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崇琰再次醒来已是两天后的傍晚。
他睁开眼睛,看到漫天晚霞渐散,夕阳正从窗边落下,温暖的余晕恰到好处落在身上,让他久违地感到放松。
先前动用不行剑而震荡不已的神魂已经逐渐平稳,在梦境中引发的伤势尽数好转,连始终挥之不去的那份虚弱感也一并消散许多。
他的心湖内生机勃发,一如昨日,却又有些不大一样。
在破碎的神魂大地与只剩半副的剑骨山脉各处,皆有紫色灵力穿梭不停,四处缝缝补补,看上去竟是想要织补神魂,补全那些剑骨上密密麻麻的豁口。
神魂缺失,剑骨断裂,这对于修行者而言几乎是无可挽回的伤势。
但在那道紫色灵力下,那些裂痕却竟然真的出现了一丝微不足道的弥合。
萧崇琰想到那天最后见到的紫衣少年,以及少年背后的那把长琴,已经认出了这道灵力的来源。
落星离。
这门极其罕见的功法已有上千年未曾在沧澜大陆出现,正是另一座大陆上医修圣地星河殿的绝学。
在沧澜大陆最西端,有一片常年风暴不停的西极海,在海的另一侧,也有一座大陆。
两座大陆以西极海为界,二者之间存在着某种结界,并不相通,只能通过特殊的凭证来往两界。
萧崇琰从未去过西极海的另一端,却有一位自那座大陆而来,曾经短暂停留于沧澜大陆的剑修好友。
那位好友对他提起过自己的家乡很多。
例如——
剑修都是大猪蹄子。
练剑太难,养剑太穷。
小师叔天下第一。
星河殿多美人。
与谁结仇也不能与医修结仇,尤其当他们来自星河殿。
医修,真他娘的心黑。
……
……
显然易见,在另一座大陆上,来自星河殿的医修地位极高,也极不好惹。
但在萧崇琰看来,却显然十分有意思。
尤其这个来自星河殿的医修少年身上,或许还带着某样对他而言极为重要的东西。
“沙沙。”
屋外有风,落叶轻扫,盖住一道若有若无的脚步声。
萧崇琰半坐起身,倚在榻上,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那是一个模样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身形极为高挑,一袭绛紫法袍以金线绣有繁复纹样,身后负着一把墨青染紫的竹伞。
萧崇琰的眼中带着淡淡的欣赏。
紫衣负伞,缓缓而行。
宽袍大袖,风雅至极,也俊逸非常。
只是少年眉眼间却很是冷淡,明明只是神色平静走来,却无端带着一身森然威势。瞧着不像是个救死扶伤的医修,倒像是他们沧澜大陆奉行以杀伐证道的魔修,怎么看都是一副不大好惹的样子,仿佛一言不合就要动手。
萧崇琰顿时更觉亲切。
“星河殿,顾璟。”
那医修少年走至塌边,也不废话,直截了当报出姓名来历,果然同萧崇琰猜测一致。
萧崇琰心底对这个少年的评价顿时更高,淡声开口,同样十分简洁:“东璜萧氏,萧崇琰。”
两人没有见礼,也无寒暄,更没有疑惑不解出声询问,似乎都笃定对方与自己一般,只凭借短短六七字,便能完成两个陌生修行者之间从初次见面,到明辨敌我,最终建立信任的过程。
这显然是天方夜谭。
但在这两个人间,却不知为何……真的成了真。
萧崇琰挥手撤去屋内蓄势待发剑阵,翻过手腕靠在塌边,顾璟自然而然坐下,伸手搭脉。
两人俱是一副理所当然模样,一个脉门被扣全然不以为意,一个扣住他人脉门半点没有示意。这般默契信任,便如熟识百年挚友,完全看不出两人才认识不到三日,其中有两日还有一人始终在沉睡。
这种毫无缘由的信任,自然不是没有道理。
萧崇琰垂眸,看向顾璟腰间悬着的那枚白玉印章,眼底笑意渐盛,隐有调侃逗弄之意,在心湖间笑问道:“小九?”
在他心湖间,银色小人把自己浑身埋在山巅心湖内,闻言磨磨蹭蹭地探出头,不好意思般嚅嚅应声。
那枚白玉印章亦在同时亮起,同样犹犹豫豫,闪烁不定,甚至还在不断挨蹭面无表情的顾璟,仿若在寻求庇护。
就像是家中顽童犯了错,虽然低头乖乖认错,却也要偷偷摸摸找个靠山,通气一番,好让自己少挨些骂。
萧崇琰眼中笑意愈发分明,顾璟也收回手,始终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