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白檀轻求见了几次秦王,都被推托了。
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他忧心如焚。虽然楚云泽在天牢之中,未必有人会害楚云泽的性命,但他想到这件事,还是寝食难安。
七日之后,他才见到了秦王。
秦王坐在王座上,脸上挂着假笑,与白檀轻之前见到的样子并无分别。而白檀轻在他眼中,却是消瘦了一些。
美人消瘦,真是惹人怜惜。
白檀轻行礼道:“参见秦王。”
“免礼。”秦俊驰挥了一下衣袖,“寡人国事繁忙,所以今日才见你,你不会怪寡人吧。”
白檀轻的笑容很淡,“我怎么会怪秦王陛下呢。”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秦俊驰明知故问道:“白大人为何想要见我?”
白檀轻肃容道:“我想请秦王允许我进入天牢,与我的侍卫见一面。”
“白大人对你的那位侍卫果然很上心。”秦俊驰盯着白檀轻看了一会。
白檀轻淡淡地说:“我对身边的每一个真心待我的人,都很上心。若是秦王以真心相待,我也会回报秦王。”
秦俊驰沉吟片刻,说:“白大人可知道天牢重地,不是你想进就能进的地方。而且你那时侍卫犯下杀人重罪,罪不可恕。”
“秦王想要我做什么,才允许我进入天牢?”白檀轻闻弦歌,知雅意。
秦俊驰笑了笑,说:“寡人的妹妹,婉柔公主,你前几日是见过的。”
“确实见过。”白檀轻神色冷淡。
“婉柔公主想要游湖,可惜无人陪伴,未免寂寞,不如白大人替寡人去陪一陪婉柔公主吧。”秦俊驰还是不死心,想要将秦婉柔嫁给白檀轻。
“好。”白檀轻答应了下来。
秦俊驰面上浮现玩味的神色,“你答应得如此干脆,让寡人觉得是不是该多提几个条件。”
白檀轻淡然道:“我想秦王不是出尔反尔之人。”
秦俊驰笑了一声,“寡人一诺千金。”
……
过了几日,白檀轻出了门,今天就是他与秦婉柔约定游湖的日子。
白残阳当然是跟着一起去,现在楚云泽已经出了事,要是白檀轻再出事,那这一副烂摊子就无人收场了。
两人来到湖边,便看见一艘画舫停泊。画舫足有两层,仿佛把一栋小楼搬到船上似的,红墙金顶,美轮美奂。
一名宫女走下画舫,“请二位随我来。”
白家兄弟二人跟着这名宫女上了画舫,走入了房中。
秦婉柔百无聊赖,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琴弦。她身后摆着一面屏风,是百花图案,百花盛放,簇拥着中间的牡丹,而她人在花中,比花还要娇艳。
她看见白家兄弟,停下了手中动作,“你们来了。”
这白家兄弟二人容貌都十分不俗,白残阳英武,白檀轻婉娈。特别是白檀轻,她一向自负容貌,可见了白檀轻,有种自惭形秽之感。
白檀轻客气地说:“婉柔公主。”
白残阳嘀咕道:“长得不错。”
秦婉柔在他人眼中,是绝代佳人。可他见惯了自己小弟的容貌,于是秦婉柔的长相在他眼中仅仅是不错而已。
白檀轻眉头微皱,用手肘碰了一下白残阳。
白残阳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秦婉柔心中觉得白残阳十分有趣,不由多看了几眼,才看向了白檀轻,“白大人,我们又见面了。”
“我奉秦王之命,来陪公主游湖。”白檀轻微微低头。
秦婉柔浅浅一笑,“白大人可愿意听我弹琴?”
“公主琴技高超,公主愿意弹,白某就愿意听。”白檀轻含笑道。
他的态度恭敬有余,亲近不足。
秦婉柔挥了一下手,说:“把琴搬出去吧,我想在外面弹。”
两名宫女将琴搬起,搬到了外面。
三人也走到了外面,此时画舫已经驶离了岸边,驶到了湖中心。湖面如镜,远处山色连绵,湛蓝的天空中飘着几抹微云。
秦婉柔在琴前坐下,纤指拨动琴弦,乐声流泻而出。
白檀轻闭目静听,一直紧绷的心情稍微放松。他的眼前,仿佛浮现了楚云泽的面容。虽然不知这首曲子的名字,但他敢肯定这是一首写情的曲子。
情只一字,却是世间最难解的一字。
白残阳不懂乐理,除了好听之外,没有其他感觉。
忽然,一艘金灿灿的船只破开波浪,向着画舫驶来。这艘船堆金砌玉,足见主人的豪奢。船头站着一名黄衣人,不过距离有些远,看不清容貌。
白残阳看到这艘船,就知道船上的人是谁了。他一边挥手,一边大喊道:“金明哲!”
