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他们去的时候纸扎的小人儿和花圈都在西墙,但是白大鸟的照片中却在东墙。
是有人动过了？
白大鸟拍照片的时间大概在晚上十点左右，平棚中的宴席那时候已经散了，整栋院子里也只有白大鸟一个人。白媛和?阎罗去的时间约是十二点左右，也就是说在这两个小时的时间差中应该有人回过院子。
是那个逃走的东西吗？
白大鸟摸摸圆滚滚的肚子,费力的半躺在床上。
“师父,肚子。”
白大鸟虽不信东方的鬼神的，但是对于西方的耶稣还是深信不疑的。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个十字架放在胸口,嘴里还念叨着“Godblessme”。
夜深,月色寂寥，外头只有蛙声一片。
微风吹动门前的寥寥几棵大树,枝丫在冷月的照映下?像是嶙峋手指投在了房内的白墙壁上。
宋凌近乎透明的皮肤罩在脸上，泛着幽幽青光,眼下是晕不?开的墨,他?双唇紧抿,眉间紧皱成川。白媛从未见过这样的疲惫的宋凌，不?禁有些担忧。
宋凌像是感受到那份担忧，他?难得笑了笑，低头在白媛耳畔说道：“没事。”
阎罗倚在墙里淡漠的看着这一幕不?吭声,外面淡淡月光也照不进房内，而阴影中的他?眸中无光。
姚梦状似无意的朝他?说道：“叔叔,你躲在阴影里好像融为一体了。”
白媛仿佛没有听到，她仍在和低着头的宋凌窃窃私语。
阎罗并未搭理姚梦,只朝着那个方向低头，打湿的碎发遮住他?本就无光的眼眸，让他看起来彻底没了生气。他?本就是活在黑暗中的人，从生前到现在，阳光从未照到过他?身上,言而无信撒泼耍赖用尽心机才是他，而他?和?白媛、宋凌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像是自嘲又像是不屑，他?轻呵一声。
白媛攀着宋凌的手臂想要说些什?么，只是她才伸出手就听到宋凌倒吸一口冷气。她连忙捋开宋凌的袖子，却发现黑色的长袖早就被血迹浸得滑腻，白皙匀称的手臂上是自肩周到小臂的长长裂痕。伤口上的血早已凝固，但看起来仍旧触目惊心。
白媛双目微微睁大，莹白的小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宋凌也会受伤？在她的观念中宋凌无所不?能，连她都看不?透他的真身，又有谁能将他?伤得这么重？
宋凌有些慌张的将袖子捋下?，见指尖沾了点血渍，又不?动声色的在衣服上蹭了下?。
他?淡声安慰：“无妨，只是小伤。”
“嗤，小伤？”阎罗抱臂走出黑暗，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嘲弄，“上次伤成这样还是应龙那家伙闹事。”
“应龙？”姚梦若有所思。
他?打生下?来起就足不?出户，偏爱古籍古画，应龙的传说他倒是听过。传说中的应龙是创世、造物、灭世的巨神，生了盘古、凤凰、麒麟等众子。古书记载，应龙通体黄鳞、五彩羽翼，体态与常龙无差，只不过多了一双遮天蔽日的羽翼。
但是这应龙不?是早在万年前就消失了吗？一个只存在在传说中的东西难道世间还有？
与姚梦做同想的是白媛，这世间连龙都千年不见踪影，更别说万龙之祖应龙。
阎罗像是看穿了二人的想法，他?慢悠悠地说道：“叫应龙的不?一定就是应龙。”
宋凌：“也有可能是一只给自己取名为‘应龙’的巨蟒。”
听言白媛和?姚梦都忍不?住笑出声，“虺五百年化为蛟，蛟千年化为龙”，这蟒甚至连蛟龙都不是，又怎么敢冒充应龙呢？
阎罗见白媛笑眼如弯月，他?眸中骤然一亮，带着笑意说道：“这‘应龙’可不是一般的蟒，他?倒是不必你小，相传年纪上千岁了。”
白媛：“那为何连蛟龙都未化成？”
外头月西沉，白大鸟鼾声渐起，屋内四人声音轻了起来。
阎罗：“蟒化蛟龙，需要两步，一是走蛟，二是封正。走蛟不?难，难的是那封正。”
这个白媛倒是知道，巨蚺化蛟之时会有狂风暴雨连绵多日，等到河水漫过石桥蟒则可顺势从桥上游过，这就是走蛟。封正也就是“讨封”，走蛟成功的巨蟒还不?能化为蛟龙，得向行?人讨封。行?人若是说你是“龙”，那你便化龙成功，行?人要是说你是“蛇”，那千年道行?毁于一旦，走蛟讨封还得再来一遍。
看样子那个“应龙”是化蛟未成，不?然不会上千年还是只蟒。
白媛：“难不成那蟒做过杀生的事？”
杀生的修道之物身上戾气太重，行?人一眼便能看透，想让别人说是龙也难。
阎罗摇摇头：“那倒不?是，只怪他长得太丑。”
