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这哪里是什么威胁,不过是他在试探她的心到底是否如铁石般坚硬,当真一点余地都不留给他。
薛茗一时无言,眸光微闪。
若说一丝一毫不惊讶,那定然是假的。
从她因为不甘,去往蓟州。她见到他太多张狂的样子了,甚少见过他如此?神情。而仅少的几次,偏生都是在她面前。
薛茗抿唇,看着他棱角分明的轮廓,而那黑漆漆的眸子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这架势定然是要一个?结果了。
而此?时,她的脑海中忽然涌现出很多记忆来,有他们在孙万荣的夹击下?逃生、有他们背对背抗战,也有他私自在营帐之?中拔下?她的木簪,认出她是女儿身……
渐渐的,她的心中有了答案,杏眼之?中泛起了细碎的光亮,看向李崇州时,蓦地无声地笑了,正欲开口,屋外便传来一阵紧急的敲门?之?声。
“世子殿下?!属下?有要事禀告!”
因这一声,薛茗正要出口的话立时被打断了,不禁蹙眉。可她听着声音还?分外耳熟,片刻之?后,她便想起来了。
这是岑正的声音。
而李崇州自然比她还?熟悉,当下?拧眉,脚步一迈,至衣架边上,随手取了一件月白云纹锦袍如风一般披在了自己身上,扣好扣子,抬脚便推开屋门?走了出去,之?后飞快地阖起了门?,随后便瞧见了杵在屋口垂首抱拳的岑正,沉声开口:“什么事?”
岑正跟在他身边多年,先?前虽说因为薛蠡一事酿成过错,但是罪不当诛,之?后他便让岑正留在军营之?中代替他协助周戎,将功补过,也正好传递些军情要报。
而此?时的岑正正是受了周戎之?命而来:“世子殿下?!有陈利其?的踪影了!”
李崇州闻言,桃花眼微眯,转了下?眼珠:“他在何?处?”
“就在营州!”
“营州?”
岑正继续道:“是。世子您先?前所料不错。当日?幽州之?所以流言传的如此?之?快,是因为陈利其?在背后推波助澜。他借助他的一些亲信的力量,在幽州各处散播范阳节度使通敌叛国之?言,而百姓们向来不了解这些,只是听得?多了,便心中恐惧。而陈利其?那时已?暗中逃窜到契丹一族中。现在,他似乎是契丹军的军师,守着营州。”
李崇州了然,登时说:“你速回军营,让周将军不要轻举妄动!”
岑正应声而退。李崇州抬手按了按眉心,转身便推门?走回了屋中。
此?时薛茗已?穿好浅青外裳,白皙光滑的腿包裹在其?中。只是头发?还?并未打理,仍然是垂着直直地落在背后,有少许发?丝飞在额前。尽管如此?,看起来却还?是媚色十足,尤其?是那微挑的眼尾,因着早晨初起,还?泛着迷蒙。
但李崇州显然并没有什么心思去在意这些。因为薛茗那含着探究的目光直凌凌地打在他身上,让他竟有无处遁形之?感。
良久,李崇州无奈地微叹一声:“你都听到了?”
薛茗眨了眨眼睛,顾盼间净是灵动,垂眸看了眼指尖,不自觉扬唇轻笑:“不是你故意没有避着我,让我听的吗?”
他大可以和岑正去远一些地方交谈,为何?偏偏在屋口?
不就是想让她听到吗?
李崇州低低一笑,定定地看着她,不可置否:“那你想如何??”
这个?问?题在薛茗心中早就有了答案,甚至不需要再想一番,便能脱口而出。只是面对李崇州,她还?是有些收敛,只淡淡地回:“你应当知道。”
然而,这次他并没有再回应她什么。
空寂的屋中安安静静,窗外枝头上蝉鸣声一直未停歇,倒是缓和了些许二人之?间的尴尬氛围。
少顷过后,李崇州随意坐到了案边,侧目瞧着薛茗,不紧不慢地说道:“今夜,你随我去放河灯吧,如何??”
……
夜里的长安城无疑是热闹非凡的,崇仁坊内灯火不绝,人来人往。街旁摊贩们吆喝着,吸引着来人的目光。
李崇州发?髻紧束,锦袍在身,腰间佩是镶金的躞蹀带,迈着长腿在坊间内走着。而薛茗穿着绯色高腰襦裙,衣诀随风翩翩,走在他的身边。
薛茗看着街旁小摊上摆着的小物件,大多都是家用之?物,少见有莲灯贩卖,那何?来放河灯一说?
于是她看了眼李崇州坚毅的侧脸,犹豫着问?:“今日?好像并不是什么日?子吧?”
李崇州闻言,嗯了声:“确实不是。”
“那你……”
薛茗话至一半,李崇州便率先?打断了她,眼中如一汪深潭,悠悠沉沉地问?道:“你为何?会应我过来和我一起放河灯?”
薛茗忽地怔住。
原本她并没有细想过这个?问?题,如今被他问?出来之?后,她忽然觉得?她或许真的是有原因的。
这月余来,他们之?间经历虽多,可大多都是含着苦楚的。
她大概也是想要一个?完完全全、没有夹杂着别样心思和痛苦的一段时间吧!
这样,就算她日?后化成一抔黄土,也无憾了。
李崇州见她一直未语,眼中点点波光似有些黯淡,也没想追着问?下?去,紧接着便道:“走吧!我知道这时候哪里有卖莲灯的。”
薛茗跟着他去他口中所说的地方。随着他脚步停下?,入目的是一方斑驳的土墙,墙底处有杂草纵横,其?中还?夹杂着几朵淡色野花。而两人再往前边一拐,便看到了一个?落了锁的木门?,门?上甚至有许多细小的裂缝。
李崇州没有看她,径自上前抬手敲了敲门?,片刻之?后,只听“咯吱”一声,木门?便从内而外地打开了。
一个?目盲的老者衣衫褴褛地拄着拐杖,就这么突然地出现在薛茗的眼中。
薛茗惊讶地微张双唇,而李崇州已?经温和地开口:“老丈,我是来买莲灯的,我要两盏。”
老丈辨声极强,听着声音便已?记起他是谁,操着一把苍老的声音问?道:“这个?时候买灯是为了祈福边疆?”
李崇州瞧了眼身边的薛茗,忽而笑了:“也算是吧!”
惟愿他心所想,皆能成真。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是昨晚写的……至于咋现在才发出来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