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楚云泽来到鸿鹄宫的时候,白檀轻还没有醒来。
宫女见到楚云泽,连忙行礼,“陛……”
楚云泽摆了摆手,示意宫女不要出声。他走进了寝殿,走到了床边。他看着这张床,这本来是一张普通的床,但当床上睡着他的心上人的时候,一切都变得不同了。
虽然已经入春了,但天气仍然十分寒冷,所以室内仍生着炭火,屋子里暖融融的。炭是上好的银骨炭,一点烟气也没有。
楚云泽吸了一口气,掀开了床帘。
白檀轻正在床上酣睡,脸粉扑扑的。他呼吸平稳,睡姿也十分端正。
楚云泽在床边坐下,看着白檀轻的睡颜。他一边看,一边头越来越低。最后,他的鼻子都几乎要碰上白檀轻的鼻子了。
他的眼睛盯着白檀轻的嘴唇,那里是淡淡的粉色,像是春天的花瓣。
他心想,亲一下也没事吧,反正白檀轻还没有醒,是不会发现的。他被这个念头蛊惑了,轻轻地吻了一下白檀轻的嘴唇,一触即分。
只是短暂的一个瞬间,但他觉得自己的唇齿间都萦绕着一股甜美。这世上最甜蜜的东西,也比不过这一刻的甘甜。
他第一次亲吻一个人,他会用各种各样的东西杀人,比如刀,比如剑,比如绳索,但他却不知道如何亲吻一个人,只知道用嘴唇贴着嘴唇。
一颗心,在胸腔里剧烈地震动。
楚云泽伸出手,他先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然后捂住了胸口。这种感觉,不知道如何形容,好像下一刻死去,也没什么遗憾——虽然这只是一个吻。
但他吻到了他世上最爱的人,比他性命更重要的人。
白檀轻睫毛一颤,睁开了眼睛。
楚云泽心里吓了一跳,但面上的神情仍然十分镇定,“你醒了。”
“你来了多久了,怎么不叫我起来?”白檀轻爬了起来,略显凌乱的头发披在两肩。
楚云泽怕白檀轻着凉,拿起放在一边的衣服披在他身上,“我看你睡得香,想你多睡一会。”
他看白檀轻的样子,不像是发现了自己偷吻,心中松了口气,又若有所失。
他到底是想白檀轻发现,还是不想白檀轻发现呢?
是否已经厌倦了伪装?装成一个普通的朋友,一只温驯的动物,待在白檀轻的身边。
白檀轻起来了,穿好了衣服,又在宫女的伺候下洗漱。
楚云泽就坐在一边看着,明明是平常的事情,但白檀轻做起来,他就觉得赏心悦目。
白檀轻被看得不自在,嗔怪道:“你怎么老是看着我?”
楚云泽笑道:“你好看。”
白檀轻面色微红,不知如何回应,只能背对着楚云泽。
楚云泽却觉得白檀轻连背也好看,若是这背脊靠在他的胸膛上,不知是什么滋味。
宫女们鱼贯而入,把早膳端了进来。各色糕点,摆了满桌,色泽鲜艳,模样精巧,一看就是下了大工夫,便是平常楚王用膳,也没有这样的奢侈。
白檀轻睁大了眼睛,“两个人哪里吃得了这么多东西。”
“你喜欢就吃几口,不喜欢就让人撤下去。”楚云泽这么做,是为了白檀轻能多吃几口。在他看来,白檀轻实在太瘦了。
白檀轻在桌边坐下,“太浪费了,以后就捡几样我喜欢的做吧。”
楚云泽在白檀轻旁边坐了下来,“不浪费,你吃不完的,我替你吃。”
白檀轻拿起筷子,开始用膳。桌上的东西实在太多,他每样吃一点,就吃撑了。最后一块翠玉豆糕,他实在吃不下去,咬了一口,就放在了碟子上,然后放下了筷子。
桌子上的糕点还剩了许多,几乎像是没动过。
楚云泽本来吃得很慢,等白檀轻吃完,才飞快地吃了起来,竟然真的把满桌的东西都吃下去了,甚至那块白檀轻咬了一口的翠玉豆糕,他也吃了。
“这是我吃过的。”白檀轻的脸又红了。
楚云泽满不在乎地说:“有什么关系。”
白檀轻吃过早膳后,休息一会,就打算回白府。他站了起来,对楚云泽说:“我要回去了。”
“我送你到宫门口吧。”楚云泽站了起来。
他一直将白檀轻送到宫门口,才回去。
……
送走白檀轻之后,楚云泽走在宫里,感觉眼前的花草树木都失了颜色,就如他灰暗的内心一般。
他明明才刚刚与白檀轻分别,可他现在又很想见到白檀轻了。
怎样才能与白檀轻更亲密,怎样才能让白檀轻永远待在他的身边,怎样才能让白檀轻对他的感情,就像他对白檀轻一样——甚至不需要同等,只要白檀轻对他有那么一点点情意就够了。
他愿意捧着那一点情意,像沙漠里的人捧着最后一口水。
忽然,一名宫女走到了楚云泽的面前,行礼道:“参见陛下。”
楚云泽冷冷地说:“什么事?”