一个长得极其难看的蟒，即使化作人也是个极其难看的人，走在路上下?着大雨抓着行?人嘶声力竭问“我?是龙还是蛇？！”那是多么可怖的场景，正常人都不会说是龙，大多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吓晕了过去。
白媛捂着嘴噗嗤一下?，她只听说过机缘不?够未能得道的，长得太丑不?能化蛟倒是头回听说。
“那他和?老板又有什?么渊源呢？”这话是对宋凌说的。
宋凌温声道：“当初他?气竭，一时动了魔念想要挟持行?人强行?化蛟。逆天而行?必定要受天罚，那时我刚任特殊管理处处长，与他讲不通道理就打了一架。”
“宋处长‘打了一架’这四字用的轻巧。没记错的话是打了三?天三夜，狂风骤雨差点淹了扬州城。那应龙被硬生生的打掉颗獠牙，而宋处长更是直接住进了ICU。”阎罗仿若是在场记者一样有条不紊的报道着。
姚梦眼睛咕噜噜的转着，他?问：“阎叔叔怎么知道的这么一清二楚？”
宋凌嗤笑：“因为他就是被抓住问的那个行?人。”
阎罗一梗，转过头不再说话。
他?当时化作人到扬州捉一流窜的小鬼，没想到大雨磅礴中被那不长眼的应龙给抓住了，面容狰狞的问他到底是蛇是龙。要是往常他倒是愿意帮上一把，但是那小鬼眼见着就被索魂鞭捆上了，偏偏被半路冒出来的应龙打了个茬给逃了，于是阎罗一气之下?连喊了三?声“蛇蛇蛇”。
应龙化蛟几次失败，之前是封建社会百姓对“龙”怀有敬畏不敢轻易说出那个字。好不容易熬到了和?谐的社会主义社会，破四旧除封建之后，他?原本以为势在必得，因此他还特地在“龙”上面加了重音。谁曾想讨封之人连喊三?声“蛇蛇蛇”，直接击碎他?的美梦。
一次次的化蛟失败使得应龙暴怒，原形显出张着大嘴就要吞掉阎罗，还好宋凌及时赶到。
白媛点头，“那你们三人势必是一场恶战。”
宋凌又是一声冷笑：“可惜有人趁乱溜了。”
宋凌这话意有所指，就差把阎罗身份证直接背出来了，阎罗辩解：“捉应龙是你的公务，抓小鬼是我的公务。你来干你的活，理所应当我?也该去干我的活。”
宋凌懒得和?他?争辩，只睨眼看他?。
阎罗被看得浑身难受，扯开了话题：“你小子身上的伤不会又是和应龙干了一架？”
他?不?过随口一说，没想到宋凌竟然点头？！
应龙不?是十几年前才化蛟失败吗？怎么这么快又出山了？
阎罗陷入沉思，半晌，他?试探性的问了一句：“你怀疑应龙躲在这儿？”
宋凌这才正视了他?，“前几日这连下?了半月的雨，但是奇怪的是十里外都是朗朗晴日。”
难怪进村的路越开越泥泞，白媛当时只以为是这小村子的路修得格外的差，没想到是只有这儿下了半月的雨。城里的河道桥修得坚固且高，即使大雨也很?少能被淹没。但是郊外有所不?同，特别是这儿水网密布，排水不易，桥修得简陋，走蛟显而易见更容易。
也许这连续半月的雨正是那应龙走蛟而成……
那高老太的死和白大鸟的肚子是不是也与应龙有关呢？
白媛话还未曾问出口，宋凌就解释道：“应龙虽长相凶残，但智商不?高。”说着他?还用手指了指脑袋，“况且应龙执着于化蛟成龙，害人的心思倒是没有。”
这倒也是，要是害了人染了戾气，再加上他?那副天人共煞的模样，怕是再也别想化蛟成功了。意思就是应龙可能就在这儿，但是害人的未必是他，那又会是谁呢？
白媛望着天边微微泛起的鱼肚白，天马上快亮了，但是凶手却还没抓到。剧组百余人都在这儿，要是那东西继续作恶，岂不?是难逃魔掌？
白大鸟睡得香沉，鼾声堪比打雷，大字一样摊开手脚占据了整张床，胸口的十字架已经滑落到了床下?。
“不?能让人看到白大鸟这幅样子，不?然还没抓到那东西就先?引起了恐慌。”
阎罗点头，白媛说得没错，不?能他们先乱了阵脚。
于是还在沉睡中的白大鸟就被反锁在了房内，白媛不?放心他?安全还贴了满墙的黄符。众人则趁着微微晨光探去了前面的院子。
院子里的摆设如常，没了昨夜的诡异，看起来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两层小木楼。
白媛提裙走上二楼，她指了指白大鸟昨晚睡的房间。
“这就是高老头去世的房间，也是白大鸟昨晚住的地方。”
房间大开，窗户也大开，甚至在一阵风后木窗还摇摆了几下?。
宋凌弯腰，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地板上擦了下?。
“湿漉漉的，还有些腥臊，有东西刚刚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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