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乐之眼巴巴地瞅着傅家大门,她很想知道哥哥们跟傅家商量得怎么样,有没有遇到阻挠。
可惜,她只能乖乖等着。
本来就不能在别人家做出偷听的事情,更何况旁边还有个傅远洲看着。
诶?傅远洲?
花乐之圆溜溜的眼睛转了一下,把主意打到了傅远洲身上。
不知道能不能请他进去帮自己打探一下情况?
傅远洲见她乌黑的眼眸在自己身上转来转去,只一瞬,就知道小姑娘在打什么主意。
黑眸中浮过一丝笑意,他轻咳一声,“花乐之。”
花乐之:“嗯?”
“花平之和花安之出来了。”
花乐之:“……!”
她扭头看去,果然,两个哥哥已经出了大门,身后跟着傅东阳,看样子是送他们出来。
只是,哥哥们的脸色不好看,傅东阳额头青筋暴起,表情怪异又尴尬。
完了!
退婚没谈成!
花乐之一直期盼着哥哥们能笑着出来,那说明事情进行得顺利。
现在这情形,显然是谈崩了?
“哥哥……”花乐之往前走了两步,差点哭出来。
要是傅老爷子死活不肯退婚,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毕竟,她所认识的人里面,没有跟傅老爷子同辈分的,也就说不上情。
“哥哥,傅爷爷他……不同意退婚吗?”花乐之一张小脸都快变成苦瓜了。
花平之冷笑,“他怎么可能不同意呢?”
傅东阳脸色更尴尬了。
“啊?”花乐之把哥哥的话在心里过了一遍,眼睛倏地亮了,“同、同意了?退婚成、成功了?”
花安之镜片下的眼睛在笑,只是笑容有些泛冷,“同意了。退婚成功了。”
“啊啊啊啊——”花乐之发出一串小小的欢呼,她原地蹦了两下,拉住花平之的袖子,“哥哥,我退婚了!”
花平之揉了揉她的头,“对,我家妹妹,从此跟傅家再无关系。”
花乐之又拉住花安之,小脸上满是兴奋,“哥哥,我退婚了!”
花安之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对,我家妹妹退婚了。”
花乐之又看花喜之,一双眼睛亮得仿若星辰,“哥哥!”
花喜之点点头,“嗯,听到了,我家妹妹自由了。”
花乐之看见傅东阳,笑着摆摆手,“傅东阳,别啦。”
从此,她和男主可就再无瓜葛了,男主和女主爱怎么恋爱就怎么恋爱,跟她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傅东阳盼退婚盼了十年,今日终于得偿所愿。
在花平之正式登门开口提退婚的时候,他觉得套在自己身上的枷锁,在那一刻“咔嚓”一声断裂落地。
他应该是高兴的。
可看到花乐之这么开心,仿佛她正迫不及待地摆脱他的未婚妻的身份,不知怎么,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
他和花乐之,一个人人艳羡的校草,继承家业的青年才俊,一个人人嘲笑的学渣,智商低下的小傻子,怎么想都该是他嫌弃她才对。
可花乐之这么开心,让他感觉,小傻子也挺嫌弃他的。
小傻子兴奋得跟每个哥哥都确认一遍,又跑到傅远洲面前,一双漂亮的眼睛笑得弯成了月牙,白软软的脸颊透着些淡淡的粉,高兴得就跟得了什么宝贝似的,“傅叔叔,我退婚了!”
傅远洲黑眸平静,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嗯。”
“花乐之,回来。”花平之声音有些严厉。
花乐之愣了一下,回头看了看哥哥,又看看傅远洲,纤长的睫毛茫然地眨巴两下,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哥哥说过的“尽量少接触傅远洲”。
她本来也是那样打算的,只是刚才不知怎么回事,傅远洲在她的车窗外弯下腰看她,她就不自觉地推开车门下来了。
“哦。”花乐之应了一声,慢吞吞地走到花平之跟前。
花平之板着脸,“哥哥怎么跟你说的?”
花乐之伸出手指,纤细的指尖轻轻地捏住花平之的衣袖,小幅度的摇了摇,低着头,“对不起,哥哥,我错了。我刚才太激动了。”
花喜之是一丁点都看不得妹妹受委屈,连忙上来打圆场,“算了,她也是太高兴了。要不,咱们去庆祝一下?”
