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次日,风和日丽。

白檀轻醒来之后,在青苹的伺候下洗漱,然后用了早膳。

青苹等白檀轻吃完,才说:“少爷,高先生来了。”

白檀轻听到高鹤轩来了,眼眸一亮。他用帕子擦了擦嘴,然后放下帕子,“你去泡茶,请高先生过来。”

青苹让小厮去请高鹤轩,自己泡茶去了。

不一会儿,高鹤轩就来了。他人如其名,是个如云端白鹤一般的清雅人物。虽然看似文弱,但他其实是江湖上一流的剑客,左剑胜残,右剑去杀,不知令多少恶人闻风丧胆。不过他如今已经不用剑了,胜残剑被赠给了他的大徒弟白残阳,去杀剑被赠给了他的二徒弟楚云泽。

白檀轻笑着唤道:“高先生。”

高鹤轩也笑了,在白檀轻旁边坐下,“小友,别来无恙。”

这时,青苹端着茶进来了。她将茶壶和茶杯放在桌子上,给高鹤轩和白檀轻各自倒了一杯茶,然后出去了,不打扰两人谈话。

白檀轻问:“高先生用过早膳了吗?”

高鹤轩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已经在府上用过了。”

白檀轻同高鹤轩寒暄了一句之后,就拿出一颗灵虚丸,递给了他,“高先生请看此物。”

那一盒灵虚丸,除了他留下的这颗,其余的已被送入了宫中。

高鹤轩拿着灵虚丸,仔细端详。他从灵虚丸上刮了些粉末下来,放入口中,变了脸色,“这灵虚丸,你是从哪里来的?”

“不瞒高先生,这东西是一位贵人所赐,我经常服用。”白檀轻不能说出太后的身份,便含糊地称其为“贵人”。

高鹤轩放下了灵虚丸,感叹道:“好歹毒的心思啊。”

“高先生看出什么了?”白檀轻问。

高鹤轩眸光冷厉,面沉如水,“这灵虚丸的用料错了,看似是治病的良药,其实是催命符。把它给你的人,是想要你的命啊!”

“我服用此药,已经数年了,身体每况愈下。我只以为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没想到竟是此药所致。”白檀轻苦涩一笑。

高鹤轩嘱咐道:“此药不可再服了,把手伸出来。”

白檀轻伸出了手,挽起了衣袖,露出一截皓腕来。他的手腕极为纤细,如凝脂,如白玉,毫无瑕疵。

高鹤轩把手指搭在白檀轻的手腕上,为白檀轻诊脉。他感觉白檀轻的身体,犹如被白蚁蛀蚀的房屋,随时有倾塌之危,不禁皱起了眉头。和他上次为白檀轻诊脉相比,白檀轻的身体又更差了。

白檀轻看高鹤轩脸上神色,猜出了几分,“高先生,我是不是……”

“我之前为你治病,但你的病不见好转,我一直以为是我医术不到家的缘故,没想到竟是因为此药。”高鹤轩叹了口气,“我为你开两幅药方,一副药能缓解灵虚丸在你体内留下的毒性,另一幅药能为你益气补身。吃上几年,身体应该会有好转。”

白檀轻喜道:“多谢高先生。”

高鹤轩说了一会话,感觉口渴,于是喝了口茶,“我这一段时间就住在府上,你有什么事,可以让下人来找我。”

“是,高先生。”白檀轻微笑道,“高先生这次出门游历,可有什么新鲜见闻?”

“估计残阳也同你说了,我和残阳一起去了少年英雄会。在少年英雄会上,我见到了不少青年才俊,真是后生可畏。”高鹤轩放下茶杯。

白檀轻想起白残阳之前同他说的,“二哥同我说了,他还说他拿了个第一名。”

高鹤轩浅浅一笑,“在少年人里,他算是不错的了。不过武学这东西,不进则退,他还要戒骄戒躁,继续努力才是。”

白檀轻点头道:“先生说的是。”

“少年英雄会一年一次,等你病好了,可以带你去看看,长长见识。不过江湖人打打杀杀,也没什么好看的。”高鹤轩温声道。

白檀轻问道:“高先生,什么是江湖啊?”

