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僵持之时,一灰衣小?厮步伐匆匆入内,附在孙公?公?耳畔说了句话,孙公?公?脸色一变,忙转头看?了眼裴励。
裴励微微眯眼,伸手?一挥,“将她带下去。”
江杏不由松了口气,只要不再让面前这个男人如鬼魅般死死盯着,把她带哪儿去都行。
孙公?公?等人都清干净了,连忙将小?厮方才交给自己的一卷书?信递上前。
“殿下,这是楚子渊派人送来的,说,让您亲观。”
裴励不在意地勾了勾唇,懒散地伸手?接过,展开书?信一瞧,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他?将这卷东西狠狠掷在孙公?公?脸上,怒喝道:“蠢货!你不是说该毁的证据都毁了吗,这又是什么!”
孙公?公?的脸被书?卷尖锐的边角扎得生疼,可他?也不敢喊疼,连忙跪了下去求饶:“殿下息怒,证据确实都清干净了啊,就算楚子渊查下去,也只能查到那个廖之远身上,断不会查到您这儿。”
“还敢狡辩,你自己看?。”
孙公?公?颤颤巍巍地捡过书?信,粗略一看?,浑身顿时像抖筛子似的,嘴里不停地喊着:“老奴知罪,老奴知罪。”
裴励冷哼一声,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衣袖,冷着脸道:“还好你们阴差阳错地将他?的女人带回来了,否则我现在已经被压在父皇面前治罪了,你去,将楚子渊请来府上,就说我有笔交易跟他?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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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刻中后?,楚子渊被小?厮恭恭敬敬地请入大?皇子府,小?武则带着人全副武装潜伏在暗,以防生变。
途经花园小?径,一群侍女纷纷驻足行礼,有大?胆的还面红耳赤地盯着这位誉满京城的新科状元,而立于?最?末端的那位侍女则慢慢抬起头,朝他?使?了个眼色。
楚子渊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那边是西侧的厢房,江杏所在之处。
楚子渊暗暗点?头,收回视线,面不改色地步入正厅。
“下官兵部侍郎楚子渊拜见大?皇子。”楚子渊一身官服浩然正气,不卑不亢行礼道。
“子渊不必多礼,快快请起。”裴励亲自将他?扶了起来,语气亲和道:“你我之间还有一层亲戚关系,若无人时,便是唤我一声表哥也无碍。”
“下官不敢。”
楚子渊面上含笑,却是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语气。
不识抬举。
裴励的神色闪过恼怒,很快又隐藏下去。
“不知殿下此番召下官前来,是要谈什么交易。”
楚子渊并未与他?客套绕弯子,故意展露出急切的模样。
裴励将桌上那卷证据拿了起来,掂在手?心,“楚大?人送了本殿这么一份大?礼,不就是想要换回江杏吗,其实一个小?小?厨娘而已,楚大?人让给本殿又如何?”
楚子渊眸色一顿,“也许对殿下来说,江杏只是一个厨娘,可她是下官未过门?之妻,世间所有身份比她尊贵的女子对下官来说都不及她半分。”
裴励听罢面露愠怒:“楚子渊,本殿赏识你是个人才,你当真要为了个女人跟我过不去?”
“能得殿下赏识,是臣之荣幸,但是人,我一定要带走。”
楚子渊挺直腰背,波澜不惊地看?着他?。
四目相对,剑拔弩张,一场无声的较量。
少顷,裴励暗暗咬牙,掌心微微用力,“那这份证据?”
“只此一份,既然已在殿下手?上,那便由殿下处置。”
“好,子渊,我那个庸庸碌碌的二弟必定不是帝王之才,你日后?若能效忠于?我,别说区区女人,侯爵地位,万贯家财我通通都能给你。”
“多谢殿下。”
不说答应,也不说拒绝。
可在裴励眼中,楚子渊为了一个女人能用证据来换,说明心中已经投靠了他?。
一个小?小?厨娘而已,等他?一统江山之时,楚子渊的命还不是任由自己拿捏,届时江杏自然就落入了他?的手?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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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皇子府
侍卫行色匆匆步入书?房,告知楚子渊今日去大?皇子府之事。
“子渊把人带出来了?”裴睿问。
“是。”侍卫道。
裴睿也跟着松了口气,“那便好,若是那江姑娘真有什么闪失,子渊怕是又得回到两年前那副心如死灰,活得冷冰冰的模样。”
“楚大?人平了江南水患,皇上赞赏不已,如今在朝中风头正盛,他?单独去见大?皇子,只怕大?皇子会借江姑娘行威胁拉拢,殿下您不担心吗?”
