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妍和江辞心里一咯噔。
妖乃是飞禽走兽花草树木修炼而成。
妖有妖语，并不会说人话，只要成了大妖，到了能幻化成人的地步，才能口吐人言。
蛇类成蛟后才算大妖，黎妍和江辞眼前的这条蛇，充其量只能算作半蛟。
可它已经能口吐人言，这证明这只蛟蛇比起蛟的实力来说，已经差不了多少了。
江辞眼神越来越沉。
他方才说这只蛟蛇不知吃了什么天材地宝，并不是在无故放矢，要知道，这里可是靠近问剑派。
没有一只妖敢在即将突破的时候来这里，一个不好，前功尽弃不说，还有很大可能被问剑派的修士诛杀。
这只蛟蛇这个时候还敢待在这里，定然是湖中有帮它成蛟的宝物，让它不得不守在这里。
现在它这么愤怒，江辞轻而易举地猜测出，是黎妍的本命真火重伤了蛟蛇，逼得它用能帮它突破的天材地宝来疗伤。
实际上江辞猜测得并没有错。
这湖底藏着凤尾花，凤尾花是不可多得的灵植，尤其是对于蛇族来说。
它可以让蛇族重塑根骨！
凤尾花千年难遇，蛟蛇遇见它的时候，它正好到了开花的季节，现在花骨朵都已出，只要再等三日，蛟蛇就可以得到世间罕有的凤尾花。
然而这一切，都被黎妍给毁了！
黎妍用来重伤它的火，蛟蛇根本无法熄灭，它能感觉到这股火焰带着不燃尽它不罢休的气势，蛟蛇无可奈何，只能钻进忽地，吞了那株还没有开花的凤尾花。
凤尾花用来疗伤，蛟蛇自然也就失去了成蛟的契机，一只蛇想要脱胎换骨，化蛇成蛟，实力和契机缺一不可，甚至比起前者，后者更为难得。
所以这只蛟蛇才如此愤怒，想要吞了黎妍和江辞。
它成为蛟的希望，都被眼前的两人破坏掉了！
蛟蛇身体下沉，猛地朝黎妍和江辞而来，黎妍想要故技重施，用真火逼退蛟蛇，然而蛟蛇这次长了记性，它看出了黎妍的真火速度缓慢，没等黎妍靠近，蛟蛇就吐出一道水柱，想要击穿黎妍的心脏。
黎妍被这水柱的力道带退了许多步，她闷哼一声，不禁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护心镜已经碎掉了。
黎妍的护心镜极其坚固，然而面前这只蛟蛇轻易地就将它击碎，黎妍吸了口凉气，正想让江辞快走，江辞却越过她，直接冲了上去。
“江辞！”
黎妍大惊失色，怕江辞被蛇妖拍死，但江辞又不是傻子，敢这样冲上去，自然是有所倚靠。
凤越剑发出一声剑鸣。
打蛇打七寸，面前这只蛇妖尚未变成蛟，七寸处仍是它的弱点，江辞凝聚出剑气，整个人如同一支离弦的剑，猛地朝蛇妖七寸处而去。
蛇妖冷哼一声，轻易躲过。
与此同时，它的蛇尾一扫，想要击飞江辞，这时黎妍突然出现在了它的七寸处。
江辞上去吸引蛟蛇注意力的时候，给了黎妍一个眼神。
他用自己当诱饵，为黎妍创造机会，黎妍看懂了江辞的眼神，即使再心急如焚，也只能先按捺住。
她深吸一口气，把她最厉害的灵宝拿了出来。
这是老掌门给黎妍的，名为方寸石，里面刻录了老掌门的一道剑芒，这道剑芒完全可以击杀蛟蛇，前提是黎妍的速度够快，没有被蛟蛇躲过。
黎妍给自己拍了好几张极速符，力求在蛟蛇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击杀她，然而她的修为终归有限，剑鸣堪堪击中蛟蛇的身体，与它的七寸擦肩而过。
蛟蛇大怒。
它没有想到会被它看不上的两个修士弄成这幅狼狈的模样，还毁了能够让它变为蛟的宝物，蛟蛇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屈辱，它的尾重重地打在了江辞的胸口，江辞闷哼一声，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他的身体直直地往下坠，蛟蛇仰起头，似是想要一口吞掉这个让它吃了大亏的修士。
“江辞！”
黎妍大惊，连忙奔向江辞，然而她刚飞身过去，忽地听到江辞疾声开口:“黎妍，快让开！”
江辞话说迟了一步，原本看上去要吞掉江辞的蛇头，兀地一转，猛然咬住黎妍的肩膀。
黎妍整个肩膀都险些被蛟蛇咬碎，蛟蛇还将毒液注入了黎妍的身体，仅仅几息时间，黎妍浑身就僵硬起来，她的嘴唇也变得乌紫，若不是因为她是个修士，只怕已经死在这里。
现在离死其实也差不了多少，方才千钧一发之际，黎妍身体偏了偏，躲过了被蛟蛇吞掉的命运，但她现在动弹不得，蛟蛇轻易地就能杀了她。
黎妍眼前模糊起来。
蛟蛇身体立直，牙齿收缩，想要直接咬碎黎妍的身体，就在这时，它身旁突然冒出一股剑气。
江辞在空中翻身，毫不犹豫地挥剑向蛟蛇。
他把他所有的灵力都击中在这一剑上，倘若不能击杀掉这只蛟蛇，江辞也不会再有力气逃跑，只能落得和黎妍一样的下场。
江辞并非不惜命的人，他从万妖谷出来，曾发誓要成为厉害的修士。
只是此时此刻，江辞生不出半点丢下黎妍的心思。
哪怕是要死在这里。