“你觉得什么是江湖?”高鹤轩反问道。

白檀轻想了想,说:“英雄美人,侠骨柔情,刀光剑影,快意恩仇。”

高鹤轩失笑道:“这是话本里的江湖,不是真正的江湖。真正的江湖,要比这残酷得多。”

“什么是真正的江湖呢?”白檀轻追问道。

高鹤轩沉默了一会,说:“我希望你永远都不知道。”

他希望白檀轻永远天真,永远纯洁,永远怀有一颗赤子之心。这世间,最珍贵的就是赤子之心。不知多少人,在滚滚红尘里,已经找不回当初的那颗心了,就连他,也是这样。

白檀轻见高鹤轩神色,小心翼翼地问:“我是不是触到了高先生的伤心事,对不起。”

“你不需要向我道歉,不过都是些过去的事罢了。现在的高鹤轩,只是一个闲云野鹤。”高鹤轩轻轻拍了拍白檀轻的肩膀。

“你们是不是在说我的坏话。”

人未至,声先到。过了一会,白残阳才走了进来。

“二哥觉得我会在你背后说你的坏话吗,在二哥的心中,我就是这样的人吗?”白檀轻佯作抱怨,嘟起了嘴。

白残阳坐了下来,做了个讨饶的动作,“当然不会,二哥错了。”

高鹤轩沉声道:“那你意思是,我说了你的坏话喽。”

白残阳看看白檀轻,又看看高鹤轩,一个是他的小弟,另一个是他的师父,无论是谁他都惹不起。他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说:“是我又胡言乱语,行了吧。”

“今日的练剑,多加一千下。”高鹤轩竖起了一根手指。

白残阳苦着一张脸说:“师父,能不能改成明天,我今天有事。”

高鹤轩问:“你有什么事?”

“武林四公子的其余三人,都来丹阳了。我既是他们的朋友,又是东道主,怎能不尽地主之谊。”白残阳上一刻还苦着脸,下一刻就眉飞色舞。

高鹤轩若有所思道:“武林四公子都来丹阳了。”

白残阳看向白檀轻,问:“小弟,你要不要见一见我的朋友?我那三个朋友,都是很有意思的人。”

“好啊。”白檀轻对于传说中的武林四公子的其余三人,十分感兴趣。

白残阳拿起一旁的披风,给白檀轻穿上,“我们走吧。”

穿好披风之后,他抱着白檀轻,用轻功飞了出去。

白檀轻低呼一声,紧紧抱着白残阳。

高鹤轩端起茶杯,看着茶杯中漂浮的茶叶,眼眸深沉,“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

楚王宫,书房。

楚云泽正在批改奏折,当他看到一份奏折,冷笑了一声。他看向傅敏达,说:“把余良骏叫来。”

傅敏达领命出去了,过一会把余良骏带了进来。

余良骏跪倒在地,“参见陛下。”

楚云泽把奏折扔在地上,“你看看。”

余良骏捡起地上奏折,看了起来。这封奏折是由江陵王所写,因为太后寿辰将近,所以他请求离开封地,前往丹阳,为太后祝寿,希望楚王成全他的一片孝心。

过了片刻,楚云泽开口道:“你怎么看?”

余良骏已经看完了,他合上奏折,说:“太后是江陵王之母,江陵王以祝寿之名前往丹阳,合情合理。”

楚云泽淡淡地说:“所以,你的意思是,孤应该允许喽。”

余良骏心念电转,说:“这一次江陵王来到丹阳,不仅是江陵王的机会,也是陛下的机会。”

“你说是什么机会?”楚云泽问。

虽然书房之内,除了楚云泽,就是楚云泽的心腹傅敏达,但余良骏压还是低了声音,“是陛下铲除心腹大患的机会。”

楚云泽看了余良骏一会,说:“你觉得江陵王是孤的心腹大患?”

“江陵王此人不足为惧,不过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余良骏眸中闪过一丝寒光。

天家无父子,自然也没有兄弟手足。哪怕楚云泽已是楚王,但楚云深仍然是他潜在的竞争者。更何况楚云泽没有子嗣,如果他出了意外,那么举国之内,最适合继承楚王之位的,不就是他唯一在世的兄弟吗?哪怕余良骏处在楚云深的位置,也会对那个曾经一步之遥的王位生出野心。

楚云泽挑了一下眉,问:“你为什么会觉得江陵王不足为惧?据孤所知,你并未见过江陵王。”

余良骏答:“因为江陵王输给陛下第一次,就会输给陛下第二次。”

楚云泽低笑一声,说:“孤不怕楚云深,对于楚云深的命也不感兴趣。但是,有的人孤不想要他的命,他却要自找死路。”

他饶了楚云深一次,不会饶楚云深第二次了。但愿楚云深能给他一点惊喜,不要输得太容易了。

余良骏低着头,眼神闪烁。

楚云泽没说话,只是抬起了手。

傅敏达马上明白了楚云泽的意思,从余良骏手中拿过奏折,放在了桌子上。

楚云泽大笔一挥,在奏折上写了一个“允”字。他等着他曾经的七皇兄,如今的江陵王,来到丹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