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白残阳出去打探了一番。
白檀轻在房间里练字,不过他心绪不宁,写出来的字也略显潦草。最后,他看着墨迹未干的宣纸,叹了口气,然后把纸烧了。
白纸黑字,被火焰侵蚀,最后变作灰烬。
他看着飞灰,有些出神。
他虽然面上不怎么显露,心里却是十分担心在狱中的楚云泽。若是楚云泽的身份被人发现,那便是十死无生。若是楚云泽死了,他又该如何自处呢?
就在白檀轻烧纸的时候,白残阳回来了。他看向白残阳,叫了声“二哥”。
白残阳面色难得沉重,低声道:“那位李大人死后,他身边一个仆人就上吊了。不过别人都说是这仆人欠了赌债,还不起钱,才自杀的。”
白檀轻的神色也凝重了起来,“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是,这一定不是巧合。恐怕他就是向李大人下毒之人,而他背后那人捏住了他什么把柄,用来威胁他,所以他才自杀。”白残阳顿了顿,“我查了他的家人,据说他的家人得了一笔大钱,出了咸阳,不知去向。”
他们在秦国没有势力,难以查得这一家人的去向。而且往险恶里想,这一家人恐怕也都死了。以秦王的手段,怎么会不斩草除根。
白檀轻蹙眉道:“这样线索又断了。”
“或许这事还是要从金明哲身上着手。”白残阳若有所思地说。
“可他不肯说,这该怎么办?”白檀轻问。
白残阳托着下巴说:“想要人为自己做事,必要用他喜欢的东西来交换。我和金明哲相交这么多年,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
白檀轻想了一会,说:“二哥还记得婉柔公主吗?”
白残阳疑惑地说:“记得,不是前几天才见过的吗,你怎么忽然提到她?”
“我估计金明哲倾慕于那位婉柔公主。”白檀轻压低了声音说。
白残阳听了白檀轻的话,心中先是一惊,继而回想了一下那天的场景,“不会吧,我看金明哲对婉柔公主的态度没什么特别。”
白檀轻说了两个字,“眼神。”
白残阳还是不明所以,“眼神怎么了?”
“一个人可以遮掩自己的态度,却很难隐藏自己的眼神。他看婉柔公主的时候,眼神别样的不同。”白檀轻当时就发现了,只是没留心。刚才他和白残阳说话的时候,金明哲那时的眼神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那是看心上人的眼神。
白残阳将信将疑,“他不过看了婉柔公主一眼,你就发现了。”
白檀轻虽无十全的把握,却有六七分,“二哥若是不信,可以用婉柔公主试探于他。”
“不过说来也奇怪,金明哲不是汲汲名利的人,却甘受秦王驱使。”白残阳心中遗憾,若是金明哲一直为秦王所用,那么他们注定为敌,他其实并不想和金明哲对上。多年好友,真的要兵戈相向?
白檀轻提议道:“二哥,我们再去拜访金明哲一回吧。”
白残阳点头道:“好。”
……
两人又去了一趟金碧山庄,金碧山庄还是上回他们来时的样子,富丽堂皇,好不奢靡。
金明哲见了两人,下巴微抬,“你们怎么又来了?”
“怎么,你这地方我还不能来吗?”白残阳不客气地说。
两人说话间,有仆人端上茶来,又下去了。
金明哲反唇相讥,“我不想你来,你便不来吗?”
白残阳挑了一下眉,“这天下还没有我不能去的地方,只有我不想去的地方。”
“哈。”金明哲轻笑了一声。
白残阳这话虽然说得狂气,但他有狂气的资本。当今之世,罕有他的敌手。哪怕千军万马之中,他也来去自如。
白檀轻端起了放在手边的茶,还未饮用,便觉一股清香扑鼻,喝下之后,更是沁人心脾——这是上等的好茶。他放下茶盏,“金公子是个聪明人,想必已经知道我们的来意了。”
“你们已经来过一次,再来一次,也是无用功。”金明哲也端起茶喝了一口,他眼眸低垂,看着茶盏,不看白家兄弟二人。
“金公子可知道秦王陛下有意将婉柔公主许配给我?”白檀轻提起了秦王之前跟他说过的事。
金明哲的手抖了一下,不过时间很短,令人难以察觉。他面上神情不改,“不曾听过。”
金明哲的手抖,白檀轻没发现,却逃不过白残阳的眼睛。这下子,白残阳心中完全信了白檀轻说金明哲倾慕秦婉柔。他早知自己这个弟弟十分聪慧,现在更是佩服白檀轻见微知著的本事。
白檀轻微笑道:“婉柔公主不仅身份尊贵,本人也貌美温柔,金公子觉得我该不该答应?”
