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互换灵魂，也并不是人在说话妖物在学。
而是妖物伪装成了人，人被变成了鱼，然后“人”吃“鱼”。
约一年多前，湖上的渔民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捕鱼，其实那时人便已经不是人了。
这湖下有东西，定还是被封印的东西，如今不知为何冲破桎梏，大抵是哪里出现了裂缝，这些东西才一点一点的出来了。
可他们被镇压太久了，已经分不清今夕何夕，突然伪装成人用两条腿走路不适应，所以他们没有发力使全城的人都变为鱼，他们得有一个学习对象，学习怎样“生存”。
也是由于太久没有见过天日，是妖物那就一定有它自己的方言，这里的人说话他们听不明白。
所以谁把人变为鱼的，谁就还与这个人有联系，思想以他们为主，在他们想用人类语言说些什么时，湖里的鱼会不自觉的吐泡泡，吐出的便是人言，也就是小索以为是鱼在说话，妖物在学。
实则因果错了，是妖物控制，鱼才吐泡泡，他们开口说话，与这里还没被殃及的人类交流，让自己看起来更为像人，导与被导以妖为主。
而此时水缸里的黑鱼明显是这只蜘蛛变成的，他们之间有联系。
“那既如此，城里还有活人，”厌灼华看着此时奄奄一息，已经强迫不了与黑鱼连上思绪的妖物，问鱼：“那些往常一日三餐都以鱼为主的，定是吃过人吧。”
此话一出四周一片静默，只有小索裹紧翅膀全身僵硬，捂住嘴巴似是要吐了。
她想起了第一日来这里，小二给他们上的满是鱼的饭菜，当时她就觉得有问题，但她发现的晚。
幸而殿君威胁她没让她动筷子，不然如今算是没法活了。
妖物已经被桃夭斩的七零八落，明显没有更多精力再控制人的思绪，也是因此才有了这时的反客为主。
鱼吐泡泡，妖物张嘴说话，以人为主。
方才问了姓名，听见厌灼华问话，以金杨为名的黑鱼明显震了一下。
“嗯，”半晌，鱼吐起泡泡，被杀的只剩下人脸的蜘蛛妖物紧绷着声音开了口：“吃过。”
只有一个头静静的躺在一堆绿色的粘液中，表情平静语调平稳，怎么看都是一场视觉冲击耳力污染。
“你也吃过？”厌灼华又问。
“……”这次，沉默的时间似乎更长了，但之后金杨还是答：“吃过。”
“呕——”忍无可忍无法再忍，小索的眼睛里被难受的憋出了泪花，当即张开翅膀往外飞，如若不是因为此时不是人形，她脸肯定是又红又紫。
到了门边立马不管不顾昏天暗地的吐了个痛快。
桃夭看她没出息，嫌弃的咦了声。此时不绝已经被他收起，倒是过邪被扔了出去又被踢了一脚，此时孤独寂寞冷的待在很远的地方。
“湖下有什么？”厌灼华问。
即已变成了水里的东西在里边生活了，那他定是见过下方之物。
许是多日来的控制让人的思绪慢上了很多，金杨话不多，语速还慢：“棺材……铁链……尸骨。”
寥寥几字，几乎是转瞬间便与脑子里千年前的场景融合了起来，厌灼华眉头紧蹙。
似也知道自己还要被问，金杨又说道：“铁链百道，尸骨万具……各种各样的。”
各种各样的尸体，那定是六合内所有品族的死尸了，第十层地狱正中那百万具尸体大坑也是各种形态，厌灼华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日头开始往中间移，正午了，阳光尤为强烈，刺眼的光照在过邪剑身上，弹出了一道凌厉的光。
方才那大蜘蛛说，他与这断剑已经争斗了不知多少年，这话绝对是重中之重，可此时他妖力溃散无法控制人，人自然便不会再依他的想法说话。
如此，便是什么都问不出的。
还是得亲自出马去看看——反正来都来了。
虽然是被一个目前还不知道是谁的傻叉引过来的。想到这里，厌灼华全身气压都降了一分，他想，等逮到那人定是要打爆他头。
