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的视线中,刚刚还嚣张得不可一世的刨子脸朝下，直直摔下了台。
旁边跟着他?一起来的人?个个脸色巨变，赶紧一窝蜂地涌上了舞台边。
“刨子哥你没事吧？”
在众人?的注视下,刨子慢慢地从地板上爬了起来，整个人?灰头土脸。
“没事,脚滑了一下而已……”
“不是吧,明明是你自己把自己绊倒了！”
同样围在舞台另一边的《闪耀时刻》的选手中,一个女生出声反驳道。
“我看得很清楚,因为鼓手的节奏太快，你的腿来不及做下一个动作，扭成了一团，这?才?摔下去的！”
刨子还想狡辩，这?时他?身后?的大银幕上忽然出现了刚刚的一幕。
众人?看到，在密集如狂风暴雨般的鼓点声中,刨子来不及收回他?的左腿却同时为了踩点把右脚也?迈了出去，两条腿像麻花一样扭在一起，最后?自己直直地摔了下去。
站在她身边的几个女生恍然大悟。
“他?真的翻台了！”
“刨子翻台啦！”
站在刨子身边的男人?们纷纷低下了头，不敢作声。
对于他?们这?些地下RAPPER来说?,舞台就是生命。如果一个舞者在台上因为失误而倒地，就叫做翻台。
而刨子犯的则是最低级的错误——他?居然是因为跟不上节奏就把自己给绊倒了，还是在battle这?种最重?要的环节！
太丢人?了！
偏偏视频循环播放着他?倒地的一幕，无法反驳。
在众人?目光中，刨子一瘸一拐地走?向打鼓的角落,对着那个自始至终仿佛置身事外、却像一只看不见的手一样翻云覆雨操纵着全场的纤细身影低下头。
“我输了,你说?出条件吧。”
隐藏在兜帽下的人?轻轻地笑了一声。
那声笑声像是一阵和煦的清风，吹开了LIVEHOUSE里喧嚣的空气，让所有人?一瞬间都有了种沁人?心扉的凉意。
也?让人?纷纷止不住猜测,拥有这?样笑声的人?到底会让刨子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是让他?免费跳十场LIVE？还是让他?像小丑一样爬过整个舞台？
无论是哪个好像都不稀奇，毕竟他?们这?些人?疯起来除了警察没人?管得了。
那个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这?次夹杂了些许严厉。
“向全体《闪耀时刻》的选手们道歉。”
刨子抬起头，一脸茫然。
就这?？
这?算什?么惩罚？
不就是道个歉的事儿么。
他?满不在乎地回过头，对着下面一摆手。
“刚才?对不住啊，嘴秃噜了。”
下面的女生们一脸怒气。
“这?人?根本不是成心的！”
“都翻台了，还死不悔改么！”
刨子得意地转过身，根本没把她们的反应放在心上。
不就是说?两句软话么，这?有什?么丢人?的……
“然后?，走?到方奕飞面前，恭恭敬敬地喊他?一声‘老师’。”
？？？
这?是什?么要求？！
其他?人?都惊呆了。
刨子也?惊呆了。
他?回过头恶狠狠地盯着那个身影。
“你说?什?么？我凭什?么喊他?老师？！”
这?简直比让他?死了更难受！
兜帽轻轻动了一下，坐着的人?换了个姿势，又一次拿起了鼓槌。
“不服？那就让你见识一下。”
她单手拎起鼓槌，在指尖轻巧地打了一个转，扬声问到。
“方奕飞，跟得上么？”
众人?的目光又齐齐看向舞台的另一端。
此刻的方奕飞已经站在了刚刚刨子翻台的地方。
他?一身纯白色的简单T恤，袖口挽起，耳钉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他?对着鼓手的方向打了个响指，自信的笑容比灯光更加明亮。
“没问题。”
兜帽上下点了点，那双漂亮纤细的手指握住鼓槌，在空气中有节奏地相击了三下。
“owo，three……”
细小的鼓点声起先像嗡嗡的蜂鸣，随着方奕飞舒展的动作逐渐加速，在单一的打击感?中加入了丰富的节奏变换，配合着方奕飞的舞步时轻时重?，时缓时急。
在场的人?忍不住跟着她手中的鼓点一起或轻或重?调整着呼吸频率，不知不觉也?成了她鼓槌指挥下的一份子。
而承包了众人?视线焦点的方奕飞仿若一个充满了感?情?的舞蹈机器，和着激烈的鼓点分毫不差，一举手一投足充满了自信和潇洒的味道，他?的每一个转身和每一个动作，都与鼓点配合得天衣无缝恰到好处，仿佛他?天生就是为了将?这?鼓点和节奏具象化?而生。
就是在这?小小的LIVEHOUSE的舞台上一段即兴舞蹈，竟然比他?之前的任何一次表演都要震撼人?心。
“咚——”
鼓面发出一记悠长的敲打，然后?就是一阵疾风骤雨般的连续敲击。