大概真是上天眷顾，这样紧急的时刻，江辞忽地进入了一种玄妙的境界，他的剑是剑，他整个人也成了一把剑。
蛟蛇原本还对这股剑气漫不经心，可当江辞进入这样的境界之后，他顿时打了个寒颤，连忙想要避开。
可它没在一开始的时候避开，现在已经迟了一步。
江辞的剑不偏不倚地刺进了它的七寸。
蛟蛇大痛，不由自主地松开了黎妍，江辞的身体直接撞到了蛇身上，蛟蛇，他和黎妍，一同跌进了湖里。
湖水哗啦啦作响，江辞仰面剧烈喘，息起来，蛟蛇七寸被重创，可它还未死，只是江辞已经没有了杀它的力气。
蛟蛇恨毒了江辞和黎妍。
现在比起黎妍来说，它更恨江辞，黎妍断送了它成蛟的契机，江辞却直接要了它的命。
七寸被重创，蛟蛇已经活不下去。
它大吼一声，身上灵光闪动，江辞正对着蛟蛇，明白它要做什么。
它要拼着最后一点力气自爆，与江辞黎妍同归于尽。
江辞明白这一点，却没有力气移动，他啧了一声，双目紧盯着蛟蛇。
不到最后一刻，江辞不会放弃。
可惜直到最后一刻，江辞都使不出一点力气，就在他以为自己今日真会死在这里时，一只手忽然抓住了他的肩膀。
黎妍冲到了他身旁，勉强把自己和江辞一起甩到岸上，她刚从储物袋里摸出来的羽衣挡住了蛟蛇自爆的冲击，只是余波难以消除，蛟蛇自爆的时候，江辞和黎妍齐齐吐出鲜血。
黎妍耳侧嗡嗡作响，她险些以为自己要失聪，过了好几息，这种轰鸣声才渐渐消失。
江辞大口大口地呼吸。
他还真以为自己要死了，没想到黎妍居然还有力气，劫后余生，江辞也不免心生庆幸，他转头看向黎妍，看到黎妍现在的模样，方才生出的庆幸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黎妍，你怎么样了？”
江辞脸色难看起来。
黎妍说不出话。
蛟蛇毒性剧烈，她能有力气救下自己和江辞，纯粹是刚才吃的清心丹在发挥效果，清心丹只能暂缓毒性，黎妍动用灵力之后，她好不容易压制住的毒性又涌了上来。
江辞脸色越发难看。
他连忙去摸黎妍的储物手镯，黎妍的宝物都在储物手镯内，可他完全打不开，江辞心急如焚，暗骂了一句该死。
黎妍嘴唇呢喃，似是想要说些什么。
江辞以为她快要支撑不住了，胸口一瞬间涌现出莫名的痛楚，江辞深吸一口气，好半天才勉强开口：“你想说什么，慢慢说，我在这里。”
黎妍嘴唇一张一合，终于发出声，她语气虚弱无力：“江辞，我想让你做我徒弟，这是我最后的心愿——”
顿时，江辞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难过，到了这个时间，黎妍心里竟然惦记得是这个。
他想骂黎妍，却一句都骂不出来，江辞险些失声，好久之后，他再次深吸一口气，总算强忍住难过的情绪，点头。
“行，我认了。我认你做师父，哪有师父第一天，就把徒弟丢下的道理。”
江辞语气前所未有的温和，倘若被徐安等人听见了，都要以为他是鬼上身。
江辞道：“黎妍，你别死，你若是活下来，就是我江辞的师父。”
黎妍瞬间坐了起来。
她歪头看江辞，中气满满，哪里还有方才气若游丝的感觉。
“你答应了！不许反悔！”
江辞：“……”
江辞无语地盯着黎妍，这个时候，他还没意识到自己被黎妍骗了就是傻子了，江辞气恼，冷淡地开口：
“你刚才一直都是装得？被蛟蛇咬住动弹不得也是装得？”
黎妍察觉到了江辞的怒火。
她连忙正经起来，摇头：“当然不是！我是刚才趁你重伤蛟蛇的时候，吃了解毒丹。”
黎妍还不至于和江辞开这种玩笑，被蛟蛇咬住的一瞬，她是真觉得自己要死了。
还好江辞给了她时间，让她能摸出储物手镯里的解毒丹，不然她和江辞都得玩完。
江辞看出了黎妍没有说谎。
他的怒火这才消失了一点，江辞冷哼一声，不想理会黎妍，黎妍戳了戳江辞，好半天后才小心翼翼地道：“那个，你说了要做我徒弟，你不会说话不算话吧？”
江辞想冷嘲热讽几句，却瞥见了黎妍还苍白着的脸色。
他仅剩的怒气也泄了，江辞盘腿坐在地上，吊了黎妍一会儿，直到看见黎妍焦急起来的表情，才慢悠悠地开口：
“勉强算数吧。”
黎妍大松一口气，松懈之下，才后知后觉感受到了疲惫。
她吃了解毒丹，却也只解了大半的毒性，还有余毒残留在她体内。
黎妍精神一松，险些栽倒在地上，还是江辞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
江辞嘟哝：“余毒都没清就别这么乱蹦乱跳。”
“这是你和师父说话的语气吗？”
黎妍靠着江辞，和他斗嘴。
江辞反讽：“哪有你这样的师父？”
黎妍不甘，还想说些什么，却忽然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灵气。
她闭上嘴，下意识回头。
谢珩不知何时来到了这里，他站在离黎妍和谢珩不远处，正垂眸看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