花安之推了推眼睛,“对,是该庆祝一下,庆祝咱们妹妹脱离苦海。”
他说着话,还瞟了一眼傅东阳。
傅东阳额头跳了跳,但想到傅家暗中做的手脚被花家兄弟识破,他根本就没脸在他们面前说什么,只盼着赶紧送走花家兄妹,结束这尴尬的场面。
花平之也受不住妹妹这么乖巧地认错,一下子就心软了,“好,庆祝一下,说说,你想吃什么?”
花乐之歪着小脑袋:“火锅!吃完辣辣的火锅,再加一个冰激凌!”
“行,走吧!”花平之大手一挥,四兄妹各上各的车,一列顺次驶离了傅家。
解除了尴尬的傅东阳赶紧进了屋,连跟小叔打招呼都没顾上。
傅远洲看向四辆车消失的方向,黑眸幽深。
良久,他转过了身。
傅老爷子正在发脾气。
本来他们做的事可以说是神不知鬼不觉,给花家兄弟帮点小忙,等花家上门提退婚再顺水推舟,可谓是计划完美。外人说起来,也会认为傅家没有任何亏欠,毕竟,退婚是花家主动提的,而傅家对花家又一向“照顾”。
可这么完美的计划,竟然被花平之识破了。
而且,花平之还直接揭开了这层伪善的面纱。
这要是传出去,别人肯定会说傅家做的不地道。
唯一可以庆幸的是,花乐之是个智商有问题的傻子,无论哪个世家,都无法接受这样的人做为自家继承人的夫人。
所以,那些世家名流商业新贵们,想必都能理解傅家不得已的苦衷。
即便这么安慰自己,傅老爷子还是很生气。
花平之毕竟是个毛头小子,做事一点余地都不留。这世上谁没有一些阴私的手段,遇上了就该用同样的方法回击,彼此脸上带着笑,手里握着刀,心照不宣就行了,谁会大剌剌地直接揭破啊?!
一点规矩都不懂!
花氏早晚倒霉!
“扔出去!把花乐之送来的东西都扔出去!”傅老爷子拍着桌子,想想自己纵横商界这么多年,今天竟然让一个小辈给下了面子,气得脸都涨红了。
管家忙不迭地指挥着人扔东西。
花乐之很少参加宴会,也基本不来傅家,但傅老爷子过寿她总是会送礼物过来。大大小小的盒子被佣人从储藏室抱出来直接扔到院门的垃圾桶里。
最上面一个扁平的大盒子,垃圾桶里根本放不下,佣人随手扔在了垃圾桶旁边,里面的油画从盒子里滚出来,落在草地上。
正要转身进院子的傅远洲目光随意地掠过油画,脚步突然顿住了。
又有佣人抱着盒子出来,垃圾桶里已经塞满,他随意地扔在了一旁,盒子压住了油画。
傅远洲快步走了过去,修长白皙的手指握住油画画框,从草地上拎了起来。
傅远洲目光凝住了。
那是一幅远山图。山峦叠嶂,飘渺又苍劲。
笔触简单,没有什么复杂的技法。
但如果盯着那幅画看上一会儿,就会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仿佛自己置身丛山之中,呼吸着山林特有的湿润空气,抬手就能触到半山腰缭绕的云雾。
傅远洲缓缓地吸了口气,这才从画境中脱离。
他仔细看了看油画,一般画家都会在画作上署名的。
果然,在近景的一棵树干上,有个小小的名字——花乐之,三个字就像是被调皮的孩子刻在树干上。
傅远洲拎着画作,转身上了车。
唐笙就一直在副驾驶上坐着,花乐之因为退婚成功高兴得蹦起来的时候,他也差点跟着跳起来。
诶哟,太妙了!
傅东阳怎么就跟这位花小姐退婚了呢?!
现在花小姐可是自由身了!
唐笙回头看了一眼,见傅远洲正盯着那垃圾桶捡来的画作,黑眸幽暗,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先生。”唐笙小心地递了个手帕过去。
傅远洲接过,把油画上沾到的露水轻轻擦去。
“先生,这画作难道是出自花小姐之手?”唐笙想着花小姐都退婚了,先生心情貌似也不错,那自己就多问两句也不会被罚。
果然,傅远洲淡淡地应了一声。
“诶哟,这画得太好了!惟妙惟肖!出神入化!”唐笙胡乱地拍了两句彩虹屁,见傅远洲薄薄的眼皮一撩,马上换了副笑脸,“嘿,我虽然不懂画,但能让先生看这么半天的,那肯定是佳作!绝世佳作!”
