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进沈砚的房间?
卫染怀疑自己是听错了,不不,她一定是听错了。
沈砚的房间当然不在她的活动范围之内,根据沈砚自己划定的界限,根本连那?间屋子的房门都是不许她靠近的。
而且,自从第一次见识到那?间房间里?的画风之后,她也完全不想靠近。
但无论如何,沈砚怎么可能主动让她进他的房间呢?
“刚才我说的听见了?”
卫染沉浸在惊疑迷惑中,被沈砚的问话声唤醒,她的第一反应本来是要摇头的,可一垂眼视线落在自己手上的粉红色信封上,她也说不清为什么,就轻轻点了下头。
沈砚理所?当然地吩咐:“听见了,那?就好好照办。”
*
晚上放学回到沈家,卫染回想起白?天的经历,还是觉得有点像做梦,以至于她吃饭时都心不在焉,后知后觉才发现沈文山宣布了一个大消息:他准备去E国一趟,给林乔一个惊喜,并且应该会在那?边住一段时间。
卫染反应过?来,弯起眼睛:“那?很好呀。”
沈文山揉了揉鼻子:“就是不太放心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
“家里?还有姜姨啊。”卫染马上道,“而且我自己也会照顾自己的。”
沈文山笑了笑:“染染最懂事了。”
卫染沉默了片刻,又开口斟酌着问:“沈叔叔,你对我婶婶是认真的,对吧?”
沈文山郑重道:“当然。”
卫染默了下:“那?如果你们以后再有进一步的发展,沈砚……他那?边会不会有问题?”
沈文山面色稍微黯淡下来,叹了口气?:“这?个你可以放心,小砚就算有问题,也不是针对乔乔的。问题都出在我身?上。”
卫染听不懂。
“我……”沈文山顿了顿,“我曾经让小砚很失望过?,他现在不相?信的人是我。”
卫染还是听不太懂,可她看见沈文山落寞的神色,又不忍心再继续往下追问了。
*
晚饭过?后,卫染发现自己真的捏着那?几封信,站在沈砚房间门口。
她明明知道今天沈砚并不在家,可单纯站在这?里?,心里?就紧张地咚咚打鼓,好像推开这?扇门,就会进入另一个次元的世界。
在进门之前,她又迟疑了一下,其?实就算她不进去,也不用碎纸机,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处理掉这?些信,毕竟只是几张纸而已。
但是,她记得沈砚那?时候对她说话的声调语气?……他告诉她,听到了就要照办。
她也说不清,她是真的就有那?么害怕违背他,还是只是在拿这?个当借口说服自己。但最后的结果总归是,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她进门之后,先?摸索着开灯,在墙上摸到好几个开关?,她随便打开了一个,点亮的却是一盏昏黄的壁灯。
灯光不太亮,不过?反正她也呆不久,索性就这?样将就了。暖色的柔光笼罩在这?黑白?配的装修风格上,就像一层怀旧风格的滤镜,打眼一看仿佛时光深处的旧电影。
但等?卫染真正定睛看清楚这?房间里?的陈设,才发现这?里?一点都不古旧,相?反充满了现代?的科技感?。
沈砚房间里?装饰简洁,只有必备的家具,像是所?谓的极简主义风格,但各类的电子设备却不少,有些卫染甚至认不出是什么,总之她以前没在市面上见过?类似的东西。
这?些设备基本也都是黑白?两色的,完美融入进整个房间的装修风格中,所?以一眼望去并不多么显眼。
不过?卫染想也知道,这?些高端的电子产品,肯定哪一件都不便宜。想到这?里?,她又添加了成倍的谨慎,生怕一不留神会弄坏了什么。
她走到里?面,眼睛突然被某一点格格不入的色彩晃了一下。
沈砚的房间里?,除了黑白?,竟然还有第三种颜色?
虽然只是那?么小小的一块……
卫染很快认了出来,那?是个粉红色的钱包,她的钱包。
上回沈砚捡到她的钱包,又故意不还给她,卫染后来也没再追着讨要,主要是因?为她本来也没把全部的零用钱放在钱包里?,暂时还不至于因?为这?个吃不上饭。
而且以沈砚的脾气?,她越去追讨,恐怕只会适得其?反。
于是她只能佛系地安慰自己,等?到他想还她的时候,自然就会还了。
时间久了,她差不多也把这?回事给忘了,不知沈砚是不是也忘了。不过?他就把这?东西扔在这?里?,不觉得破坏了房间整体的高冷装饰风格吗?
