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下聘的人来了,她也是听阿萤说的。阿萤还说,“家主说女郎若是不想去可以不过去。”
她早就忘了当年的聘礼究竟是什么只记得很贵重。
“随我去看看。”范叶霄心中倔着,今日挑毛病总归是不好的,只要是实实在在的礼就必然能让人找不不合适的地方。
父亲不让她过去还是怕她生出事端。若是沈家的聘无可挑剔又能生出什么事端。
“父亲。”这么多年这是唯一一次范云听见范叶霄唤自己后背发凉。
“女郎。”沈趋朝着她行礼,范叶霄也回礼。
范夫人在一旁更是紧张,她看向范云,范云在她耳侧道:“静观其变,应该不会生出事端。”
“女郎来得正好,不知这聘礼女郎是否满意。”沈趋走到范叶霄身旁,面前的箱子一个个打开,金银珠宝在正堂中闪着光。
范叶霄本以为沈家与自己家中应该相差不大,沈约的官职与父亲向来是平级多些。如今一看沈约平日里收的私惠不少。
“沈家的聘礼也不过如此。”范叶霄口是心非道。
沈趋的手愣在空中,“沈家府底浅,女郎若是有心仪之物尽管说,若有什么条件尽管提,沈趋一定竭尽所能为女郎寻来。”
范叶霄笑了一下,“莫非这聘礼还有送两次的意思?”她转过头问范云,“父亲可有听说过?”
“霄儿,休得胡闹。”范云道。
范叶霄还想说些什么,下人前来通传,“陈主书来了。”
心中紧绷的除了范叶霄还有范云与范夫人。
“快请陈主书进来。”范云道。
陈庆之今日看起来格外精神,他笑意盈盈走来先是行礼再是贺喜,感觉这门亲事只是旁人的亲事与他毫无关系。
他怎么能忍这么好,范叶霄紧紧盯着陈庆之像是能把人吃掉。
陈庆之不紧不慢道:“陛下知道今日两家定亲,特让我来送白璧一双。”
“还请陈主书代我多谢皇上,这一趟也劳烦陈主书了。”该有的戏还要做足,范叶霄突然觉得这一世过得很慢,倒不如直接与陈庆之成婚,现在整日看着阴晴不定的陈庆之使得自己都郁郁寡欢。
陈庆之道:“黄门郎与女郎甚是相配,才子佳人又是一番佳话。”
“多谢陈主书。”沈趋拱手道。照理来说范叶霄也要谢上一谢,可她偏不。
“这聘礼果真是丰厚,不愧是出自沈家之手。”听见陈庆之讲口头转到聘礼上,慌乱的人变成了沈趋,方才范叶霄才说过不满意这聘礼,这话若是让陈庆之听了去再说皇上,沈家的脸面才算是丢尽了。
范叶霄保持着她有些假意的笑容,贴在阿萤的耳旁问:“沈趋的字是什么?”
“孝鲤。”阿萤小声回。
“孝鲤选的聘礼全然合了我的心意。”说完她还不忘羞涩看沈旋一眼。
沈旋顿时松了口气,范叶霄果然是大户人家的女郎,在什么人面前说话都很得体。
再看向陈庆之,他分明和刚才一样笑着却显得阴沉。
言语中的明刀暗箭听得范夫人心烦,“聘礼不过是心意罢了,沈家心意到了如今霄儿也看见了,这便足够了。”
“夫人说的是,子云还要回去复命便先行告辞了。”这一程陈庆之又输了。
“孝鲤,你随我来我有事要同你讲。”范叶霄绕过陈庆之走到沈趋身旁,又说:“那就不送陈主书了。”
话虽如此,范云与沈趋还是将陈庆之送了出门。望着陈庆之的背影范叶霄有些懊恼,这样闹脾气又没个尽头,又等不来他的低头,分明已经过了一辈子了现在怎么还是个孩子心性。
“下次不许这样胡闹了。”范夫人开始了她的教导,“你要同沈趋说些什么。”
范叶霄古灵精怪道:“阿母放心,我又不会像对待陈庆之一样,我不会吃了他的。”若是陈庆之倒是真有可能被吃了。
范叶霄不让任何人进来,就连阿渡都被关在门外。
“沈趋。”她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面无表情,“我有个问题想要请教你。”
沈趋意识到现在的范叶霄不一样,但心中却无比清楚这才是真实的范叶霄。
“女郎但说无妨。”沈趋道。
范叶霄倒了一杯茶,“坐下吧。”
沈趋显得有些局促,范叶霄与他想的不一样。他只知道这样家庭出来的女子多半是能够持家的夫人,她身上有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气场压的沈趋喘不过气,一句话还没说先是喝了一口茶。手心里的汗粘在了茶杯上。
“女郎想问什么?”沈趋受不住这样沉寂的氛围了。
“沈趋你分明不爱我,为何要娶我?”范叶霄问。
“我日后会爱你、敬你、惜你、疼你。”
听到这句话范叶霄没忍住笑了一下,“你能敬我、疼我、惜我却不一定会爱上我。”
她起身一字一句道:“我不想过相敬如宾的日子,我要我的夫君将一整颗心放在我身上,他身边不再需要其他妾室,你能做到吗?”