方奕飞旋转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整个人?在强烈的光线下，仿佛化?身了古希腊神话中的水星使者墨丘利，在用尽全身的力气飞快地逃离着地心的束缚，向着更高更广的天际飞奔而去。
而那鼓声，似乎已经化?成了他?的翅膀，将?他?带离人?类的极限。
“砰——”
终于，随着鼓槌最后?落下，方奕飞稳稳地挺在舞台中央，双手平伸，与笔直站立的身体交叉，形成一个大大的十字架形状。
光粒在他?的头顶汇聚，让他?看起来就像一尊被米开朗基罗精心修饰过的雕像。
“OMG！！FLY神了！！”
“刚刚的速度，真的是人?类可以达到的吗？！”
“我从来没看过这?么厉害的旋转和这?么厉害的舞步，而且是在这?么高速的击打下！我光听声音都快都透不过气了，FLY居然全部跟上了！而且这?全都是他?的即兴！”
“FLY！FLY！FLY！”
在人?群排山倒海的欢呼声中，方奕飞只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舞蹈生涯终于找到了他?一次一次练习的意义。
这?一刻，他?是为了那鼓点和节奏而生的。
他?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抬起头，看到脚下一个匍匐的影子——
“你确实，比我厉害的多……我输了。”
刨子倒在他?的面前，蜷曲着身体，发出了哭腔。
“你刚刚的表演，是我这?辈子都做不到的。”
“老师，我错了。”
方奕飞低头看向这?个从地下时期就与自己竞争的老对手，忽然觉得索然无味。
他?要的是这?样的胜利吗？
并不，甚至毫无意义。
他?现在涌起的，是另一种冲动。
一种紧紧地、狠狠地抱住那个人?的冲动……
他?长腿一迈，越过痛哭流涕的刨子，飞身跳下舞台，向着那个隐蔽的角落飞奔而去。
他?一定要找到那个打鼓的人?。
他?一定要知道，是怎样的人?，才?能发出这?种像是从灵魂深处发出的节奏和力量。
而汹涌的人?群阻碍了他?的脚步，费了好半天的功夫，他?才?穿过人?群来到那架破破烂烂的架子鼓前。
却只看到空无一人?的座位。
那个神秘的戴着兜帽的身影早已不见了踪影。
他?错愕地向着还在微微颤动的镲片伸出手去，仿佛还能触摸到那份隐隐约约的温度。
方奕飞转过头，冲向了门口。
“刚刚在这?里打鼓的那个人?去哪里了？”
门口的侍者摇着头。
“我没有看到——”
“她出去了。”
一个清冽的男声响起，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方奕飞回过头，瞪大了眼?睛。
“谢哲涵？你什?么时候到的？”
眼?前的男人?身上一件简单深蓝色衬衫，手上托着一杯酒，靠在门后?，看起来已经来了一会儿。
“大概就在你们差点打起来的时候吧。”
他?本来一直待在楼上的VIP包厢里默默观察着华清音那边的情?况，没想到却目睹了方奕飞和刨子两人?差点大打出手的过程。
等他?出来的时候，有个听起来莫名熟悉的声音喊住了他?，向他?借了件外套。
然后?他?鬼使神差地脱下了衣服，递给了那个白色的身影，看着她一步步走?到了角落里，拿起了鼓槌，只是用一双手，就主宰了整个会场，指挥着所有人?开展了那场惊心动魄的BATTLE。
即使是很久没有参加这?种场合的谢哲涵，也?在一边看得几乎拿不住手里的杯子。
她就像一个手握魔法的魔术师，利用手中的乐器随着心情?轻易地摆弄着所有人?的情?绪，无人?能逃脱。
也?难怪方奕飞会这?么心急地想要奔向她……
他?随意地向门口一指。
“你想找的人?，我刚刚看到她往那个方向去了。”
方奕飞来不及多想，胡乱地点点头，就飞快地冲了出去。
直到方奕飞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谢哲涵才?转过头，看着身后?那个隐藏在黑暗里的身影。
“他?走?了。”
那个纤细的黑色影子慢慢走?了出来，伸手摘下了兜帽。
长长的黑色发丝从她的耳边滑落到肩头，衬着她雪白的小脸像是一朵泛着粉红的花。
刚刚的剧烈运动还没有平复，华清音的呼吸还有些急促，肩膀微微有些颤抖。
谢哲涵上下打量了她一下，视线停在她的手指间。
“看起来，你刚刚好像有点用力过猛了。”
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只是在陈述在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华清音点点头，活动了一下手腕。
