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早上的饭还是男人给她送来的,玉遥今天起的早些,就自己趿拉着鞋子出门去拿了。
院子里的人多,玉遥也没有怎么太过于腻缠,跟男人简单交代了几句今天要去县里的事,就不去大队长家吃饭了,
当这女人说出要去县里时,李清许就冷睨了她一眼,可这女人就像是没看到一样,给忽视了个彻底,说完还直接挥了挥手跟他道了声别,转身就走了。
李清许看着女人干脆利落地离去背影,喉咙震动,从嘴巴里轻发出了一阵“嗤笑”声,
想黏的时候就死命地黏着他,扒都扒不掉,不想的时候就弃他如敝履,一点犹豫都没有,合着怎么都她说的算了是吗?
院子里的男生宿舍房门突然被打开,一个男人端着洗脸盆从里面走出来,见到他,还笑着打了声招呼,柔声道:“李同志,这么早就来了啊?”
李清许淡淡地”嗯”了声,随便跟他闲扯了几句,才转身从知青宿舍离开了。
玉遥拿着饭盒回屋子里吃饭,吴莲英看着她的饭盒,有些发酸:“这大队长家怎么早上还给来送饭啊!”
他们知青点的其他人,如果找到搭伙吃饭的人家,都是自己跑去吃的,谁还惯的你给你送饭啊。
他们知青点也就这两特殊典型,羡慕死个人,她咋就没有那好命呢!
王秀兰吃着李振华刚给她送来的热乎饭菜,呛声道:“那你也找户好人家啊,老眼红别人干啥?闲的啊?”真是的,她家振华来送饭也要酸,大队长家来人也要酸,大早上的就没个清静的时候了。
这么多天了也没看她在小湾村里,找到哪户愿意跟她搭伙的人家,跟着个别几个人还在知青点自己做饭吃呢。
找不到人家也不想想自身的原因,老酸别人干啥!
王秀兰蹭了蹭身边的木板凳,挥着手招呼玉遥:“来这快点把早饭吃了,咱好去县里了。”
掌心里的饭盒还温热着,玉遥也没有理吴莲英,直接小跑过去坐在木板凳上吃着她的饭。
其实自从去了大队长家搭伙吃饭,她就对去县里的事情没那么热衷了,
只是她昨天回来以后,就在木板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怎么想都觉得,如果真的要她等到过年的时候定下来,她可能会疯掉的。
太久了,明明就确定关系了啊.....
这个年代就是麻烦,琐事一大堆的。
所以她就想着赶快去县里写一封信邮寄回省城去,她今天起得早就是为了想写出一封真诚又充满情感的信件的。
信里她先反复强调了几句自己对父母和弟弟的思念之情,还讲了些她在乡下的事情。
比如什么李清许帮她干了什么,还费劲扒拉地给她找了些什么东西吃,对她有多好多好之类的。
最后才委婉地提了提她想要定亲的事情,隐晦地跟他们表达了自己想要父母们都来小湾村一趟的事情。
当然原因写的是她太思念他们了,想要见见大家。
周芬芳昨晚也跟她们约好了要一起去县里,她主要是想趁着最近农闲期再去县里多吃几回肉,不然过一阵秋收了,又要好久都不能去县里了,怕馋的难受。
所以她大早上的就跑去跟她搭伙吃饭的那户人家了,顺便跟他们说一声今天去县里的事,总要知会人家的,不然现在粮食这么精贵,做多了咋整?
