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以后,这只大白猫就在白梓他们宿舍住下了。
直到叶和安都被他家大表哥亲自赶来宿舍逮回家去了,大白猫依然舒舒服服服的拖着抱枕窝在阳台晒太阳。
白梓还是每天出门四处跑。他这个专业不太好找工作,特别容易高不成低不就。经常是招聘方和应聘方相看两相厌,所以找起来也格外费劲。
这样一来,倒是连累着白猫的伙食也不均匀起来。
叶和安还在时,天天乐颠颠的围着猫转,一日三餐外加零食小点的每天按时上着供,保质保量堪称是有求必应。
几天下来,白猫虽然不再像开始那样排斥他的靠近,但依然还是没有让叶和安有机会沾着一根猫毛。
白梓本来想拜托其他宿舍到了饭点过来投喂一下,但想了想自家这位猫大爷生人勿近的暴躁脾气,生怕谁见色起意伸出不知死活的咸猪手,自己还得再配套赠送几份疫苗套餐。
况且这位大爷的舌头刁得很,嫌弃一切猫粮猫零食,肉干还只吃牛肉的。要不是叶和安备货备得足,白梓还真养不起它。
结果不到两天白梓就发现是自己多虑了,只要宿舍有好吃的,不管在哪儿,就算锁进橱子里白猫都能给你翻出来。弄得白梓都怀疑是自己宿舍进过贼,但屋子里整齐干净,除了零食什么也没少,甚至连零食的包装袋都被规规矩矩丢在了垃圾桶里。
白梓把已经变形了的橱子锁怼到大白猫跟前,展示了一下上面明晃晃的半个犬牙印:“牙口挺好的哈。”
大白猫只是懒洋洋的掀了掀眼皮,伸爪子拨楞开白梓的手,示意他别挡着阳光。
白梓挡开他的爪子直接怼到了它脸上,白猫探起脑袋瞪圆了眼,阳光下收缩成竖瞳的琥珀色.猫眼里带了点恼羞成怒的味道,示威似的冲着他呲了呲牙。
白梓手疾眼快的揉了一把猫脑袋,同时整个人兔子一般朝后一窜,堪堪躲开白猫闪电般挠过来的一爪。
但离地双脚还没来得及下落,白梓只觉眼前白影一闪,迎面而来的一股巨大冲击力已经将他整个人扑倒在地。
大白猫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喉咙里压抑着恼怒的嘶吼,一只前爪死死压住白梓的肩膀,尖锐的犬牙已经抵上了他的咽喉。
所有的变故几乎只是眨眼间,白梓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完全处于被压制的状态了。
他的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地砖,凉意透过单薄的衣料深入进皮肤里。
白梓整个人都僵住了,他能清晰的感觉到大猫粗重且湿.热的呼吸扑打在自己的颈项间,还有颈侧动脉处微微下压的尖锐触感。
白梓意识到自己大意了,这些天里大白猫对他格外温和的相处态度,让他差点忘了在那晚的天台上,自己第一次看到这只猫时,那股不知从何而起、却令他全身上下都陡然冰冷彻骨的危机感和惶恐情绪。
就如同此时自己所感受到的一般!
他本能的稍稍侧头避了避,大白猫立刻压下脑袋将他的整个颈部都纳入了口中。利齿划过皮肤,神经末梢传递着细小却尖锐的痛感。
这是威胁,白梓瞬间停住所有的动作。
“抱歉,是我冒犯了。”白梓艰难道,喉结上下滑动,好像擦到了什么湿.软却生着倒刺的东西。
白梓一怔,垂眼却刚好对上了一只蕴满怒气的猫瞳。
他下意识吞了口唾液,喉结处又一次出现了相同的触感,白梓再次僵住。
大白猫眯了眯眼,稍微抬了点头,按在他肩膀上的爪子却在同时加重了力道。肉垫里锋利的指甲放放收收,似乎在衡量着什么。
白梓屏住呼吸,他决定赌一把,赌这只大猫其实并没有打算真的弄死他。否则在扑倒自己的瞬间,白猫有无数的机会可以轻松咬断自己的脖子。
但他并不确定怎样才能让这只猫消气。把自己刚刚摸它头的那只手给剁下来吗?
说实话,白梓现在已经开始后悔自己两分钟前那不合时宜的手欠了。
都怪叶和安!
被强行摁在家里宛如软禁的叶和安:???
就在这时,大白猫的动作突然一顿,白梓能清晰的看到它琥珀色的眸子里划过一抹讶然。
随即抵在自己颈侧的犬齿稍稍挪开,但紧跟着,生着倒刺的猫舌头就舔了上来。
颈侧一阵麻痒,混着些微的刺痛感。
白梓“嘶”的吸了口凉气,突然意识到自己颈侧的皮肤大概在刚才就已经被大猫的牙齿划破了。
所以,这白猫是在舔食自己伤口渗出的血液?
