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桉蹙眉思索了一会儿，没回答沈辞祎的问题，转而朝墙上一瞟，目光微动，俯身，骨节分明的手指往柜子背后的缝隙一伸，顺着墙壁，摸出了一张纸来。
展开来看，是一副画。
沈辞祎看得啧啧称奇，“大人怎么知道那里边有东西？”
“墙上有痕迹。”
这整个房间，到处都布满灰尘，只有墙上那一处地方没有，像是原本挂着什么东西，又掉了下去一样，黎桉便试着找了一下。
“大人真厉害。”沈辞祎眯着眼睛，赞了一句，又盯着那幅画看了看，两个女孩，一大一小，长得有七八分像，脸上都挂着纯真又可爱的笑容。
“难怪屋子里的东西都有两份儿。“沈辞祎道：“可是另一个呢？我们只见过这一个。”
而且见过的这个，还不确定是不是人。就连沈辞祎能从小女孩身上看到的，也只有一团黑雾。
黎桉把画重新塞回去，道：“没什么东西了，先离开这里。”
“都听您的。”沈辞祎跟在黎桉后面出了小门，回到了他们晚上住的地方，“大人，您说她去哪了？”
黎桉拍了下沾在飞鱼服上面的灰尘，瞥他一眼，质疑道：“你在问我？”
“嗯……”沈辞祎舔了下嘴唇，看了眼自己身上脏兮兮的里衣，郁闷道：“您不知道就不知道呗，这么凶作甚。”
黎桉没理他，脚下生风一般，走了出去。
“哎，大人！大人！”沈辞祎快走两步，撵了上去，小声喊道：“您等我一下呀。”
两人又去村里的其他屋子里搜了搜，一无所获。晌午的时候，大家都重新回到了住处，聚在一起讨论各自的发现。
黎桉将视线放在蓝鸳身上，对方摇了摇头。
“别看了，看也没用。”赵龙顶着一脸横肉，神色不佳，显得他整个人都很暴躁，“我们都搜过了，这些屋子里面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没有。”
其他三人也陆续摇了摇头。
沈辞祎扫了他们一眼，小声问道：“你们有在棺材里看见过一张，长得的小女孩有些像的脸吗？”
“这……”
五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蓝鸳道：“除了最开始翻过的几口棺材，其他棺材我们就没有再看。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们找到什么线索了？”
沈辞祎偏头，见黎桉一脸面无表情，一点想要开口说话的意思都没有。他在心里默默吐槽了句，便将两人发现的那幅画描述了一下，最后道：“但我们从始至终只见过一个人。所以我们怀疑另一个人，我猜是她姐姐，她应该已经死了。”
蓝鸳疑惑道：“你怎么知道她姐姐就一定死了？”
“因为屋里的东西都是双份的，说明她们姐妹二人应该关系很好，如果她姐姐没死，为什么不跟妹妹在一起呢？她人在哪？而且就连咱们见到这个妹妹，也不确定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行了行了。这梦里的脏东西咱还少见了不成？”赵龙打断他，低声道：“你说的这些和封棺有什么关系，咱们现在是要找和棺材上的符咒有关的东西，你说这些有什么用？”
“不是，你们就不觉得这事奇怪吗？”沈辞祎小心翼翼看了赵龙一眼，嘟囔道：“我总感觉棺材盖不上这件事，和她们姐妹二人有关系，尤其是她姐姐。”
赵龙气得敲了两下桌子，讽刺道：“你觉得？就凭你一个胆小鬼，你觉得有个屁用！老子再说一遍，咱们现在要找和棺材上面的符咒有关的东西，你少跟老子扯东扯西的！”
“不是，”沈辞祎有些不乐意，瘪着嘴，蚊蝇一般嘟囔道：“我是胆子小了点，可我又不是脑子不好使……”
这两句话一字不差地，落到了坐在一旁的黎桉的耳朵里，他冷哼一声，摇了下头。
沈辞祎：您这是什么意思？
黎桉眼角余光从他身上略过，看着众人道：“我们再出去一趟，检查每口棺材，也要留心一下每个棺材里面人脸的样子。”
赵龙道：“你还真信这胆小鬼的话了？”
“棺材里可能有其他线索，我们想要出去，就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能。”黎桉看赵龙一眼，冷声道：“走吧。”
“就是就是。”沈辞祎听得直点头，“快走吧，我可不想在这鬼地方再这么继续待下去了。”
几人一听这话，都纷纷起身准备出去二次查探了，毕竟他们谁都不想在这待着。
一共近百抬棺材，他们五个人分散开，一个一个地凑过去看。沈辞祎本想跟着黎桉一起走，却被赵龙阻止了，他就只好一个人，慢吞吞地挪着步子去别的地方看。
