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19

一句话,把傅东阳问得愣住了。

他知道自己想跟花乐之退婚,这是他十年的心结,毋庸置疑。

可究竟是为什么讨厌花乐之,他从来没有细想过。

花乐之的出现,让他意气风发的少年时代蒙上了阴影。

他是年级第一,是阳光俊朗的校草,走在路上多少女同学都会偷偷地瞅他,被发现了就羞涩地跑开。

可是突然之间,他就订婚了。

对方还是个傻子。

这个傻子还跟他一个学校,只是在初中部而已。

从此之后,他的生活就变了味。

别人的目光总是那么意味深长,那些故意在他面前谈论小傻子的声音,充满了嘲讽。

哪怕到了大学,他依旧没能摆脱这强扣在他身上的婚约。

现在,小傻子问他究竟为什么会讨厌她。

傅东阳觉得,他最讨厌的,是这个婚约本身。

没人问过他的意见,就强行给他套上了枷锁。

“花乐之,我——”傅东阳抬眸,发现自己思考的时间太长,小傻子竟然不知何时已经离去了。

他愣了片刻,摇摇头进了屋。

“爷爷,”傅东阳坐在老爷子身边,“花乐之说,她说——”

傅老爷子端详着他的神色,“她说了什么?”让你这么魂不守舍?

傅东阳深吸一口气,“半个月前,花乐之跟我说她想退婚。”

傅老爷子吃了一惊,“她真这么想的?”

傅东阳点点头,“那个时候我以为她是随便说说,可是她刚才跟我说,花喜之已经同意了,花平之和花安之也快了,她说过不了多久,她就会让哥哥们上门来提退婚的事。”

“这是好事啊!”傅老爷子一拍桌子,“他们要是真的主动上门,咱们就什么都不用做了,顺水推舟就行。”

“爷爷,花乐之说的,并一定能作准。”傅东阳嗓音干涩。

傅老爷子哈哈一笑,悠闲地靠在沙发里,“东阳,你太小看她了,花家兄弟那么宠她,只要她坚持退婚,花家兄弟最终会同意。”

说着说着,他露出一丝懊恼,“唉,应该早点让你在花乐之那里下工夫的,只要哄着花乐之坚持退婚,这事早就成了。”

傅东阳:“爷爷,既然都要退婚了,花家那里……就算了吧,花平之自己经营花氏也不容易。”

傅老爷子摸了摸下巴,“这表面的工夫还是要做的,花家遇到些不大不小的麻烦,咱们再给花家帮点不大不小的忙,这样外人议论起来,傅家也不理亏。”

傅东阳刚想说什么,傅老爷子突然“咦”了一声,“远洲,你什么时候来的?”

傅东阳蓦然扭头,门口站着个高大的身影,一身纯黑色的西装,背光而立,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只隐约看到那双眼睛,漆黑深邃,仿若深不见底的寒潭。

傅远洲缓步走到客厅,坐下,淡淡道:“你要跟花乐之退婚?”

不知为何,跟傅远洲谈论这个话题,傅东阳总觉得有些别扭,明明是一句正常的询问,在他耳朵里就有了质问的意思。

傅东阳捏了捏拳头,“小叔,花乐之是个傻子。”

傅远洲修长的手指按在沙发扶手上,“我觉得她行为举止跟他人无异。”

傅远洲拔高了声音,“小叔,你要是十几岁就跟一个傻子订婚,在学校没完没了地被人嘲笑,你肯定也会日夜盼着退婚的。”

傅远洲薄薄的眼皮一撩,没有开口。

傅东阳却突然想起了傅远洲十几岁时做过的事情,悚然一惊,后背上瞬间出了一层冷汗。

他脸色泛白,呐呐道:“小、小叔……”

傅老爷子见势不妙,连忙打圆场,“远洲啊,花乐之刚才来过了,她是……专门来还你的腕表的。”

他问花乐之要了画,本来是想先斩后奏,硬塞到傅远洲的画展上。

可此时傅远洲只是静静坐在那里,眼皮微垂,他竟然不敢开口讨这个人情,哪怕,他是傅远洲的父亲。

面对这个冷血无情的小儿子,傅老爷子决定还是谨慎些好,毕竟,就算是亲人,傅远洲也是一样会下手的。

再说,反正花家也想退婚,花乐之的小忙,不帮也罢。

傅远洲的目光落在茶几上,一大一小两个盒子。

他没兴趣知道大的盒子里面装的是什么,只把小盒子拿过来,打开看了一眼。

半个月前他戴过的腕表,后来在小姑娘的小臂上戴着,此时正静静地躺在盒子里。

“父亲,我最近有点忙,就不过来吃饭了。”

说完,他直接起身离开了。

……

完成了给傅老爷子的画,送还了傅远洲的腕表,花乐之心中轻松了很多。

这半个月她都几乎没出门,从傅家出来,她绕到了花氏公司。

现在花喜之已经支持她退婚,只要花平之再同意,花安之那里就会很容易。

刚把车子停好,手机就响了。

花乐之盯着屏幕上“傅远洲“三个字,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接。

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情况。

本来关系还好的同学,突然就不搭理她了。

她刚开始不明白,后来就渐渐理解了,跟一个傻子交朋友,也会被连累嘲笑的。

所以,她也从来不会再去试图挽回友情。

有些人就此断了,有些人因为她的关系被人嘲笑了,气不过还要回过头来骂她,似乎只要跟傻子坚定决绝地对立,身上就不会沾上傻气。

花乐之不知道傅远洲打电话来的目的,也许,他也被她连累了?想骂她几句泄愤?

缓缓地吸了口气,花乐之还是接通了电话,“傅、傅叔叔?”

男人低沉的声音传来,“花乐之。”

花乐之突然想到会不会是因为腕表,她连忙解释,“傅叔叔,我刚才已经把你的腕表送到傅家去了。对不起,耽误了这么久。”

她不能去找傅远洲,又不想去找傅东阳,也不喜欢去傅家,只好送《远山》的时候顺便去还腕表,结果就耽误了半个月。

想到刚才听到的话,傅远洲心头微沉,“花乐之,我准备在燕城办一个画展。”

花乐之慢吞吞地说道:“那恭喜傅叔叔,预祝傅叔叔马到成功。”

傅远洲:“……”

小姑娘说话很慢,一字一句听起来就很谨慎,生怕说错话似的。

只是他更愿意听到她以前那种叭叭叭随意又轻快的声音。

是他一把推开了她,她才会变得如此客套又陌生。

他伤害过很多人,但从来没伤害过她这样的小姑娘。

就算不是出于本意,他跟背信弃义的傅家做的事情也是一样的。

更何况,他本来也是傅家人。

“花乐之,听说你会画画,你想不想参加画展,我给你留一个位子。”如果这样对她有帮助的话。

花乐之:“谢谢傅叔叔的好意,不过,我已经跟品艺签约了,独家代理。”

傅远洲:“什么时候签的?”

如果她已经跟品艺签了独家,老爷子不该让她参加他的画展,这是违约的。

花乐之:“明天?”

傅远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