金明哲一跃而起,从金船上飞到了画舫之上。他先看向了秦婉柔,叫了声“婉柔公主”。
秦婉柔对着金明哲盈盈一拜,“金公子。”
金明哲虽然无官无职,却是秦王倚重高手,便是如秦婉柔这般备受秦王宠爱,见了他,也要客气三分。
金明哲的视线转向了白残阳,“白残阳。”
“你也来游湖啊。”白残阳拍了一下金明哲的肩膀。
白残阳手法颇重,金明哲被拍了一下,不禁皱起了眉。他估计他的肩膀这块,明天一定会发青。
白残阳看了一下天,又看向了金明哲,“我看今天天气不错,不如我们打一架吧。”
金明哲不悦道:“你发什么疯。”
“看剑!”白残阳一边说,一边一剑向金明哲刺去。
金明哲连忙取下背上重剑,挡住了白残阳这一剑。
两人在湖上飞来跃去,兵器交接之声不绝于耳。
白残阳在与金明哲身影交错的一瞬间,问:“是不是你?”
金明哲面无表情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影二在影卫之中排名第二,武功高强。这秦国之中,能引他入局的人,屈指可数。”白残阳表情难得的冰冷。
“如果我说是我呢?”金明哲没有把话说满。
白残阳笑了一下,但是他的眼睛里没有笑意,“你三番两次同我做对,你就不怕我忍不住杀了你。”
“那也要你做得到。”金明哲对着白残阳放狠话,心中却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
“这是最后一次我对你心慈手软,如果还有下一次,你我之间的情谊就此断绝,我不会手下留情了。”白残阳在金明哲的脸上轻轻划了一剑。
金明哲抹去脸上血迹,伤口很浅,但还是令他怒不可遏,“就为了一个侍卫,你这样对我?”
白残阳冷冷地说:“白檀轻和他身边的人,你都不应该碰。”
金明哲冷哼一声,落在了自己的船上。
白残阳也落在了画舫上,还剑入鞘。
秦婉柔看着白残阳,目光灼灼,“这位是白将军吧,白将军真是绝顶高手。金公子已是秦国第一高手,白将军竟犹在金公子之上。”
白残阳被一个美人用崇拜的眼光看着,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金明哲……也很厉害。”
秦婉柔看了看白残阳,又看了看白檀轻,“我听说白大人还有一位大哥,文采斐然。白大人的父亲是能吏,两位哥哥一文一武,白大人自己也冰雪聪明,一家人都是芝兰玉树,真是令人好生羡慕。”
白檀轻微笑道:“婉柔公主国色天香,是秦王之妹,秦王文韬武略,权倾天下,岂不是更令人羡慕。”
秦婉柔笑了一下,不过并不显得很高兴的样子。她纵然是秦王之妹,享尽荣华富贵,可是连婚事都不能自主。她注定是一件被秦王用来交易的商品,今天被摆在白檀轻的面前,明天不知道要被摆在谁的面前。
……
游湖结束之后,白家兄弟二人回了国宾馆。
白残阳把白檀轻送到了房间门口,还没有离去的意思。
白檀轻问:“怎么了,二哥?”
白残阳问道:“你是不是不开心?”
这个问题,他在心里憋了许多,之前有外人在场,所以不好问。现在,他终于可以问出口了。虽然白檀轻面上带笑,但他能感到白檀轻的闷闷不乐,或许这是兄弟间某种奇妙的感应。
白檀轻想说不是,可他看到白残阳的脸,说了真话,“是。”
白残阳是他的二哥,他们血脉相连,在白残阳面前,他不必隐藏自己。如果一个人在亲人面前也要伪装,那岂不是太可悲了。
白残阳又问:“是不是因为楚云泽?”
白檀轻犹豫了一下,说了声“是”。
楚云泽还在天牢之中,他哪有心情陪人游湖,可又不得不强颜欢笑。
“等楚云泽出来了,我一定要打他一顿,他竟然让你不开心了。”白残阳抱住了白檀轻,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他比白檀轻高一些,所以做这个动作的时候,不得不弯着腰。
白檀轻哭笑不得,“二哥。”
白残阳将白檀轻抱得更紧,“你……如果,我是说如果,想要和楚云泽在一起,我也不是不能答应,只要你开心就好。”
“二哥怎么突然这么说?”白檀轻疑惑地问。
“你不开心,二哥就不开心,二哥还是希望你能够开心。”白残阳说了句很绕口的话。
白檀轻有些感动,回抱住了白残阳。
白残阳补充道:“当然,最好还是不要是楚云泽。”
白檀轻刚刚升起的感动,一下子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