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反复复,青时脑海里回想的都是原文女主的下场如何悲凉。
这种悲凉的下场很有可能是她的未来。
而未来可能导致她结局凄惨的罪魁祸首,现在就在她的面前。
极致的恐惧下,大脑放空。像有根琴弦在识海里很缓很慢的拉,割裂每分每秒的时间。
她的手体贴扶着秋未白的伤处,耳旁却好像听见魔鬼在低声私欲。黑红的尖刺玫瑰冲破心底的围墙,所有肮脏的泥泞洪流般涌出。
秋未白受了重伤,搞不好要死。
有句俗话叫,趁他病,要他命。
……如果秋未白早早死去,那么青时恐惧的、担忧的、害怕的未来,都从此不会到来,永远不会到来。
知道未来,掌握未来的人最应该做的,不就是提前把一切风险都扼杀在萌芽中么?
反派buff酷帅□□,她主角光环还永远金光闪闪呢,说好的邪不胜正,谁规定穿书的就一定要委屈自己去抱反派大腿?
她可以,做那个打倒反派的英雄呀。
眼前就是最好的时机。
紫色的花苞吞没荧蓝花蕊,半透的花瓣湖岸边招摇。
“那是什么花?”突然,青时问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她梦里见秋未白拿过这种花,晶莹剔透的,很特别。不过不能说完全一样,秋未白花篮里的花是蓝花紫蕤。
秋未白竟也不徐不急的平静回答了她:“招摇。”
东南有招摇山,传说有快乐泉,喝下就能无忧。顺泉流下的就是快乐水,溪川旁奇异生长的花就叫招摇。
后来招摇花就开满了灵域。
这是种很特别的花。
“长在快乐的水里,所以招摇也叫极乐花。”
“但它生来有两张面孔。”蓝花紫蕤,紫花蓝蕤。
“蓝花紫蕤的时候是快乐花,而当花瓣翻转……紫花蓝蕤的时候,则寓意不祥。”
一面极致快乐,一面极致痛苦。
秋未白:“小时候明明给你讲过很多次的,你都不记得了。”
青时:“骗人。你才没有那么好,会给我讲故事。”
是啊,两人从不亲密,她没理由因此手下留情……
明明是同一张脸,为什么和书中不一样,自己和秋未白关系不好的原因,青时一直认为要从小时说起。
……
尽管是胎穿,但很小时候的事,她是真的记不大清了。
模模糊糊,大多数时候都很困,记忆最深的就是一直在睡觉。
她印象里的和秋未白的初见,是在她稍稍长大的时候,是个薄冬。雪不厚,结在石柱上就是一层剔透的琉璃,凉日下闪闪发光。湘夫人回雾隐仙谷,参加什么千机辩去了。
青时睡到接近中午才起,起来揉揉眼就想去后山祸害梅花。虽然说起来很幼稚,但青时一大把年纪,却忽然迷恋起摘花的感觉。所谓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也只有青时敢对湘夫人精心打理的那满山红梅下黑手。
那天她出了门,却突然听见殿前石廊下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低沉动听,带几分与这雪山匹配的优雅与清凉,音节撞击间有种特殊的韵味。青时愣了一下,从殿门后探出脑袋去看——
廊下站着一个身量未成的男孩子,对襟的学士掛,皮肤格外白,看上去也格外斯文,然而与这文弱不相匹配的是手上素银色的长剑。
他缓缓地,极其慢的比划着剑花,一边认认真真诵道:“阴阳乘一,万物资形。盛哉日乎,炳明离章。五色淳——”明明是在背书,却像熟悉过千百遍般行云流水。
经背到一半忽然就停了下来,显然是发现了身旁有人。他抬头,看见是她,也愣了下。
最后先偏开视线的是那男孩,他垂下了头。
正巧寒山偃也从殿中出来,看见两个小不点正面面相觑凑在一起。捋了捋胡子,他大步走过来,抱起青时:“怎么不叫哥哥?”
青时从善如流:“小哥哥好。”
秋未白笑了笑,扑面的冷风都柔了三分。
寒山偃温言细语的问道:“小梅啊,这个小哥哥好看么?”
瞎话是不能乱说的,青时点了点头:“嗯。”
“这是云梦秋伯伯家的小白哥哥,以后,就和小梅一起住在寒山好不好?”火候差不多了,进入正题的寒山偃开始给她画大甜饼:“这样就有人陪小梅玩了?”
