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泽没想到,白檀轻的父亲和哥哥们竟然答应了让白檀轻去边关。他更没想到的是,白残阳还要一起去。
哪怕他千不愿万不愿,也不能对白檀轻食言,只能一起前往边关。
浩浩荡荡的队伍,向着边关行去,卷起地上烟尘。
白檀轻坐在马车上,对面是白残阳。
这辆宽大的马车中,各种事物应有尽有,好似把一个奢华的房间搬到了马车上。
白残阳双手抱在胸前,怀里是一把剑,正在闭目养神。
白檀轻在马车中闷得无聊,掀开了帘子,向外望去。
朱红色的旗帜下,是甲胄鲜明的军队,一眼望不到头。
那名穿着黑色铠甲、身披赤色披风的人,最为突出。当白檀轻看向他时,他也察觉到了白檀轻的目光,望向了白檀轻。
虽然两人隔得挺远,白檀轻看不清楚,但白檀轻感觉楚云泽对他笑了一下。
他说不出自己此刻心中是什么滋味,放下了帘子,遮断了楚云泽的视线。他转过头,发现白残阳正看着他,“怎么了?二哥。”
刚才两人的互动,白残阳都看在了眼中。他神情微妙,问:“你是不是为了楚云泽才去边关?”
“是。”白檀轻在白残阳的注视中低下了头。
白残阳问:“你到底是怎么看楚云泽的?”
白檀轻低声道:“他是我的朋友。”
白残阳又问:“只是朋友吗?”
“当然只是朋友,二哥难道觉得我和楚云泽之间,除了朋友之外,还能是什么关系?”白檀轻抬起头,与白残阳对视,眼眸中一片清澈。
白残阳看了白檀轻一会,说:“我希望我下次问你,你还是这么回答我的。”
他精心看着长大的羊羔,可别被狼叼了去。更何况那头狼,还不是一头普通的狼,是能同狮虎搏斗的恶狼。
突然,外面传来了吵闹声。
白檀轻又掀开了帘子,看见了一头鹿。
这只鹿是棕色的,身上有白色的圆形斑点,生着长长的鹿角。它站在一块岩石上,睁着一双漆黑温顺的眼睛,好奇地看着路过的军队。
楚云泽也看到了这头鹿,他心念一动,弯弓搭箭,拉动弓弦。
箭向着鹿射去,那头鹿想要跑,还是被箭射中了,发出一声哀鸣,倒在了地上。
围在楚云泽身边的人,大声恭维着楚云泽的箭法。
“陛下神勇,令我等叹服。”
“陛下箭法无双,小小兽类手到擒来。”
“陛下好箭法,例无虚发。”
有人跑过去,把鹿捡了回来。
楚云泽看了那头死鹿一眼,心想这鹿皮给白檀轻做副手套不错。他吩咐道:“皮留下,肉就做今天的晚饭吧。”
那人说了声“是”,然后拿着死鹿去处理了。
本来停下的队伍,继续向前行去。
白檀轻轻叹一声,放下了帘子。
……
到了晚上,队伍停了下来,安营扎寨。
那头鹿被剥去皮之后,做成了鹿肉汤。汤里除了鹿肉和调味料之外,其他什么也没放,不过光是鹿肉的滋味,就足够鲜美。
这头鹿不大,做成汤也不过小小一锅。其中一碗,被送给了白檀轻——因为鹿肉是大补之物,白檀轻体弱,吃多了不好。
白檀轻坐在火堆边,捧着碗喝鹿肉汤。
过了一会,楚云泽走了过来,在白檀轻的身边坐下。他笑着问:“好喝吗?”
白檀轻点了点头,火光把他的面颊映着一种温暖的颜色。他平时已是绝色,在火光的映照下,又是另一种特别的美。
楚云泽凝视着白檀轻,没有喝酒,但是他已经醉了。
楚云泽不说话,白檀轻也不说话。一个看人,一个看火。
良久,楚云泽问:“你为什么要跟着我来?”
白檀轻对他太好太好,于是他心中生出奢望来。白檀轻,是不是对他也有一点动心?可他又觉得,这只是白檀轻人好而已,白檀轻对其他朋友,也是这样。
白檀轻答:“因为我担心你。”
“可是我也担心你。”楚云泽沉声道。
白檀轻淡淡一笑,“我二哥也来了,有二哥保护我,你不用担心。”
楚云泽起了较劲的心思,说:“我的武功,不下于你二哥,我也能保护你。”
“我知道,但我也知道你是楚王,一定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白檀轻感受着手中热汤传来的暖意。
楚云泽低声道:“那些事都没有你重要。”
白檀轻不说话了,好像为了掩饰什么一样,他端起碗,喝了一口鹿肉汤。鹿肉汤热腾腾的,让他整个身子都似乎暖了起来。
楚云泽想起一件事,说:“我刚刚看到一个地方,想带你去看看。”
白檀轻问:“什么地方?”