“很久没动了，手生。”
这?个声音……谢哲涵有些惊讶地又看了她两眼?。
华清音一边坦然地接受着他?目光中的试探，一边伸手脱下了身上的外套，扔给了他?。
“刚刚顺手拿了你的外套，还给你，谢了。”
说?完转身就走?。
“等一下。”
谢哲涵一手接住了外套，视线却仍然没有从她的身上移开。
“你刚刚为什?么要躲着他?？”
华清音回头看了他?一眼?，晶亮的月牙眸里毫无温度，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而他?确实也?只是个路过的陌生人?。
“这?和你有关系么？”
谢哲涵被噎得说?不出话，拎着衣服的手顿在了半空中。
和他?有关系么？
他?想反驳，却找不出理由。
眼?前的少女分明还是稚嫩未脱的模样，却拥有了在一颦一笑间让所有人?为她疯狂的潜质。
无论是她刚刚在台上不露脸的表演，还是现在站在他?面前气定神闲地不将?他?放在眼?里的样子。
甚至是更早以前，在那场与他?有关的谢罪会上……
华清音看着他?吃瘪的样子，心情?很好地哼笑了一声。
“不关你的事，不要多嘴问。”
说?完她拨拉了一下乱了的长发，从从容容地从另一边的侧门走?回了卡座里，继续拿起面前那堆没有吃完的零食，轻轻撕开了一个透明的盒子，轻巧地挖起一勺柔软的果肉，送入嘴中。
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她只是整晚坐在一边看热闹的路人?而已。
而在会场另一侧，这?时的舞场早已被各种欢呼声包围。
“绝了啊真的绝了！这?真的是我能免费看免费听的吗！”
“刚刚的鼓点简直是我人?生中听过最带感?的节奏！”
“真不可思议，这?么快的手速居然是真实存在的！”
“哈哈哈哈你个单身二十年的还不如人?家，丢不丢人?！”
“这?下刨子彻底要对FLY俯首称臣了！”
……
潮水一般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入。
当方奕飞回到会场里时，尖叫声和鼓掌声几乎要将?房顶掀翻。
“FLY！你是坠吊的！”
“FLY称王！FLY称王！”
“叫老师！叫老师！”
在一浪高过一浪的鼎沸人?声中，刨子满脸羞愧地站在气喘吁吁的方奕飞面前，又一次深深地低下头去。
“按照规矩，我认输，以后?都不会出现在这?里。”
方奕飞心里还惦记着那个消失的身影，看向刨子的眼?神也?非常不善。
“在你兑现你的承诺之前，先向我的学员们道歉。”
他?指着身后?一排齐刷刷的选手们，眼?中闪烁着骄傲的光芒。
“她们都是我的学生，也?就是你的师姐……”
“叫师姐们好。”
刨子的五官一瞬间扭曲在了一起，好像脸上打翻了一整条街的颜料铺子，什?么颜色都有。
“我……我……”
方奕飞皱起眉头。
“难道你想反悔？！”
在他?们underground圈子，最可怕的不是认输，而是出尔反尔，如果被人?砸了台子还敢赖着不走?，以后?就会被逐出圈子，也?不会有人?再和他?们合作。
就算刨子有十个胆子，他?都不敢碰这?条高压线。
他?只好要咬着牙，低下头，对着那些盯着他?看的女孩子们深深鞠了几个躬。
“师……姐们对不起，刚刚是我错了，以后?绝对不会再犯。”
女孩子们悦耳的笑声响起，像是风铃般好听得很。
“师弟客气了，以后?还要好好做人?啊！”
“回去好好矫正一下腿型，别再被自己扭麻花绊倒了啊！”
在此起彼伏的哄笑声中，刨子落荒而逃。
方奕飞举起了手边的酒，对着那个角落里的架子鼓轻轻地摇了摇。
“敬那位不露脸的神秘鼓手，为节奏天使干杯！”
在场的人?们纷纷举起杯子，一起高声呼喊道。
“为节奏天使干杯！”
华清音端起杯子，眯着眼?喝了一大口可乐。
唔，真好喝！
谢哲涵隔着喧嚣的人?群，视线始终无法从华清音的身上移开。
忽然，手中的外套上飘来一丝不寻常的气味。
这?个味道——
他?连忙撇过头，捂住了鼻子，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居然是他?最讨厌的榴莲！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6-1022:00:05~2021-06-1123:01: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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