这样一来，几人很快就将这些棺材都看了个遍，沈辞祎走得有些远，其他几个人都聚到一起唉声叹气的时候，他还在往这边赶。
李长德是这几人里面唯一一个年纪比较大的，他叹了口气道：“别说七八分像的姐姐了，这棺材里大都是清一色的老少爷们，就连女性都很少见到啊。”
蓝鸢点了下头，“我这里也是。可是一个正常的村庄，怎么可能连女性都没几个，这不合乎道理。”
“所以一定有内情，这事一定和她们姐妹二人有关。”沈辞祎的声音从几人身后飘来，语气是难得地斩钉截铁。
黎桉侧目，挑眉道：“你有把握？”
“当然。”沈辞祎走到他身边，一脸得意洋洋，“我刚才在一个老头的棺材里，发现了一卷画，上面画着一个少女，全身赤.裸.地坐在高台上，不知道在干什么。”
“画呢？”赵龙见他两手空空，脸上怒像横生，骂咧咧道：“你他娘的自己看完了就完了，没把画拿回来？”
沈辞祎往黎桉身边缩了一下，一脸畏惧地眨巴眨巴眼睛，揪着他的袖子道：“我伸手拿了，但我拽不出来它。”
他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竟还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委屈和哭腔。
黎桉：“……”
他按在刀柄上的手指摩擦了两下，沉声道：“先带我们过去。”
沈辞祎点点头，转身之时眼神闪烁了一下，快得令人捕捉不到。
棺材和其他那些没有两样，棺材里的尸体也是单薄如纸扎一般的身体，脸也是立体而生动。这种诡异的尸身，叫人看一次，怕一次。
“就是这个。”沈辞祎指了一下尸体一角，那里果然有一处像画卷一样的东西露在外面，“顺、顺着那个角，能拎起来看到的那些东西我都跟你们说了，就是拿不出来。”
他一直说自己胆子小，之前看都不愿看，这回一个人就敢自己翻尸体了？
黎桉意味不明地看他一眼，伸手去拽了两下，另一头却好像有什么东西紧紧抓着，死活都要跟他抗衡一样，硬是拽不出来。
他对几人摇了下头。
赵龙不信邪，伸手想要去抬尸体，却无济于事。尸体能滚动，能翻动，但始终没法抬起来，总有一处是压在棺材底上。
大家被这纸人一样单薄的尸体弄得毫无办法。
“死老头子，死了都这么不省心！”赵龙骂了一句，一脚踢在了棺材上。
“赵龙，别莽撞。”蓝鸢看着众人道：“天色不早了，我们要抓紧回去。”
黎桉点头，道：“今天只能到这里，回去再议。”
“好。”
“这天……”沈辞祎抬头看了一眼越发昏沉的天空，里面像是压抑着什么东西，叫他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他想到昨晚刚来时，他们住处的门外，那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跟在众人后面加快了脚步，凑到黎桉身边，悄声问道：“梦里的晚上，是有什么禁忌吗？”
“没有。”黎桉轻描淡写道：“就是更容易死一些。”
“……”这人说话是什么恶趣味？
沈辞祎道：“…咱还是先回去吧。”
几人刚进门，就见小女坐在里面的桌子上，晃着两条小腿，一脸郁闷地看着他们，道：“看来客人们没办好村里的丧事，那只好委屈各位客人再住一晚上啦。”
众人：您这丧事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办好的。
赵龙上前一步，对小女孩道：“你白日上哪去了？你姐姐呢？”
“你说什么？”小女孩脸色瞬间一沉，从桌子上跳了下来，满脸阴沉道：“你们怎么知道姐姐？你们进我的屋子了，是不是？”
“你……”赵龙一个大老爷们，此时却被一个小女孩震慑住了，一句话卡在喉咙，什么也说不出来。
黎桉将人拉了回来，对小女孩道：“抱歉。我们遇到了一些问题，不是有意闯进去的。”
小女孩冷哼一声，“客人们真是不听话，我很不高兴，今晚不要再来敲我的门了。”
说完，她看了沈辞祎一眼，转身毫不犹豫地走了。
沈辞祎看着她的背影，想到昨晚的事，缓缓开口，连问了几个问题。
“那些死去的村民为什么会变成纸人？”
“他们为什么会害怕小女孩？”
“小女孩到底什么身份？”
“为什么一提到她的姐姐她会是这个态度？”
众人沉默了，因为他们一个问题都答不出来。
良久，蓝鸢才哑着嗓音道：“吃些东西休息，晚上……”那些东西还会来。
而且小女孩不会再管他们了。
沈辞祎却是突然轻笑了一下，偏头道：“大家先不要那么紧张。我有一个想法，就是不知道行不行得通。”
“嗯？”黎桉挑眉道：“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