“你到了就知道了。”楚云泽神秘一笑。
……
楚云泽和白檀轻离开了营地,两人肩并肩,走到树林中。
林中十分寂静,除了虫鸣声,就只有脚踩在枯枝落叶上发出的声音。
走了一会,楚云泽停下了脚步,“就是这里。”
白檀轻看了看四周,并没有发现稀奇之处。
忽然,一点黄光从灌木丛中飞出。
白檀轻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萤火虫。他还来不及惊讶,就看到越来越多的萤火虫的飞了出来。
无数只萤火虫在林间飞舞,点点荧光,好像天上繁星。一时间,地上也变作了星海。
白檀轻被眼前的场景震撼,久久没回过神来。不是没有见过萤火虫,但这么多的萤火虫,他还是第一次见。
楚云泽问:“喜欢吗?”
白檀轻点了点头,“喜欢。”
楚云泽施展轻功飞了过去,挥舞了几下手臂,又飞了回来。他对着白檀轻张开手掌,几只萤火虫就从他的掌心飞出。
白檀轻的眼中映着萤光,那双眼睛也好像在发光一样。他有着世间最美的一双眼睛,这双眼睛,就该看遍天下的美景,而不是困在方寸之地。
楚云泽看着这样的白檀轻,不仅心跳得有点快,而且身体也发热起来。之前的鹿肉汤,他也喝了几碗,再加上他如今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又不近女色。
他一时情动,就将白檀轻压在了一棵树上。他都没想到,他能做出这么大胆的事。
白檀轻低呼一声,垂着眼眸,不敢看楚云泽。
两人距离极近,呼吸相闻。
楚云泽专注地看着白檀轻,好像世间万物,都不及这一人入他眼中,“我……”
白檀轻的心怦怦直跳,他想逃避,却无处逃离,身前是楚云泽,背后是树干。
下一刻,楚云泽转过身,拔剑挡下了一枚袭来的飞镖。
白残阳从树林中走出,阴阳怪气道:“我找我小弟,找了好一会都没看见,原来是被你带到了这里。”
楚云泽眉眼冷厉,在白檀轻面前的柔情化为乌有。他一字一顿道:“白、残、阳。”
“生气了?该生气的明明是我才是。”白残阳明明在笑,但眼神却很锐利,手也搭在了剑柄上。
白檀轻生怕两个人打起来,强笑道:“出来这么久了,我们回去吧。”
白残阳和楚云泽对视了一眼,彼此的眼中都蕴含着敌意。
白残阳看向白檀轻,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柔,“好,我们回去吧。”
“等等。”楚云泽拿出藏在灌木丛中的琉璃瓶,又施展轻功抓了几只萤火虫,放入了瓶中。
他走到白檀轻身边,将琉璃瓶递给了白檀轻,“送给你。”
萤火虫在琉璃瓶中飞舞,整个琉璃瓶都在发光。而这个琉璃瓶通体透明,毫无瑕疵,本身就十分贵重了。
白檀轻双手捧着琉璃瓶,“谢谢。”
三人向营地走去,楚云泽走在白檀轻的左边,白残阳走在白檀轻的右边。
楚云泽和白残阳一直把白檀轻送到了帐篷前。
楚云泽温声道:“好好休息。”
白残阳摸了摸白檀轻的头发,“做个好梦。”
楚云泽几乎是有些嫉妒地看着白残阳的手,他有时候会想,如果他是白檀轻的哥哥就好了,就可以和白檀轻一起长大,并且哪怕亲密地对待白檀轻,也是理所当然。但是,如果他是白檀轻的哥哥,就不能和白檀轻在一起了。这样想,还是不是白檀轻的哥哥比较好。
白檀轻“嗯”了一声,转身走进了帐篷。
他把琉璃瓶放在了床头,然后坐了下来。他托着下巴,看着琉璃瓶和其中的萤火虫。
刚才树林中发生的一切,在他脑海中浮现——楚云泽的笑,楚云泽的脸,楚云泽潇洒的身姿。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心漏跳了一拍。这种感觉,应该叫什么呢?对于他来说,太陌生了。
他伸出手,摸了一下琉璃瓶,触感冰冷。
有萤火虫飞到了白檀轻的手指边,但是看似很近,其实隔着一层琉璃,永远也碰不到。
白檀轻摇了摇头,挥去脑海中楚云泽的身影,然后上床睡觉。
第二天,白檀轻醒来之后,发现琉璃瓶中的萤火虫都已经死了,也不再发光。
精致美丽的琉璃瓶中,是黑色的虫尸。
白檀轻看着琉璃瓶,心中惘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