白梓心里猛地一沉,这个时候见了血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一低头,正好看到大白猫那双原本琉璃般剔透的猫瞳骤然暗沉下来,像是在刹那间掀起了滔天巨浪。
白梓只觉得一股凉意顺着脊椎迅速攀升到了顶端,呼吸仿佛都停滞了。
——要糟!
下一秒,他果然看到大白猫抬爪后退了几步,似乎挣扎了一瞬,又转身跳上了更远一些的阳台栏柱。
白梓:???
这个走向好像不太对……
大白猫却是烦躁的挠了几下脚下的栏柱。水泥磨面的栏柱被它硬生生挠出了几道深深的凹痕。
白梓有些懵逼的撑着身子做起来,下意识伸手摸了一把脖子上伤口的血迹。
白猫的视线扫过来,像是看到什么极有吸引力的东西一般跃跃欲试的想要扑过来,又像是在极力控制着自己不能靠近。
纠结的目光在触到白梓脖子上的伤口时,宛如突然被烫到了一样猛地扭开视线。
它弓起身子暴躁在窄小的栏柱上打了个转,突然一扭头从阳台上跳了下去。
白梓大惊,这里可是五楼。
他下意识的手一撑地站起身,两步跨到栏杆前,正好看到大白猫轻盈的划过一条弧线,落在了宿舍楼下的一株十米多高的法国梧桐的树枝上,尾巴一甩便消失在了连绵的枝叶里。
这一连串的动作看的白梓目瞪口呆,似乎有点明白这只白猫是怎么上去的楼顶天台了。
这猫怕不是还会飞?
白梓垂眼看着栏柱上那几道扎眼的抓痕,落在几步远处的橱锁,再想到打白猫后腿上那初见时看着就极为狰狞,却愈合的异常迅速的伤口,陷入沉思。
不远处的树丛里突然飞起一群小鸟,大概是白猫路过时惊起来的。白梓的余光捕捉到,其中有一只的体型略大,翅膀和尾羽仿佛泛着金色的光芒。
.
白梓也没想到自己私底下琢磨了好几回的疫苗套餐,结果最后是自己先用上了。
当天晚上,大白猫也没有再回来。白梓在宿舍区的周围都转了转,也没有找到它的踪迹。
白梓无奈,这一回大概是真的把白猫惹毛了。
他抬手触了触脖子上并排贴着的一小块医用纱布,伤口不深,但存在感非常明显。
去医院时,接诊的医生瞅着他这伤口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猫猫狗狗之类的动物,没有什么特殊情况都不太会往人的脖子上招呼。但凡是咬在脖子上的,要么是宠物玩闹,舔舔蹭蹭的磨破点皮;要么就是惹急了眼的,轻则皮开肉绽,重则当场过世。还真就没怎么见过伤的这么不深不浅,恰到好处的。
白梓尴尬,他能怎么说?
有一只大白猫,我捡的,有那么大,因为被我摸了下头,一爪子把我按在地上,然后开始思考要不要送我一程。在这期间,它一不小心给我在脖子上划了道口子,紧接着就“心虚”的一甩尾巴跳阳台跑路了?
哦,对,跳的还是五楼。
二狗子都不会信的吧?
.
白梓颈侧的伤口开始结痂愈合,大白猫却再也没露过面。
时间进了五月,各种临街摆摊的烧烤小吃就越来越多了。
这天白梓在学校门口时下了公交,时间已经是七八点了。他在街边随便挑了一家露天的烧烤摊坐下,点了单。
不经意间一抬头,白梓发现在自己斜上方的树枝上,正站着一只巴掌大小的鸟儿,看不出品种,羽毛是即为少见的浅金色,黑豆似的眼珠直直的盯着他看。
白梓突然有种异样的熟悉感觉,他觉得这只鸟儿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
但还不等他细想,这只鸟儿已经展开翅膀飞了下来,丝毫不怕生的就停在了白梓跟前的桌子上。
摆在外面的桌椅都是那种低矮的可活动板桌,这会儿人不是很多,白梓又坐的偏,一时间也没人注意到这一桌的异样。
浅金色的小鸟侧头瞅了瞅他,淡红色的脚爪“哒哒”的在桌子上横跳了几下,突然一振翅飞入了一边窄小昏暗的巷子里。
白梓怔了一下,没怎么在意,只当是这只鸟晕了头,这会儿反应过来后便飞走了。没想到不过两三个呼吸间,它竟然又飞了回来。
这次依然是侧头盯着他看上一会儿,然后再展开翅膀飞入巷子,如此来回三趟,然后站定在白梓的桌子上,不动了。
白梓沉默着看着它折腾,忽然觉得这鸟儿可能是想让自己跟着它走。
有了大白猫的事情在前,白梓发现自己对事物的认知似乎产生了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偏差。
他盯着桌子上的鸟儿,视线仔仔细细的扫过它全身的每一处,突然意识到是哪里不对劲了。
——这只鸟的眼睛,好像在某个瞬间,变成了重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