倒不是怕浪费,这年头根本没人会浪费粮食,她主要是怕做多了,她以后的口粮就少了,吃的就不够了。
而王秀兰是还惦记着她雪花膏的事情,想去供销社里看看来没来货,毕竟处上对象以后的女人,都会有意无意的注重些自己的外表,也变得爱美爱打扮了。
恰巧三个人都有想去县里的理由,她们三个昨晚就约好今天一起去县里,等周芬芳吃完饭回来,她们才出发。
不过今天没有上次那么好的运气,有拖拉机搭着她们,这次是牛车,晃晃悠悠地倒是没有拖拉机那么颠了,但是也慢的出奇。
她们三个一路说说笑笑,偶尔再跟同坐一辆牛车的婶子们聊聊天,时间也很快就过去了。
早上吃过了饭,她们就没那么着急地想要去国营大饭店了,玉遥打算先去邮局把她给家里人的信邮寄了,就跟王秀兰她们道:“你们先去,我邮完信就来供销社找你们。”
王秀兰有些犹豫:“你能行吗?你可别再那么晚回来了。”上次就回来的晚了,啥都没买着。
“就是啊,玉遥要不然我陪你去吧,这地方的路我都记得。”周芬芳也不放心地道
玉遥摆着手,拒绝道:“放心吧,路我都熟悉了,这回肯定很快就会回来的。”她扯了扯自己的衣服,跟她们讲:“我走了啊,不用担心。”
周芬芳和王秀兰这才放着玉遥一个人走了,等玉遥走了,她们也赶忙转身去了供销社。
上次走过的路,玉遥都记得很清楚,所以她很快就找到了县里的邮局,她走进去找到工作人员,发现她上次见到的那个婶子没在,她也没纠结,直接买了邮票贴在信封上。
她在信封的里面还塞了钱和票,她只留了今天中午吃饭的钱票,剩下的全部都给家人们寄回去了,毕竟她现在的吃饭问题都已经解决了,她还挺满意的,就用不到钱了。
县里的东西她也没有什么想要买的,家里寄来的钱票就成了摆设,不如寄回省城给他们改善生活了。
她其实本来是想寄些新鲜的特产过去,像小湾村山上的野果子什么的就好吃的不行,可惜的是都放不了多久就会烂掉了,她有心想邮寄过去一些也没办法。
就只能寄些钱回去了。
邮局的工作人员接过她的信,看了眼上面的名字,问道:“你是苏玉遥?”
“对,是我。”玉遥回道
“你等会,有你的信。”工作人员把她的信暂时先放到了桌子上,转身拿出了另一封信给她,道:“正好你直接拿回去吧,省得麻烦了。”
玉遥接过信封看了看,然后笑吟吟道:“麻烦大姐了。”
这次倒是没有包裹,只有一封信,比上次要厚了些,玉遥拆开了信封,捏着信在手掌心里磕了磕,又是一堆钱和乱七八糟地票,而且比上次还要多些。
她从一堆钱和票里面扒拉出了一张信纸,展开看了看,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满页的狗爬字儿,外加数都数不过来的拼音字母:
姐姐,这个月我管住了爸爸妈妈的嘴,家里只吃了半个月的肉,省下来的钱钱都给姐姐啦!妈妈还说我瘦了,脸蛋儿都俊了不少,真想给姐姐看看更优秀的我啊!
苏玉遥:..........
她想想她弟弟今年几岁?
六岁?
现在六岁的崽崽,就知道这么臭美了?
玉遥心情复杂地把手上的信纸重新折好,塞进了信封里,她刚把自己手里的钱票都寄回去了,马上又来了一大堆。
她把信封放在衣兜里装好,才走出了邮局的大门,去找王秀兰她们。
周芬芳和王秀兰也不知道最近出门是没看黄历,还是怎么着,居然又碰到了上次那女的,这次倒是没有跟王秀兰争雪花膏。
反而看上了周芬芳想买的一个小发卡,小小的一只躺在了透明地玻璃柜台里,看着特别与众不同。
而且别致的是上面还镶了几颗白色的珍珠,虽然珍珠也是小小的一粒,但对于她们来说算是难得的时髦物件了。
周芬芳一眼就相中了,她正放在手里观摩着呢,就被后面的人截胡拿走了,那人直接对着柜台的售货员,道:“同志,麻烦你帮我装起来,这个我要了。”
“我说你怎么回事啊,怎么又是你啊,我先拿的你没看到吗你?”周芬芳气坏了,直接气冲冲地道,
吴美秋看着她,笑笑道:“我见你看半天了也没说买,以为你只是看看,不好意思啊。”
“谁说我不要了啊,我看不看的你管得着吗?”周芬芳没好气地道
王秀兰在旁边也看的直皱眉,这种笑里藏刀的人最难对付了。
供销社的大门口,玉遥正好赶过来,见大家都围在一起对着周芬芳她们指指点点的,不由得加了脚步走过去,疑惑地问道:“这是怎么了?”