那口吻,和二胎开放,爸妈问你想不想要个弟弟陪你玩一模一样。一起住这种模糊重点的话对青时已经不管作用了,直觉秋未白就是来抢她爸妈的,青时皱了皱眉,张口就要拒绝。
然而拒绝没有用,秋未白早在昨晚就已经搬进了寒山。
问问就是客气一下,得到想要的答案自然皆大欢喜,得不到那也已经生米成了熟饭。寒山偃还揉揉青时的头:“刚见面不熟,多在一起玩玩就好了。小梅你这小白眼狼都不记得了,未白小时候经常抱着你玩的。”
秋未白颔首,眉眼依稀的确有几分熟悉的模样。
点着头,寒山偃又开始夸秋未白的剑法多么精妙,学业多么优秀,礼仪多么是世家公子的典范。现在想,寒山偃说这话的目的其实是想在青时面前帮着树立一下秋未白高大的形象,秋未白比青时大,本就是龙章凤姿的少年,一个被崇拜的大哥哥形象应该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这个想法没错,但像普罗大众的很多现实里的父母一样,说着说着寒山偃就开始有点投入,投入了没有关系,忘了最初的初衷也没事,可最后他还非要加上句:“小梅呀,多和哥哥学学。”各种骄傲各种羡慕,对邻居家儿子的满意全都写在了脸上。
青时:……这可是最疼她的爹爹。
寒山门主夫妇四百年才得的唯一独苗寒山青时,铁打的独生子女却从没享受过独生子女的待遇。
前脚刚来一个寒山菱,后脚又凑过来一个秋未白。
直气得青时两颊鼓鼓。
第一次见面,多少开头就有些扭巴。
后来湘夫人回来,直接跨越邻居儿子的门栏,一口一口这便是我想要又没福气有的亲儿模样。
最后,当青时发现寒山菱居然疯狂喜欢秋未白的时候,尽管秋未白什么都没做,但扭巴成功跨越了门栏,成为讨厌了!
狗男狗女。
她当时就是这么想的。
治愈心灵的最佳方法是吃东西,谁叫都不回头的直接甩门出了大殿,小绕了三圈,青时就回到殿旁的小花厅。
仙草绕丹香,铜炉雾绕,四下无人。
直到一怒下赶走了婢女后,青时才发现靠自己她吃不到东西……放雪花酪的食案对她来讲太高了。
高声叫人她是不敢的,因为修士净身辟谷,吃多了俗物其实对修行没有好处,所以湘夫人每餐都在减她的饭量,也不给青时零食吃。严母往往出慈父,溺爱女儿的寒山偃倒是觉得只要女儿开心,什么都好,所以趁湘夫人不在,狠狠给青时开了几次小灶。
左张右望,最终青时对雪花酪的渴望成功战胜了一切,捋着袖子就去搬凳子。
凳子不是玉的就是石的,搬运非常难。谁想凳子没拖动,青时反把自己累出一身汗。
不想放弃又不得不放弃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轻笑。那笑像轻轻穿过竹梢的林间的风,慢慢飘进池塘的月下的叶。
鼻端闻一股很香的味道,她被人抱了起来。
鼻尖的香味和奶香奶香的雪花酪不同,凉凉地,非花非木的馥郁里带着宁静。那怀抱也尚且单薄,一靠就知道抱她的不是父亲,也绝不是山门里的叔叔伯伯。
“吃吧。”坐在青时拖近的圆玉椅子上,秋未白喂她。袖子半挽上去,露出的腕骨线条晶莹如玉。
好汉不吃眼前的雪花酪是傻子。
想了没两下,青时就接过了点心。她两手拿着雪花酪,小小口咬,像捧着瓜子的仓鼠,只有腮帮子在动。
吃完一个,秋未白就又给她拿一个,流水线作业,不徐不疾,一丝不苟。
吃着吃着青时就有些分心,再伸手去接就没拿稳。雪花酪是牛奶加糖做的,花瓣形状里一点红心,带淡淡梅香。小厨房把昨天青时祸害下来的梅花瓣也都加了进去,平日乳酪都是雪白的,这万雪丛中一点红,是寒山特有的味道。
当糕点掉在秋未白的袍角上时,就印上了一个淡淡的梅花印。他也不生气,抽出软帕摁了摁青时的嘴角,很好脾气的问:“还要再吃点么?”
青时的讨厌来的快,去的也快。她想,他留下来住一两天也不是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