裴睿执笔的动作一顿,微微勾唇,笔锋飘若浮云却苍劲有力,隐隐有一股笔扫千军之态,面上却是一派温和儒雅的神情。
少顷,他?满意地放下笔墨,垂眸欣赏着纸上之句:
以诚感人者,人亦诚而应①
数年前,他?的母妃因为贵妃的陷害失宠了一段时间,他?也成了人人都不待见的皇子,过得比贵妃宫中的大?太监还不如。
不慎掉入冰冷严寒的湖畔中之时,竟连一个肯相救的人也没有,他?现在都还记得那种被彻骨的湖水包围,折磨,淹没的滋味。
裴睿本以为自己已经碰到了鬼门?关的边缘,却忽然伸出一双手?将他?从湖底拽了出来。
后?来他?才知道,那人是贵妃的外甥,楚相爷的外孙。
贵妃与他?的母妃可是死对头,他?却冒着危险把他?救了起来。
有这份过命的交情在,他?们不是亲兄弟,却更胜亲兄弟。
“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裴睿目光微变,抬眸睨了那侍卫一眼。
侍卫神色一凛,连忙道:“是,属下知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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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马车从大?皇子府离开。
车内,楚子渊的目光一直落在江杏身上,见她周身无碍,终日悬着的心才算彻底放下。
“我阿娘如何,她没来京城吧?”
那日她匆忙被带走,只能让小?武带了一封信去跟苏氏交代。
如今她身在京城,就算被江家的人认出来也不怕,反正她可以脸不红心不跳地死不承认,可阿娘的性?子却不行。
她不能让阿娘再落入江家,落入大?夫人手?里。
“放心,令堂在江南一切安好,我也派了人随时保护她,只是我暂时不能让你回去与你阿娘见面,你可会怨我?”
以楚子渊对裴励的了解,他?向来是不服输的性?子,今日他?的态度妥协的也太快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而且眼下他?刚回京,不能贸然离开,若让江杏只身回去江南,路途遥远只怕会有变数。
江杏摇摇头,“当然不会。”
她明白眼下形势之重,自然不会在个人情绪上闹别扭让他?分心。
“你阿娘一心为你,你也一心为她,彼此牵挂,母女情深自当如此。”
楚子渊赞许道,眸光不由自主地露出些许羡慕。
江杏见他?如此,小?手?轻轻握着他?的手?臂,语气温柔如水,“你想你阿娘了吗?”
“嗯。”楚子渊承认道,他?这点?小?脆弱,也只有在她面前才会毫无保留地表现出来。
江杏顿时满是心疼,咬了咬唇,慢慢靠近他?的怀里,伸出双手?,环住了他?的腰。
“以后?,有我牵挂你,有我陪着你。”
温香软玉在怀,娇声地说着这话,任是哪个男人也受不了。
楚子渊也不再克制,将她抱到腿上,抬起她的下巴。
望着少女满脸绯红的模样,男人的喉结微动,低头吻上了她的唇畔。
起初轻浅,而后?便如惊涛骇浪般湍急,食髓知味的汲取着那抹暗香。
她是他?的救赎,也是他?日月蹉跎,韶光似箭仍然牵挂于?心的珍宝。
怀里的人儿逐渐软了下来,小?手?紧紧地攥着他?身前的衣衫,眼尾泛着桃红,魅惑诱人。
此刻上空星光灿烂,月色甚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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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杏坐姿端正,握着手?里的白瓷茶杯,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脸颊还有着浅浅的泛红。
楚子渊含笑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你为何把外面那个婢女一并带了回来,她是何人?”
楚子渊说的是跟在车厢外头行走的晓铃。
江杏解释道:“她叫晓铃,你放心,她心思不坏的,你就让她跟着我吧。”怕他?拒绝,她立刻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袖。
楚子渊最?扛不住她这般模样,心立刻软了下来,“好,你喜欢就行。”语气宠溺顺从。
完全忘了是谁信誓旦旦地说要让小?姑娘体验一下人心险恶。
不一会儿,马车停稳在斓院门?口。
“公?子回来啦。”
说话这人语气很是愉悦轻快,仿佛看?见楚子渊很是高兴。
江杏撩开帘子的动作一顿,这声音...
“公?子,今日的晚饭都是蓝叶亲手?准备的,一定合您的口味。”
蓝叶说罢便要去迎他?。
楚子渊却转过身,伸高了手?。
蓝叶的动作一顿,跟着抬头看?去。
只见一只纤细雪白的手?掀开车厢的帘子,弯着腰走了出来,一双乌漆漆的美眸含着笑意,将手?搭在楚子渊的掌心任由他?扶着自己走下马车。
“三…三姑娘?”蓝叶当场怔住,张着嘴好半晌没说出话来。
“蓝叶,多年不见。”江杏微微颔首。
“是,是啊,多年不见了,三姑娘还是这般年轻。”
她本想说多年不见,江杏的容貌依旧绝色,甚至更胜从前。
可话到嘴边,却不由自主地改了个词儿。
望着楚子渊牵着江杏进入院内的背影,蓝叶的眸光微沉,晦涩不明。
作者有话要说:注①:以诚感人者,人亦诚而应出自程颐的格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