她眼睛在四?周一扫,貌似没再见他随手乱摆其?他的东西。
她把桌上的粉色小钱包拿起来,打开看了一眼,所?有的东西都还在原来的地方,她怀疑沈砚根本就没有打开过?。
她想了想,最后还是把钱包又放回了原位。虽然这?是她自己的东西,但如果不和沈砚说清楚就私自拿走,她就感?觉好像不是那?么光明正大。
还是先?把正事办完吧。
她又四?下看了看,找到沈砚所?说的碎纸机,研究了一下上面的提示,接通电源,把信放了进去。
卫染在细微的机器响声中等?待运行完毕,打开废纸箱看了看——碎得还真是够彻底的。
以前她在电视上看见别人用碎纸机都是把纸切碎成条状,但沈砚的这?台,能把纸张碎成很小的颗粒,出来的几乎就是一把淡粉色的粉末。
无论之前那?些信里?是什么内容,现在都绝对荡然无存了……
真是“粉碎”。干净、彻底。
卫染不自觉地用手掬起一小把这?样碎砂似的纸屑,想起桑瑶请她帮忙传信时的信任,不禁有点愧疚。
可在内心深处,又有那?么一点隐秘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痛快。
望着无数细小的碎屑,脑子里?莫名充斥桑瑶那?句“试试又没有什么损失”……
她呼一口气?,想要驱散这?莫名其?妙的想法,却险些吹散了手里?的纸屑。
就在这?时候,在她背后有个声音阴恻恻地笑了一声:“其?实你挺享受这?个过?程的,是吧?”
卫染差点被吓得心梗,在她就要惊叫出来的时候,本能地拿手捂住了嘴,制止自己。
但她忘了她那?只手上还沾满着细碎的纸屑,结果这?样一来,一不小心就,吃进去了一些……
卫染被这?种从没尝试过?的古怪食物呛了一下,狼狈不已地咳了起来,都没空去管刚才突然出声说话的到底是人是鬼了。
“喂,你——”沈砚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他想要说什么也没说出来,在下一刻已经扑上来揽住卫染,拍着她的背,“快吐出来!”
卫染自己捂着嘴咳个不住,根本没留神他在做什么。他看见卫染手上还有碎纸屑,怕她再吸进去,用力掰住她手腕拿开,自己则抽了纸巾替她把沾在嘴巴周围的碎屑擦干净。
卫染抗不过?他,只能被他摆布。
等?她终于缓过?气?来,意识到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一张小脸立刻烧红起来——已经有好多年没有人这?样给她擦过?嘴了……
尤其?是,沈砚手里?的纸巾还沾着她的口水……
简直太丢人了!
卫染恨不得脚下的地面能马上开出一条缝把她埋进去,但可惜,这?是二?楼。
在她羞窘难耐的时候,沈砚却似乎全然没留意她的心情,还在焦急地问她:“都吐出来没有?有没有吸进气?道里??”
卫染反应过?来以后,本来打算是要生他的气?,毕竟要不是被他吓到,她也不会倒霉,也不会这?么丢脸。
然而他问得这?么真诚关?心,她心里?一软,原本要发的脾气?就发不出来了。
于是她分外的懊恼。
却还是有气?无力回答了他一句:“没事。”
沈砚又观察了她几秒作为确认,最后说:“没事就好。”
卫染伸手就要抢下他手里?的纸巾,不料却被沈砚灵活地躲开。
沈砚把那?团纸握在手里?,黑眸玩味地看着她:“干什么?”
卫染只要一想到沾了自己口水的纸团正被他攥在掌心里?,那?种强烈的违和与羞耻感?,几乎在五脏六腑都灼烧起来。
她自知抢不过?他,只能结结巴巴地强调:“你、你快扔了。”
沈砚竟然问:“为什么?”
这?还有为什么?
卫染的大脑简直被他的厚颜无耻瞬间漂白?了,她自己无话可说,舌头自动地重复出他白?天说过?的话:“垃圾不扔难道还留着!”
然而沈砚面不改色,又一次刷新了她的认知:“我想留就留着。”
卫染:“…………”
她觉得自己又喘不过?气?来了。
大抵是她的脸色太过?惨白?难看,沈砚终于放弃了逗她:“开个玩笑而已。”他说着随手把纸团投进角落里?的垃圾箱,回过?头,意味深长的目光在卫染脸上逡巡,不怀好意似的声线一扬,“不过?你这?么大反应,是想什么呢?”
卫染垂眸避开他的眼神,底气?不足地否认:“我、我什么都没想。”她试图转移话题,“你怎么会在这?儿?”
沈砚:“这?不是我的房间?”
卫染:“……”
她努力调整问法:“我是说,你怎么会突然就凭空出现了?”
沈砚挑眉:“你说呢?”
卫染一双水润的杏眼睁得圆圆的:“你有超能力?”
沈砚打量她一番,微微一点头。
卫染:“啊?”
沈砚不由?笑出声,即使在这?么欠揍的时候,他笑起来还是很好看,飞扬的桃花眼底点染着几分春色:“我是说,你很有想象力。”
卫染:“……”
沈砚见她咬住唇不说话了,看来不是很高兴,才解释:“我就是刚才从门进来的,是你自己太专心了,没听见。”
他这?次没有故意冷嘲热讽,可是卫染听见这?句“太专心了”,还是没来由?地心虚,连头都不敢抬。
沈砚盯着她,眼眸微眯,掠过?一抹促狭:“我知道你急着想销毁别人给我的情书,不过?不至于要吃下去吧?”
他贴近她耳边,温热的气?息撩拨过?来,卫染的肌肤仿佛掠过?一丝颤栗,然后听见他轻声道:“小姑娘,太野蛮了。”
卫染猝然后退,却一下子被他从背后托住,固定在了原地。
卫染脑子里?嗡了一下。
他的力气?很大,她完全挣扎不动。两人身?体之间不过?咫尺之遥,让这?个姿势就像是一个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