以前沈趋确实不爱范叶霄,但今日突然有了一种变化,他从未见过这样将自己的心思一点点说出来的女子。沈趋起身手指向天,“我沈趋在此起誓,若女郎肯嫁于我为妻,今生定不负女郎。”
“沈趋,那我若是不爱你呢,你还要娶我吗?”在看到沈趋起誓那一刻她觉得自己不能误了良人。
“若能幸得女郎恋爱那是沈趋的福分,若是不能沈趋也不强求。”本来要娶范叶霄就是沈范两家的联姻。
“你还真是奇怪。”范叶霄道。
沈趋又道:“七夕将至,斗胆邀女郎同游,不知女郎可愿同去。”
“家父管教甚严,怕是不能前往,扫了郎君的兴致,先赔个不是。”哪里是范云看管严格,七夕要是与他同去了陈庆之此生恐怕就真的与自己无缘了。明明是一样的事情,有一件事情发生微妙的变动整个事件都会不一样。
陈庆之与她的关系不像她想的那么简单,他整日闪躲而自己有些急功近利。
沈趋离开时范叶霄只送到了房门口,她看了一眼阿渡,“阿渡,你进来。”
确定把房门关紧了,才吩咐道:“阿渡劳烦你一件事,夜里你去守着陈主书的必经之路,告诉他我有东西要还他。七夕当日我在河畔的那家茶馆二楼等他。”
夜里突然开始下雨,范叶霄在房中万分急切,今日不该让阿渡去等陈庆之的,万一受了风寒得不偿失。
今夜萧衍要留陈庆之在宫中,“陛下,明日长乐公主出嫁。”陈庆之提醒道。
萧婉出嫁陈庆之是要去送上一份礼,“那今日你早些离开,雨夜不宜行走。”
一道黑影突然出现在面前,陈庆之的马车差点撞上那人。
“陈主书,我家女郎说七夕那日她在河畔茶馆的二楼等你,女郎有东西要还你。”阿渡说。
陈庆之看不清来人,问:“你家女郎是谁?”
“陈主书看来很受欢迎,去不去看你的,话我是带到了。”阿渡有些看不上这个主书,就连她都能看懂女郎的心思,这个主书却丝毫没有男子气概一再闪躲。
“多谢。”陈庆之把伞递给她,阿渡没有接,陈庆之下马车硬塞给她,“你若是受了风寒你家女郎又要怪在我的头上了,接着,别让你家女郎心中难受。”
黑夜里阿渡看不清陈庆之的脸,模糊中她知道这是个骨相极好的郎君。或许他也把女郎放在了心上。
阿渡方才的话没有任何错,陈庆之不是一般的受欢迎,在范叶霄这个阶层的人大多数较为清醒,只会远远看上一眼称赞其样貌与才识,她们的婚姻多数为联姻且像陈庆之这样的家世她们是看不上的。士族里有的是后起之秀陈庆之也不是唯一一个被赏识的年轻人。
多是直接表明心意的都是家中长辈在朝中官职中规中矩之人,陈庆之本身就如此优秀加之又是皇上眼前的红人,如果能结成姻亲对他们来说是双赢。
陈庆之到府中后侍从急忙打伞过来,“家主怎么没有打伞。”
“路上见了熟人便送出去了。”陈庆之回,他解开湿透的披风,“明日的贺礼可准备好了?”
“都准备妥当了,家主是否要再看上一眼。”侍从问。
几个婢女拿来干衣服想给陈庆之换上,他一抬手,“放下我自己来。”又告诉侍从,“将贺礼拿来我再看看是否合适。”
明日的婚礼注定是整个建邺最热闹的事,萧氏萧宏之女长乐公主萧婉下嫁谢氏谢举之子谢禧,无论夫家是谁这场婚礼都会因为萧宏独女出嫁的阵仗名响建邺。
“就这份了。”陈庆之又道:“华生,昨日来的门客可还适应府中的生活?”
华生回:“先生没说任何不适。”
“那便好。”陈庆之这才放下心来。陈庆之自己出身贫寒,极为怜惜贫寒中的有才之士,从前他没有自己规矩的府邸,现下倒是可以让这些人做自己的门客。如此一来自己的开支便要大大减半,生活上有些地方还是要拮据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