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二十三章

在城中修整一日之后,楚云泽领着一千骑兵出城,准备试探秦军。这一支骑兵虽然人数不多,不过都是楚军中的精锐。

然而半日之后,白檀轻就收到了楚云泽受伤的消息。

他心中着急,和白残阳共乘一骑,出了城。他坐在马的前面,白残阳坐在马的后面,持着缰绳。

当白檀轻和白残阳赶到营地的时候,被人拦住了。

两名士兵将手中的长|枪交叉,挡住了前路,“军营重地,不得擅闯!”

白檀轻想起楚云泽曾经给过他一个令牌,将令牌拿了出来。

士兵见到令牌,让了开来。因为楚云泽曾经吩咐过,见到这枚令牌,就如见到楚王亲至一般。

白檀轻和白残阳进入了营地之后,直接往楚云泽的帐篷去了。

那顶帐篷在军营之中最大最显眼,四周还有不少士兵把守。

因为有令牌的缘故,白家兄弟二人一路通行。

白檀轻走进帐篷,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他看见楚云泽躺在床上,连忙走到床边,“你伤得重不重?”

“你怎么来了?”楚云泽不愿白檀轻来,可见到白檀轻,他又觉得很欢喜。他此刻躺在床上,没穿上衣,胸口裹着绷带,绷带还透着血色。

白檀轻握住了楚云泽的手,“我担心你。”

楚云泽看着自己被白檀轻握住的手,呆了一瞬间,然后紧紧回握住了白檀轻的手。明明伤口疼痛,但他脸上却有了笑意,“只是皮肉伤而已,过一阵子就好了。”

白檀轻眉头深皱,“你不是说你很厉害吗,怎么会受伤呢?”

“他伤的比我重。”楚云泽的眼中闪过一道厉芒。

白檀轻疑惑地说:“他?”

楚云泽沉声道:“就是寇景澄。”

他率领的骑兵,刚好就遇到了寇景澄。而且寇景澄带领的秦兵,人数是楚兵的三倍。不过,他还是带着楚兵突围了,还重伤了寇景澄。

他之所以能够突围,是因为寇景澄带领的全是步兵,机动性不如骑兵。并且他本人的武功,远在寇景澄之上。但若是寇景澄带领的也是骑兵,那么他们两人之间的胜负就不好说了。

寇景澄,果然是个棘手的敌人。

这时,庄翰墨背着药箱走了进来,“臣来给陛下换药。”

白檀轻松开了楚云泽的手,将身子让开。

庄翰墨不知道楚云泽为什么对他怒目而视,胆战心惊地低下了头。他在床边坐下,放下药箱,开始给楚云泽换药。他先解开了楚云泽的绷带,绷带与血肉相连,虽然他十分小心,还是带下了部分皮肉。

楚云泽面不改色,好像不是他受伤一般。

庄翰墨用布巾擦去了伤口上的血,然后将布巾扔进水盆里,水盆里蔓延开丝丝缕缕的红色。

白檀轻看了一眼楚云泽血肉模糊的伤口,就觉得心口发疼。他连忙偏过头,不再看了。

白残阳撇了撇嘴,说:“他又没死,不是还有气吗?”

在他看来,习武之人,受一些皮肉伤,实在是不足向人提的小事,哪里需要如此紧张。他看到白檀轻这么关心楚云泽,就觉得心里酸溜溜的。

“二哥。”白檀轻看向白残阳,眼中隐隐有谴责。

“好好好,我不说了。”白残阳双手抱在胸前,满脸不悦。

庄翰墨将药涂在楚云泽的伤口上,又给他换上了新的绷带。他嘱咐道:“陛下近来最好不要动武,以免伤口裂开。”

白檀轻担心地问:“庄太医,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地方吗?”

庄翰墨想了想,说:“陛下的伤口不要沾水,饮食上也要清淡一些。”

“我知道了。”白檀轻点了点头。

“臣退下了。”庄翰墨背上药箱,出了营帐。

白檀轻和楚云泽视线相触,两人还来不及说一句话,一名士兵就冲进了帐篷。

士兵跪了下来,说:“报——有小股秦兵从西南方前来。”

楚云泽面色一冷,就要起身。

白檀轻按住了楚云泽的肩膀,“庄太医说了,你不能动武,否则伤口会裂开。”

楚云泽皱眉道:“可是……”

白残阳打断了楚云泽的话,“我去吧。”

此话一出,白檀轻和楚云泽都看向了白残阳。

白残阳咳嗽一声,说:“你们忘了,我还是楚国的昭武校尉呢。”

楚云泽心里有些吃惊,但面上没有表露出来。白残阳虽然是昭武校尉,但只是个散官。他没想到,白残阳居然会主动提出替他上战场。

他拿出兵符,递给了白残阳。

白残阳掂了一下手里的兵符,问:“把这东西交给我,你放心?”

他手中的这枚兵符,可以号令楚国的所有军队。若是他对楚云泽有异心,甚至可以用这枚兵符颠覆楚云泽的皇位。

“因为你是檀轻的哥哥,所以我放心。”楚云泽认真地说。

他相信白檀轻,所以也相信白残阳,白残阳不会做出让白檀轻失望的事。

白残阳低笑一声,然后掀开帘子出去了。

士兵也出去了,营帐中只剩下了白檀轻和楚云泽两人。

白檀轻本来还想同白残阳说几句话,但没想到白残阳走得如此干脆。他看向了楚云泽,关切地问:“伤口还疼吗?”