金明哲看向白檀轻,目光炯炯,“你想不想答应呢?”
“我可以答应,也可以不答应。”白檀轻神色高深莫测。
金明哲沉声道:“纵使你答应,楚王陛下会答应吗?”
白檀轻偏过了头,“我的婚事,与楚王陛下有什么关系。”
金明哲不耐烦了,“你到底想说什么,挑明了说吧。”
听金明哲这么说,白檀轻便直言了,“金公子,我想请你助我救出我的侍卫。”
金明哲问:“一个侍卫,对你这般重要,值得你如此大费周章?”
“我与我的侍卫,名为主仆,实则亲如兄弟,我不能看他身陷囹圄却坐视不管。”白檀轻神情带了几分忧伤。
金明哲沉默了一会,说:“你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白檀轻对待一个侍卫尚且如此,而他金明哲身为秦国的绝顶高手,虽然秦王面上对他十分客气,他却敏锐地察觉了秦王心中的轻慢。
白檀轻问:“金公子要如何才肯帮我?”
金明哲又沉默了一会,说:“只要你能让我与婉柔公主见上一面,我便肯帮你。”
白檀轻想了想,说:“这件事说难不难,说易不易。”
“你有法子。”金明哲听白檀轻的语气,便知道此事多半能成,面上不禁带了几分喜色。
“你便静待我的消息吧。”白檀轻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
白家兄弟二人辞别金明哲,从金碧山庄回了国宾馆。
一到国宾馆,便有人通知他们来了位客人。
白檀轻去见了那位客人,讶异道:“是你。”
“是我。”沈玉瘦仍旧是那副道士打扮,挥了一下拂尘。
这两人相对,相似的面孔映在彼此眼中,不过一者身穿锦衣却清冷如月,一者身着道袍却富贵似花。
“你有什么事?”白檀轻直截了当地问。
沈玉瘦故作叹息道:“连客套话都不说几句,看来你是真的不喜欢我。”
白檀轻冷冷地说:“你三番两次陷害我和云泽,还敢出现在我面前,你就不怕我让我二哥杀了你。”
沈玉瘦笑道:“我这不是没有把你身边的侍卫就是楚王的消息,告诉秦王吗,否则他性命不保。”
白檀轻眼神一凛,“我也可以现在就杀了你,反正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沈玉瘦目光闪了闪,“何必开口就是打打杀杀,我今日是来帮你的。”
虽然白檀轻让白残阳杀了他的可能性很小,不过他心里还是有些害怕,毕竟人的性命只有一条。
白檀轻看了沈玉瘦一会,说:“我了解你的为人,你的帮忙恐怕是有条件的吧。”
“是。”沈玉瘦爽快地说,“我知道我原先的条件你肯定是不答应的,所以想了新的条件。只要你答应我,我就帮你救出楚云泽。”
白檀轻问:“什么条件?”
虽然金明哲那边已有了愿意相帮的意思,但多一个沈玉瘦相助,更多了几分救出楚云泽的把握。
沈玉瘦眼珠一转,说:“我要你三年不见楚云泽。”
“不可能。”白檀轻斩钉截铁道。
楚云泽有疯病,唯有在他身边才会好些。若是他长期离开楚云泽,他怕楚云泽会伤害自己。
沈玉瘦看了看白檀轻的脸色,退步道:“一年也行。”
白檀轻思索片刻,说:“三个月。”
楚云泽以前疯病发作十分频繁,但在调理之下,已经变成三月才发作一次,所以白檀轻将日期定做了三个月。
“这也太短了吧。”沈玉瘦咕哝道。
白檀轻淡淡地说:“若是不行,你就回去吧。”
“三个月就三个月吧,我们击掌为誓。”沈玉瘦伸出了手。
“我,白檀轻,答应三个月不见楚云泽。”白檀轻也伸出了手。
“我,我沈玉瘦,答应助白檀轻救出楚云泽。”沈玉瘦的眼睛看向了白檀轻的眼睛。
两人齐声道:“如违此誓,天诛地灭。”
两人击掌三下,此誓便算是成了。
“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沈玉瘦笑了笑,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