傅远洲显然心情很好,开口说道:“绝世佳作说不上,技法尚不成熟,但意境很好,有种一花一世界的感觉。”盯着看久了,能把人代入进去。
唐笙笑眯眯地,“一花一世界,那可太神了!唉,可惜了。”
傅远洲似笑非笑地扫了他一眼。
唐笙苦着脸,“这么好的小画家,前途无量,怎么就没签到咱们乘风来呢?哎呀,感觉错失了一个亿!”
傅远洲白皙修长的手指在画框上点了点,“你有没有错失一个亿不要紧,但花乐之,她的画卖亏了。”就这样的画作,稍微运作宣传一番,至少能卖到六位数,要是再给小姑娘请个老师教授一些实用的高级技法,再包装宣传一番,那价格还能翻翻。等小姑娘名气起来,价格就不知几何了。
但花乐之说,品艺给她的价格是五千。而且是独家代理。
“去查查,花乐之跟品艺的合同签了没有。”
傅远洲刚吩咐完,唐笙就答了:“签了,前两天就签了。本来品艺想签二十年,但花小姐坚持只签三年,最后就签了三年独家代理。”
他愤愤道:“品艺显然是知道花小姐的画价值不菲,却只给开出五千的价格,五千就买断了,以后他们卖多少钱,花小姐也一分提成都没有。就这,还想跟人家签二十年,太过分了!幸亏花小姐没上当!”
傅远洲淡淡扫了他一眼,黑眸危险地眯了起来:“我不记得给你安排了这样的任务,让你去盯着花乐之的一举一动,连她签合同的细节都知道了。”
唐笙后脖子一凉。
他直觉花乐之在先生这里是特殊的,下意识就派人跟进花乐之的行动,想着先生要是问起什么他也能答得上来。但可惜答得太快,完全忘了这是他的自作主张。
“这、这不是先生也要开画廊,品艺做为燕城数一数二的画廊,那就是咱们的竞争对手。”唐笙说着说着就顺当了,“竞争对手当然要盯着啊,对,我就是盯着品艺,才碰巧得知花小姐签约的事!”
傅远洲慢条斯理地说道:“这么敬业,那你就往深处去挖一挖,看品艺有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他自然早就了解过竞争对手,优势劣势,行事手段,都是调查过的。但一些隐藏在深处的东西,要特意去查才能知道。
唐笙表情严肃,“是,先生。”
要是做为竞争对手,只要品艺不欺到头上来,先生也不会逼迫对方,有钱大家赚嘛。
但是往深处去挖黑料,先生这是未雨绸缪,做了对付品艺的准备。
这绝对不是单纯因为竞争的原因,显然是因为那位花小姐。
唐笙在心里把花乐之的警报级别又悄悄提升了一档。
……
成功退婚,花乐之跟哥哥们去吃了辣辣的火锅,饭后来还来了一枚清凉冰激凌,简直不要太享受。
压在心头的石头没有了,还跟品艺签了约,一幅画就能卖五千元,她也是有正经收入的人了!
花乐之太开心,每餐都吃得小肚子鼓起来。
没两天,她的小脸就圆了些,脑门上还爆了一颗痘。
“啊啊啊啊——这让我怎么见人嘛!”花乐之苦恼地盯着镜子,那痘红红的,还正好生在眉间,跟那种古早的年画娃娃眉心特意弄的红点似的。
花喜之笑得不行,还上手捏了捏她的脸,“嗯,真的跟年画娃娃没什么两样了。”
花安之在家休息了两天,眼下的乌青去了,神清气爽,笑道:“苓苓这样很可爱嘛,哥哥就喜欢这样的。”
花乐之白了他一眼,“得了吧,你喜欢那种大波浪头发的成熟妩媚女人。”
花安之笑着拍了拍她的头,“不愧是我妹妹,真了解哥哥的口味。”
“别弄乱我的头发,”花乐之嗔怪着拨开他的手,“哥哥,你今天去找工作吗?”
