一定要立时放了”
秦俊驰又哼了一声,说:“你说得对,寡人不能让他们如此好过,将那侍卫再关上几天。”
总管太监点头道:“是,奴才会吩咐下去。”
“那名作证的妇人是如何落入白檀轻的手中,寡人不是下令将那奴仆的家人全杀了吗?”秦俊驰皱起了眉。
“这……奴才怎么知道。”总管太监虽然心中有了猜测,却不敢说。
秦俊驰眉头皱得更深,“查,一定要查出来!”
比起敌人,他更担心随时会反咬他一口的狗。
总管太监说:“是,陛下。”
“若寡人知道是谁坏了寡人的事,寡人一定要把此人碎尸万段。”秦俊驰眼眸冷厉,面色阴沉。
虽然不是针对自己,但总管太监还是打了个寒颤,他久在秦王身边,太清楚秦王的手段了。
与其落在秦王手中,不如死了干脆。
……
楚云泽被关了几日之后,终于无罪释放了。
白檀轻和白残阳去了监狱门口,迎接出狱的楚云泽。
白檀轻与楚云泽久别重逢,两人都心情激动,正要抱在一起。
白残阳插入两人之间,对着楚云泽张开了手,勉为其难道:“要抱就抱我吧。”
白檀轻抿嘴一笑。
楚云泽对白檀轻说:“让你担心了。”
白檀轻低声道:“是我让你受苦了。”
秦王并不知道楚云泽的身份,针对楚云泽,其实是在针对白檀轻。
楚云泽不以为意地说:“这算什么苦。”
不过是在监狱住了几天,又没人打骂。虽然饭菜难吃了一些,但并不会饿肚子。他曾经尝过的苦,比这苦多了。
白檀轻凝视了楚云泽一会。
楚云泽问:“怎么了?”
白檀轻欲言又止,最后笑着说:“没什么。”
楚云泽经历过什么,他都知道。不过,过去的已经过去了,重要的是未来。既然伤口已经结痂,就没必要将痂揭开,让伤口再次鲜血淋漓——哪怕这个人并不觉得痛。
白檀轻不说,楚云泽也没有追问。他默默看着白檀轻,眼眸深沉。
白残阳捏着鼻子说:“你在监狱待了这么多天,臭死了,有什么话回去洗完澡再说吧。”
楚云泽修习的内功特殊,哪怕多日不曾洗沐,身上也没有异味。而白残阳修炼的是和楚云泽同一种的内功,不可能不知道。他如此说,不过是为了埋汰楚云泽。
楚云泽看了白残阳一眼,解释不是,不解释也不是。
“走啦走啦。”白残阳拉着白檀轻就走。
白檀轻回头看了楚云泽一眼。
楚云泽对着白檀轻淡笑一下,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