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越低头,看着自己右胸上碗口大的血洞,倒在地上,身体无力地抽搐了一下。
“哥……”齐闻颤抖着嘴唇,转瞬便冲到齐越身边,跪坐着将人抱在怀里,脸上满是泪水,泣不成声道“哥,哥你醒醒啊哥!”
蓝鸢见状蹙紧了眉头,哑声喊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先把这一关……”
“齐闻!身后!”
赵龙高声喊道,可为时已晚,他提着屠刀冲到齐闻身边时,纸人的菜刀已经落下,齐闻的头颅在地上滚了几圈,最后停在齐越脚边,上面还有泪水和鲜血交融在一起。
满地刺目鲜红。
蓝鸢他们三人的状态都非常不好,气喘吁吁,身上也带着伤,纸人却好像是得到了满足一般,自动撤出了房门。
此番接连死了两个人,纵使危机暂时得到了解除,三人却还是受了不小的刺激,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纷纷跌坐在地。
…
太阳东升,天色开始逐渐变亮。
沈辞祎被黎桉一脚踢醒,他睡眼惺忪地揉了几下眼睛,茫然道:“天亮了啊,那咱们回去吧。”
没听到回应,等他回过神,黎桉的后脚刚迈出门。
沈辞祎:“……”无情。
满地狼藉,处处鲜血,两具尸体抱在一起,一只头颅斜着倒在地面上,蓝鸢三人背靠着聚在一张木板床上昏睡着,屋内沉闷闷的,毫无生气。
沈辞祎他们回去后,见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景象。
“战况惨烈啊。”沈辞祎小声嘟囔,被黎桉用眼神警示了一下,他上前几步,将蓝鸢他们几人喊醒。
蓝鸢睁开眼,咳了两声,无力道:“你们回来了。”
黎桉扫了眼另一边的两具尸体,问道:“具体情况?”
赵龙这会儿也没了嚣张的气焰,沉声道:“就是你看到的这样。它们连杀了两个人后就走了,要不然我们估计都得死在这。”
蓝鸢道:“你们、一点事都没有?”
“嗯。”
“那你们为什么不回来帮我们!?”李长德像是失智一样抓住了黎桉的手臂,一张和善的脸上满是癫狂之色,怒喊着质问道:“如果你们回来,我们也许还能撑过去!为什么不回来!?啊?”
黎桉面无表情地甩开他,冷淡道:“你们执意要留下。”
“你!难道我们都死了就对你有好处吗?”
胡搅蛮缠。
沈辞祎心里道了一句“有病”,面上却诚惶诚恐地凑到他们跟前儿,小声道:“别吵别吵,黎大人他听到外面有声音后就打算回来了,但是外面……总、总之我们根本没法子回来。”
蓝鸢道:“你刚才说,外面怎么了?”
“一点光都没有,我抬头一看,根本就没有月亮,特别黑,我们根本没法看到路,不是不愿回来……”沈辞祎蹙眉道道:“我猜测这可能是梦里的规矩,不允许我们深夜出门。”
赵龙闻言,沉默了几秒,道:“行了,是我们自己不听意见,非要留在这,赖不到谁身上去,眼下就剩咱们五个人,赶紧把棺材下葬了出去才是正经事儿。”
“对对对,”沈辞祎连忙点点头,又劝了李长德几句,见对方情绪逐渐冷静下来,便接着道:“那、那个我问一下,他们兄弟二人的尸首怎么办?”
“去村外找个地方葬了吧。”赵龙道:“我和李长德过去给他们安葬,你们三个继续在村里找线索,黎大人怎么想?”
“可以。”黎桉点头,下颌朝小女孩住的屋子抬了抬,道:“她出来过吗?”
“没有,一步也没有。”赵龙说得有些咬牙切齿。
“今日需要有人注意她的动向和行踪……”他说着,视线在沈辞祎和蓝鸢身上扫过。
蓝鸢垂眼道:“我来吧。”
沈辞祎愣了一下,偏头,手指头指向黎桉,点了两下,双目亮晶晶道:“那我就和黎大人一起?”
“你和蓝鸢一起。”
“啊?那您呢?”沈辞祎声调一扬,有些不高兴了,“您要自个儿去哪?”
黎桉表示他要再去村长家查探一番,那幅棺材里的画卷他也有些在意,他总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于是几人分开行动,约定午时回来一起商议。临走时,沈辞祎拽了一下黎桉的衣袖,满脸不情愿地叫他千万小心行事。
黎桉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从鼻腔里挤出来一个“嗯”字。
沈辞祎看着他的背影,目光闪了闪。
村长家按照小女孩的描述,门口挂了四只白灯笼,屋子也比别的大,找起来很容易。
黎桉推开门,里面有一些翻动过的痕迹,应该是昨日分开行动时,其他人留下的。黎桉蹙眉在屋里绕了一圈,最后把视线定格在了桌子底下。
那里的地面有一块是凸出来的。
他身为锦衣卫,查过很多案子,那个地方一看就内有乾坤。
黎桉将桌子一把推开,蹲下身,曲起手指在凸起的地面周敲了几下,底下果然传来了空洞的声响。
他目光一沉,右手抚上绣春刀,寒光一闪,就将那处劈开了。
里面很黑,还有一张梯子,看起来像是一口地窖,可是寻常百姓哪有人把地窖放在自己家屋子里头的?里面一定有鬼。
黎桉收回刀,在屋里的地上捡一盏油灯,用火折子点燃,然后顺着梯子往下走。
底下空间不大。
有一张稻草铺成的床,墙边儿钉着两条铁链,连着有一副脚铐,稻草和脚铐上面都有锈迹和干掉的血迹,旁边有一个碎掉的碗,前面的桌子上有一个茶壶。
按这番情形看,这里应该是囚禁过什么人。
是那个小女孩吗?还是她的姐姐?