周芬芳还在那里吵着,上次她就憋着气,这次居然还这样,她说什么也不能这么轻易算了。
王秀兰就在一旁小声地向玉遥解释了经过,玉遥听完就抬眸看了看那个小发卡,上面的镶着的也不是什么真正的珍珠,就是塑料珠子裹了一层白漆当装饰用的。
她有点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两人要对着一个假珍珠争来争去的?
不过她看着周芬芳真的很在意这件事情,也很喜欢那个发卡,而且还在那里跟人家争论不休的。
玉遥想了想就凑近了柜台前,直接伸出了自己的手指头,强硬地夺过了那个珍珠发卡。
然后她转过身子,笑吟吟地对着售货员道:“同志,麻烦你帮我装起来,这个我要了。”
吴美秋看着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女人,呼吸猛地一滞,漂亮的女人总是带着天生的敌意,她本以为自己已经算得上是长得好看的了,哪怕是有些城里人也没她长得标致。
可这个女人,突然带给了她危机感,吴美秋看着她,笑道:“同志,这个是我先要的。”
玉遥弯着唇,浅笑:“我看你一直在这里吵来吵去的也没付钱,以为你不要了,不好意思啊。”然后玉遥把事先准备好的钱交给了售货员,笑吟吟地道:“这个我付钱了,你再看看别的吧!”
然后她就拉着周芬芳和王秀兰离开了这里,路上周芬芳提起那个女人还在气着:“什么人啊,怎么总喜欢抢别人的东西啊!”
玉遥把手里的发卡递给周芬芳,说道:“别气了,为了个不认识的人不值当,这个发卡不是给你买回来了吗?”
周芬芳立刻感动地眼眶都有些湿润了,激动道:“玉遥你真是够意思,你等等,我这就把钱给你。”
这一个珍珠发卡还真不值当什么,更何况是颗假珍珠了,在玉遥的眼里根本就不值钱。
看着周芬芳已经开始满兜里翻钱了,她赶忙阻止道:“没事,就当是送给你了。”
“那怎么行,我必须要给你钱。”周芬芳不同意道
“对啊,玉遥,这钱你还是拿着吧!”王秀兰看着也劝道
她们这些下乡女知青,兜里攒点钱不容易,谁家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珍惜得很,哪能这么轻易的就要了别人的好处,她们自己心里也过不去那道坎。
玉遥:............
她忘了这个年代的人,性子都比较淳朴的事了!
周芬芳固执地翻出来钱给她,玉遥也没有再拒绝了。
她看得出来周芬芳是真的喜欢那个发卡,一路上都忍不住拿出来看了好几次。
“好了,别看了,再耽误下去国营饭店可没位置了。”王秀兰无奈地道
“啊,我把这事都给忘了,咱们快走吧!”
周芬芳听到国营饭店这四个字,顿时惊了,这可是她这次来县里的目的啊—!
她赶忙拉着玉遥和王秀兰一路小跑着去了国营饭店,打算吃点好的饱餐一顿.......
———
几天后,省城,
苏爱国拿着邮递员给他送到单位里的信件,直接放在他的包里揣回家了,他和媳妇都没敢自己先打开看里面都写了啥。
不然家里的小胖子又该不愿意了。
家里姐姐的信必须要等着他们下班以后回家了,跟家里的小魔王坐在沙发上,全家人整整齐齐地一起看,一起读才行。
而且他还会特意看看信封口上,有没有被撕裂的痕迹,
人不大,倒是竟爱整这些虚头巴脑的。
苏爱国至今也没想明白,就他儿子这机灵劲儿,是怎么回回考个大鸭蛋回来的?