宫女说:“太后想见陛下。”
“那就去看看她吧。”楚云泽的眼中没有温情,只有冷酷。徐秀慧对他来说,不再是母亲,只是一个想要害白檀轻的仇人。
他走到青鸾宫,发现青鸾宫与之前相比,寥落了许多。
以前的青鸾宫,春来的时候,总是繁花似锦,现在宫里摆着几盆花都枯了。人也少了许多,只有寥寥几个。
宫里的人,惯会捧高踩低。以前的徐秀慧,是风光的太后,而现在的徐秀慧,不过是个被楚王厌弃的人罢了。在这宫里,没有楚王的眷顾,便什么也不是。
徐秀慧怀里仍旧抱着那只波斯猫,只是人和猫都瘦了。她听到脚步声,摸着猫,头也不抬,“你来了。”
楚云泽问:“你叫孤来,想做什么?”
徐秀慧挠了挠波斯猫的下巴,“哀家想向陛下讨个恩典。”
“说吧。”楚云泽冷淡地说。
“哀家想让徐梦岚入宫侍疾,徐梦岚你昨日也见过的,是个不错的姑娘。”徐秀慧终于抬起了头,脸上挤出了个笑。
楚云泽沉默片刻,说:“可以。”
楚云泽就这样答应了,让徐秀慧十分讶异,她以为楚云泽会为难她。
“只是有个条件。”楚云泽淡淡道。
徐秀慧听到楚云泽向她提条件,才放了心,问:“什么条件?”
若是楚云泽不向她提条件,又如此轻易答应了她的要求,她才要怀疑楚云泽是不是有什么阴谋。毕竟他们母子之间,一点情分也无。
“让白檀轻和徐梦岚一起入宫侍疾,不过,白檀轻入宫做什么,你就不必过问了。”楚云泽想要的,不过是个名头。
楚云泽若是下旨让白檀轻进宫,一定会惹人非议,但徐秀慧让白檀轻进宫,那就不一样了。徐秀慧与白夫人是金兰姐妹,她和白檀轻名义上算是姨侄,所以她让白檀轻入宫侍疾,名正言顺。不过,楚云泽并不打算让白檀轻和徐秀慧见面。
徐秀慧盯着楚云泽看了一会,说:“好。”
……
白檀轻回到家里,没过几天,就接到了太后叫他入宫侍疾的懿旨。
对此,他家人的态度十分激烈。
白残阳大声道:“皇宫是什么地方,是吃人的地方,怎么能让檀轻到宫里去!”
“檀轻体弱多病,宫里没人照顾,若是出了三长两短怎么办?”白重露温雅的脸上有淡淡的不悦。
白鸿尽点了点头,“此言甚是,檀轻从小就长在我身边,娇生惯养,怎能叫他到宫里受苦。”
白檀轻低声道:“可是太后旨意已下,若是不去,就是抗旨不遵。”
众人听了他的话,一时沉默。
白檀轻强笑道:“宫里还有陛下呢,陛下会照顾我的。”
“就是宫里有他,我才担心。”白残阳咬牙切齿道。
白重露心中无奈,只能嘱咐道:“你在宫中,要事事谨慎,虽然陛下视你为友,也不可轻忽。”
“是,大哥。”白檀轻点头道。
白残阳知道无法阻止白檀轻进宫,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匕首,塞到了白檀轻手里,“拿着,他要是……你就给他一刀。”
“谢谢二哥。”白檀轻捧着匕首,哭笑不得。
他第一次得到利器作为礼物,心中好奇,将匕首抽了出来。这把匕首上镶着许多宝石,看上去如同一件玩物一般,然而出鞘的时候,却有一股寒芒。
白鸿尽看着白檀轻,叹息一声,“都是为父无用,让你受委屈了。”
“怎么会,爹爹在我心里是世上最好的父亲。”白檀轻将匕首收回鞘中,放进了袖子里。他想到要与白鸿尽分别,心中感伤,扑进了他怀里。
白鸿尽抱着白檀轻,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