黎桉沉思了一下,又用刀将稻草挑起来,里面却掉出来一样东西。
他目光微动,蹲下将东西捡起来,展开一看,发现是幅画卷,只不过边缘有被撕开的痕迹,画卷的材质和沈辞祎在棺材里发现的那幅一模一样。
他没急着看,而是将画卷塞进怀里,先行离开了这里。
另一边,沈辞祎和蓝鸢坐在椅子上,盯着小女孩的门足有一刻钟,也不见人出来,沈辞祎想了想,直接起身过去敲响了门。
里面没有回应,甚至安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沈辞祎将耳朵贴在门上,动了动,回头对蓝鸢小声道:“坏了,人可能早就不在了。蓝姑娘,我先进去看看,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这、里面会不会有危险?我同沈公子一起吧。”
“这能有什么危险,”沈辞祎嘴角一勾,泰然自若道:“我昨天又不是没进去过。”
蓝鸢看着他唇角的笑,脑子里闪过他躲在黎桉身后的场景,像被雷劈了一般,不可思议道:“你不害怕了?”
“你说呢?”
黎桉不在,沈辞祎觉得也没什么好装的,脑袋一歪,脸上毫无畏色,笑着道:“蓝姑娘是聪明人,你且稍安勿躁,在这里等着便好。若是…里面没人,还得劳烦你在外面帮我盯个哨儿了。”
说完,他也不管蓝鸢什么见了鬼的表情,双手一用力,就将门推开了,里面一眼望去,果然空无一人。
沈辞祎挑眉,回头对蓝鸢点了下头,语气严肃道:“有人回来就喊一声,别他们进来,尤其是黎大人。”
蓝鸢还没从他这种态度猛然大变中转换过来,神色恍然地应了声“好”。
沈辞祎将门合上,从缝隙里拿出昨日的那张画,目光沉了沉。
他其实从小就能见鬼,他爹为了他不受鬼怪侵害,送他去高人那里学了很多对付鬼怪的奇门异术。二十一年来,他几乎每日每夜都与这些脏东西打交道,就连睡个安生觉都很难做到……
沈辞祎叹了口气,昨日他就察觉到这画不对劲,上面隐隐有一丝怨气萦绕,但当时黎桉在,他也不好有动作,只好作罢。
而且若是他强行进入怨气主人生前的回忆里,对他而言也并非是什么好事。
可是想到今早上那对双胞胎的尸体,沈辞祎还是心里一狠,捏着画卷的两边,闭上眼,嘴里念了一句法诀。
紧接着他便意识一沉,瞬间陷入一片混沌之中。
依旧是这个小村子。
天空清澈,阳光明媚,村里人来人往,有人挑水回家,也有人拿着做好的饭菜挨家挨户地跑,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全然是一派鸡犬相闻,世外桃源的热闹景象。
那幅画里年纪稍长的女孩站在路旁,神色焦急地好像在找什么人。
没一会儿,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她转过头,视线内是小女孩童真的笑脸,小女孩鬓发湿漉漉的,裤脚挽到小腿,手上还拎着一条活蹦乱跳的鱼,一脸兴奋地说道:“阿姐快瞧,晚上有鱼吃了!”
姐姐当即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神色很无奈,她轻轻笑了一下,摸了一下小女孩的脑袋,假意斥责道:“芽儿,阿姐说过不准你去湖边的,那里很危险,知道吗?”
“是李家阿哥带我去的,鱼也是他抓的,说送给我和阿姐呢!”
“啊,是这样啊。”姐姐笑了一下,揉着她的脑袋道:“芽儿你先回家,阿姐有点事儿,一会儿就回去给你做鱼吃。”
小女孩清脆地应了一声,蹦蹦颠颠地转身跑了。
原本笑着的姐姐,在小女孩转身后,嘴角迅速往下一沉,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转身朝着一个相反的方向走。
姐姐不知冲到了谁的家里,怒气冲冲地看着眼前一个正拎着衣服喝水的男孩,那男孩十六七岁的模样,见到来人后一脸喜色,将水壶放下道:“茶茶!你怎么来了,看见芽儿拿回去的鱼了吗?我特意给你抓的。”
“李生,我说过不会嫁给你的,你以后离我妹妹远点!”
李生脸上的喜色瞬间消失,怒气冲冲道:“你嫁给我有什么不好的,我爹是村长,以后我也是村长,到时候你就是村长夫人,你为什么不肯嫁给我?”
“村长有什么了不起的?”茶茶瞪了他一眼,骂道:“说不嫁就是不嫁,我不喜欢你!”
“你!”
“你什么你!你以后离芽儿远点,离我也远点!”
李生见她转身要走,连忙伸手去抓她,却被茶茶反手打了一巴掌,他捂着脸,满眼不可置信,怒骂道:“你他娘的敢打我!我爹都没打过我!”
他怒极,抬手打了茶茶一巴掌,力气大的直接将人摔到了地上,李生瞪着眼睛上前一步,拽着茶茶领子将人连拖带拽地往屋里走,嘴上阴阳怪气道:“我现在就办.了.你,你不嫁也得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