每每听着同事夸着自家孩子的学习有多好时,他都羞愧地抬不起头!
路上他骑着自行车载着自己媳妇回家,他媳妇坐在后车座子上,问他:“咱家房子到底申没申请下来啊,这回到底有没有谱啊?”
她真是受够筒子楼里的生活了,楼道里不但窄小还挤,她家里做个啥饭都要被筒子楼的人酸里酸气的背后叨叨着,没事还总爱带着孩子来她家打秋风。
她们自己都还不够吃呢,她家小胖子后半个月没肉吃,晚上睡觉都嗷嗷喊着“肉,肉的”的,馋的口水都流了满枕头,凭啥给那些人吃啊?
他们自己挣了工资不舍得花不舍得吃的,你赖谁?
她才不做那冤大头呢,全都让她给怼回去了。
“快了快了,这回咱家肯定能申请到房子。”早几年他家就应该能分到房子了,可阴差阳错地就拖了这么多年...
他倒是想搬回去跟他爹住,他爹的房子大啊,可他爹嫌他总在眼前晃悠着啥活也不干,闹眼又闹心的,坚决不同意跟他住,没招了才搬来筒子楼里的。
还好他娘比较疼他家的小胖子和小娇娇,总背地里偷偷地给他们点钱花。
苏爱国把媳妇送回家,才又跑去学校接儿子,他把儿子的小书包放在了车把手上。
然后单手把小胖子抱起....
没抱动,
两只大手把小胖子抱起来放在了车前杠上,脚下踩着轮子就呼呼地往家赶。
他双臂都收紧搂着他家的小胖子,不至于掉下去,
今天风大,小胖子坐在前杠上,不但铬屁股,就连他早上精心梳好的发型都被大风吹的走形了,呼呼地扒在了他的小胖脸上。
苏玉恺伸出自己的小胖爪子,手动着把自己的头发重新固定住了一个三七分。
然后他满意地移开了自己的小胖手。
立刻又被大风刮的糊了满脸。
他又去手动着把自己的头发掰成了一个三七分,恼怒地叫了声:“爸爸!”
“咋了儿子?”苏爱国听到儿子叫他,赶忙应了声
“我的坐垫你怎么没带过来?”铬的他小屁股都痛了。
哎嘛!他着急就给忘了,再说这小胖子的坐垫在楼上,他才懒得去楼上取呢!
苏爱国试图给自己儿子灌输他的歪理,道:“儿子你想想,姐姐今天来信了,我这不是着急让你回家看信吗?”
看着儿子的小胖手还在执着地扶着他的三七头,胖眼一亮,似是接受了这个理由,点了点自己的脑袋认同了他。
他也是当时脑子抽了,苏爱国看着儿子这样,一不小心就把心里话秃噜了出来,道:“而且儿子啊,咱屁股肉多又厚实的,老要那坐垫干啥啊?”
整的他每天下班还要特地上楼取一趟。
说他胖?
苏玉恺撅着嘴巴坐在车前杠上,一声不吭。
“儿子?”苏爱国儿子儿子的叫着,都不知道夸了多少句好听的话,小胖子才终于肯搭理了他一句,
小嘴叭叭地灵魂质问着
“爸爸,你为什么不把我的坐垫一直绑在车子上?”
苏爱国:...........
那多丑啊,花花绿绿的,他好歹也是个小领导—
苏爱国一路沉默载着他儿子回家了。
直到一家人坐在沙发上读着苏玉遥的信件,都各自复杂着。
小胖子:姐姐想我了呜呜呜呜呜呜
苏爱国刚开始看着信里的内容还很感动,特别是看到了娇娇给邮回来的钱票,更是眼眶湿润,可当看到结尾,直接气得火冒三丈...
冯淑湘看完气的都要晕过去了,直吵着要买火车票明天就下乡。
啥玩意啊,娇养了这么久的娃,咋就能被一个乡下的傻小子给骗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万更补齐啦~
rua秃你们
写的我手指头都嘎嘣嘎嘣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