楚云泽想说不疼了,可心念一动,改了主意。他低声道:“你握住我的手,我的伤口就不疼了。”

“我又不是止疼药。”白檀轻嘴上这么说,却再次握住了楚云泽的手。

楚云泽心道,你就是我的灵丹妙药。

他看着白檀轻的手,那样白皙柔软的一只手,指尖透着淡淡的粉,体温比自己略低一些。他不由得回握住,想要将自己手上的温度传递过去。

白檀轻感觉到楚云泽的手很热很烫,这股热度似乎从手上一直传到心口。他之前听到楚云泽受伤的消息,心情一直紧绷,此刻才真正放松下来。人一放松,倦意也袭来了。

他趴在床边,睡着了。

……

白残阳出了营帐之后,没走出多远,看到一队楚兵向他走来。

他扫视了那对楚兵一眼,看出了问题。这一队楚兵,步伐整齐,但有一个人脚步虚浮,不似练武之人。他指着这个人说:“你,出来。”

那个士兵走了出来,低着头不敢看白残阳。

白残阳绕着这个士兵走了一圈,“是你自己说,还是我命人严刑拷打你一番,你再说出来。”

士兵将头盔摘了下来,露出面容,“我不是坏人,我是四门博士之子沈玉瘦。”

白残阳看到这人长相,吃了一惊,因为这人竟然长得有点像他的小弟白檀轻。他问:“你为何会假扮士兵,潜入军营之中?”

“我也是楚国男儿,想要从军,但是家中不肯,于是就假扮成士兵,希望能立下军功,这样家里就不会有意见了。”沈玉瘦说的,当然是假话。

他来到这里,只是为了接近楚云泽。楚云泽在战场上,一定会遇到很多危险,只要他救下楚云泽,楚云泽说不定会对他改观。

白残阳盯着沈玉瘦看了一会,然后对一个士兵说:“暂时找人看着他,等回了城之后,把他送回丹阳。”

“等等……”沈玉瘦想要说服白残阳让他留下,可是白残阳已经走远了,而他被人拦着,无法追过去。

白残阳命人找来一副铠甲,给他换上,又让人牵来了一匹马。他骑上马,头盔下眸光锐利,脸上的漫不经心一扫而空,像是一头终于睡醒了的猛兽,“我是昭武校尉白残阳,奉楚王之命,统率楚军,谁敢与我一同效死?”

……

白檀轻醒来之后,发现自己睡在床上,和楚云泽脸对着脸,手仍握在一起。

楚云泽还在沉睡,呼吸平稳。

白檀轻看了楚云泽一会,很少有人敢看这个人的脸,有的是畏惧这个人的身份,有的是畏惧这个人身上戾气。如果这个人愿意多笑笑,或许会有很多人喜欢他吧。但是这个人,似乎只愿在自己面前笑。

他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手从楚云泽的手中抽了出来,下了床。

忽然,帘子被掀开,白残阳走了进来。

白檀轻转过头,看到白残阳,愣了一下。因为这个白残阳对他来说,有些陌生。

“让二哥抱抱。”白残阳走到白檀轻面前,紧紧抱住了白檀轻。他身上有一种古怪的味道,是血混合着沙尘的气息。

白檀轻问:“二哥,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杀人杀多了。”白残阳松开白檀轻,把身上的铠甲脱了下来。

白檀轻又问:“二哥有没有受伤?”

白残阳笑了一下,说:“他们还伤不了我。”

楚云泽在床上翻了个身,不过并没有醒来。

白檀轻看了楚云泽一眼,对白残阳说:“我们出去说吧,别把他吵醒了。”

白残阳也看了楚云泽一眼,轻哼一声,出去了。

白檀轻穿上披风,跟在白残阳的身后,也出去了。

两人站在帐篷外,沉默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白残阳开口道:“你跟我说过,你只把楚云泽当做朋友。”

他越看楚云泽和白檀轻之间的互动,就越觉得不安。他不怕楚云泽对白檀轻怀有那种心思,但他怕白檀轻对楚云泽动了心。

“现在你问我,我还是一样的回答。”白檀轻顿了顿,“楚云泽是我的朋友。”

“但是你把他当做朋友,他并不把你当做朋友。”白残阳声音低沉。

“人生的路那么长,谁能知道以后呢,说不定他会改变心意。”白檀轻低着头,把玩了一下披风上的系带。

白残阳目光灼灼,“人生的路很长,我怕你误入歧途而不知。”

白檀轻将带子解开又系上,“我有分寸。”

白残阳抓住了白檀轻的肩膀,说:“他是楚王,位高权重,如果你们之间真的有了什么,哪天他抽身而去,对他来说,不过是一段风流韵事,对你来说,就是无底深渊了。”

白檀轻抬起头,看着白残阳,“我知道二哥这么说,是为我好。无论楚云泽对我抱着什么样的心思,我和他以前是朋友,以后也会是朋友。我不会疏远他,但是也不会和他靠得太近。”

“原来你已经知道了。”

白檀轻听到这句话,偏过头,看到了面无表情的楚云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