“嗯,去看看环境。”花安之已经辞了原来医院的工作,准备去别家医院了解一下工作氛围。
花乐之安慰道:“要是哥哥找不到工作也别急,我现在有工作了,可以养哥哥的!”
花安之笑了,“行,有这么厉害的妹妹,哥哥可有底气了,医院不好那就不去!”
他这么说,花乐之倒是想起一件事,“哥哥,你不是说乘风健康私立医院待遇很好吗,要不要去试试?”上次傅远洲带她去那个医院,确实条件非常好,整个医院到处都整洁宽敞,看上去就舒适。
花安之摇头,“那里不招人了,我去别家看看。”
“哥哥加油。”花乐之握着拳头挥了挥。
花安之笑着挥挥手,“苓苓加油。”
花乐之带上自己的画板,开上自己的小车,出了家门。
她早就定好了目的地,只是这几天因为退婚成功太高兴,都没顾上出门。
她要去的是郊外的一个月牙状的小湖泊,名叫半月湖,之前跟着哥哥去过,湖畔生着芦苇,有种静谧神秘的美。
她在导航上定了位置,一路开到近前,傻了眼。
那个半月湖,竟然不见了!
或者说不是不见了,而是被高大的围墙圈起来了。
花乐之把车停在围墙外,走到黑铁栅栏大门处,隔着栏杆往里望了望。
这显然是个极大的庄园,绿草茵茵,花繁叶茂,隐约能看到深处有小楼。
她站在铁门外,惦着脚尖,看到了那个半月湖。湖面平静无波,仿佛一位娴静的美丽女子。
“啊,好可惜,被金屋藏娇了。”花乐之叹了口气。
显然,原本的半月湖是无主的,那是天地灵气凝结的明珠,现在这明珠却被某个人深藏在匣中,不以示人。
花乐之遗憾地摇了摇头。
虽然她隔着铁栅栏一个人影都没看到,但既然圈起来了,那就是人家的私人地盘,她是绝对做不出偷偷溜进去的行为的。
她刚想离开,铁门突然自己开了。
花乐之吓了一跳,却见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快步走了过来,身材魁梧,剔着寸头。
“对、对不起,我走错路了。”花乐之连连后退,她紧张地张望了一下自己的车子,好在不远,跑几步就能到。
“花小姐。”男人见吓到了她,立刻停下了脚步。
他没有再逼近,花乐之松了口气,这才反应过来对方竟然认识她。
她盯着男人看了几眼,“啊,你、你是那个……你开过我的车!”
那是她跟傅远洲去吃烤鸭那次,傅远洲派去开着她的车的保镖。后来在花喜之的酒吧里,十六个保镖一起出现,他也在。
保镖点点头,“花小姐,请留步。”
他是傅远洲的人,花乐之倒是不害怕了。她问道:“你怎么在这里,是傅叔叔在这里做客吗?”
保镖笑了笑,“不,先生住在这里。”
“嗯?”花乐之想了想,“啊,这里是傅叔叔的家吗?”
“这里是先生在国内的住所。”保镖回答。
竟然是傅远洲的地盘。
花乐之顿时动了心思,她压低了声音,跟保镖商量道:“那个,我想去半月湖写生,你能不能让我进去,不要告诉别人?”主要是不要告诉傅远洲,毕竟这次她记得呢,哥哥说了让她尽量不要跟傅远洲接触。
保镖眼睛里带上了笑意,“恐怕不行。”
花乐之遗憾道:“这样啊,那好吧,我走了。”
“请稍等。”保镖说道:“先生马上就来。”
花乐之:“……?”
傅远洲要来?他知道她在这?
花乐之猛地抬头往庄园里一看,傅远洲正朝她走来。
男人身材高大挺拔,穿着件黑色衬衣,袖口随意地挽到手肘,露出线条紧致的小臂。两条大长腿看起来悠闲,却速度很快。
花乐之霍然抬手捂住了额头,向后退了一大步。
她心中一阵慌乱。
不知是因为违背了哥哥的叮嘱再度接触了傅远洲,还是因为眉心那颗恼人的痘痘。
眼看着傅远洲已经到了跟前,花乐之掉头就跑。
身后,传来男人又气又笑的声音——
“花乐之,你跑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花苓苓:傅叔叔,我退婚了!
傅叔叔:微笑.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