何况离得近了，过邪对那湖还有反应，他今晚怎么也得乘船去瞅瞅。
“你还能回到人形么？”收起各路思绪，厌灼华问。
直到这时，金杨的声线才发生了一丝变化，他颤抖着答：“能、能。”
厌灼华道：“如何回？”
金杨游到水缸的最边缘看着低头瞧他的人，可能是由于在水里的缘故，他眼睛湿润似有泪珠：“杀了……杀了那个人脸，最好是令其彻底消散！”
由脑子相连，妖物不会人言，最初是妖控制人，人要随着他的想法说话，让其在地面上交流，如此才更像人，之后妖力大弱无法控制，思绪被抢占主导地位，人说什么他便要学什么。
宰了人脸刺死脑子，结束。
“嗯。”答应着，厌灼华回头看向桃夭：“你的名剑呢？”
方才桃夭也在想如何能让这种妖物彻底消散，此时被问及，立马想到还有不绝，但想到归想到，他第一时间还是如实答了：“收起来了。”
如此说着他便想再让不绝现身，却听厌灼华道：“既已收起便好好收着，是把好剑，不应脏了。”
斩妖除魔还是脏了？桃夭眉头微蹙不太认可，不过看看那只剩人脸的玩意儿，也确实是有些消化无能。
大蜘蛛说过，那把断剑——过邪只需一下便能让他形神俱灭。
“剑有名字吗？”随口问着，厌灼华单手负于背后走向过邪，弯腰伸手捡起。
本来也要随口答不绝的桃夭看到这一幕顿时知晓他想干什么了，脸色一变指着他说：“你给我放下！你若是再敢用它那我脏了便脏了！”
话音未落，又是“咻”地一下，不绝当即再次现了身，与方才的霜落美感不同，此时那上面泛着极冷的光。
蜘蛛人脸有半张映在上面，眼睛还一眨一眨的，似是在有些期待的看着他们，莫名骇人。
厌灼华：“……”
先小心的拿起残剑捏着没让其伤到自己，事到如今，厌灼华觉得他得纠正一下这位道友。
“桃夭，”他说道：“我们萍水相逢，近日能在这里遇见互相联手已是不易。过邪是我的兵器，它并不认主，只能用一次喂养一次，你这次管了，往后也还要管吗？”
从相识到现在，这是厌灼华第一次喊桃夭的名字，大抵是这两个名字真的颇有渊源有些般配，桃夭只觉这名字从眼前人口中吐出时，他的心跳都不受控的快了起来。
可还不待再细细品味一番，这一席说的合情合理的话，又让桃夭顿时从九重天落入尘埃，摔的特别疼。
他心想，哪里萍水相逢？又不是偶然遇见的，我专门制造机会跟过来的！
所以他语气算不得好的说道：“管啊，为何不管？”
如此说着他就又收了不绝径直朝面前人走过去，厌灼华蹙眉还反应未及，手里便再次一空，过邪被桃夭握在了手里。
厌灼华不耐：“你……！”
话音由不耐转为震惊的一声呼吸，再到戛然而止，厌灼华眼睛微睁，身体僵硬怔愣的看着桃夭利落的用过邪划开了自己手心，深度可见白骨。
那红太过刺目，眼前霎时传过一丝眩晕，除此之外还有来自心底最深处的恐惧与恶心，令胃部有些翻滚，厌灼华呼吸都被屏的一点都不剩了。
幸而那伤口长的极快，几乎是刚划破，过邪便吸走了鲜血，上面就已经恢复如初。
“不是不认主么，”桃夭说：“那喝谁的血都一样，给。”
过邪被递到手边，厌灼华竟然不太敢接。
和划自己不一样，他有些不自在，还有些不舒服。
而且他想告诉桃夭，过邪虽然不认主，但只与喂养它血的人才会建立短暂的联盟关系。
可此时想到方才的那一幕，除了眩晕与惊惧，更多的却是慌，一时间他竟没能说出话。
还有一点又毫无保留的全涌了上来——他想，从未有人敢这样对他。
“给你。”桃夭又把过邪往前递了递，说：“用吧。”
现在与过邪建立联盟的不是他，但鬼事神差的，厌灼华还是抿紧唇瓣，一言不发的接过来了。
刚拿到过邪的那一刻，厌灼华眸子便很轻的为之一颤，所有思绪都率先的破碎成灰炸没了。
他低头看着过邪，用了这么久，他清楚的感觉到自己与过邪产生了联系，并且——它在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