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巧撒泼一场,最后得到了一半的学费。与上一世一样的结局。赵大有收拾着东西冷笑,看吧,无论他态度如何,都不可能改变结局。
背着铺盖,在学校门口的时候,他居然没见到这两口子的身影。这世上居然有如此绝情的父母,逼他退学后连路费都不给他,这是恨不能他死在外面吧。
天边太阳西坠,他孤零零的站在学校门口,忽然仰头哈哈哈大笑,把看大门的大爷都给弄蒙了。这孩子莫不是傻了吧?
上一次他反抗,落得个独自走路回家的凄凉下场。这一世他顺从,依旧是如此下场,看来他老娘挺公道啊,无论什么情况都那么始终如一的不喜欢他。
单臂背着行李,手上提着一个装满书籍的袋子,笑过后擦擦眼角,安步当车朝着记忆里的方向前行。
市区离家三十公里,望望天边越来越西的太阳,赵大有忍不住放下手中的袋子,不知第几次的又掐了自己一把。
疼。真他妈的疼。难道真的不是做梦。老天爷真的让他回到了十八岁?
“哈哈哈哈……”他站在路边笑的停不下来。看看周围熟悉又陌生的景致,心里万分火热。
媳妇,我回来了。
脚步匆匆不停,家越来越近。隔着几十年的时空,突然升起一股近乡情怯之感。
媳妇今年也才十八,正是花样年华,身强体壮的年纪。
心里想着她,嘴上不由的又带上了笑。忽的身上一轻,手上的袋子被人拿走,肩上的行李也差点被人抢走。
他拽拽床单包着的被子,望着眼前身体敦实,满眼委屈的小姑娘轻轻一笑:“你土匪啊,一见面就抢劫。”
小姑娘身体结实,肤色稍暗、一米六的个子不算矮,可她却有一百二的体重。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没了读书的机会,她又没有花容月貌。前世自己刚开始可是有些嫌弃的。
“给我吧,你走了一路不累吗。”小姑娘温柔的开口,大包小包的收拢到自己身上,走了两步开始恨恨的说:“你那个妈真是百年都难遇,你奶前脚走,她后脚就拆你的台……”
话到半截,小姑娘忽的想起,他最不愿别人议论他的家务事的。说什么家丑不可外扬,什么事也轮不到一个外人来置喙。
女孩放慢脚步,侧头观察他的表情。她那圆圆的脸蛋像是天边的满月,两只漆黑的眼眸眨啊眨的,像是绕月的星子。
前世怎么会觉得她笨拙呢,明明是最慧黠皎洁的模样。
他忘形的伸手去摸她的脸颊,忘了他们如今可不是夫妻的关系。女孩看着近在咫尺的俊帅容颜,也早忘了父亲教过的对付登徒子的方法。任由他的手触碰到自己的脸。
一瞬间,女孩脸蛋爆红。赵大有也恢复了理智,触电一般的缩回了手。懊恼的恨不能有另一只手好好教训一下这只不服管教的手掌。
女孩受惊一般转身便走,赵大有拍了一下脸颊紧跟其后。想说什么解释一下,可惜在肚里酝酿了半天也没付诸于语言。
对不起,眼看进了村,离家里越来越近,这仨字在嘴边翻滚了几遍,刚要出口,就被女孩的话语打断了。
女孩忽然停住脚步,在村子的一个缓坡的大槐树下站定。暗影下掩饰自己的神态“我跟我表哥说好了,让他给我找活儿干,以后我去挣钱供你念书。”
和前世一样的话语。赵大有忘了前世他是怎么拒绝的。有没有因为自己敏感的自尊心而说什么伤害小姑娘的话。
此刻的他满心里只有感动。我的傻姑娘啊!任何时候都争当我的大树,想要为我遮风挡雨。
抬头眨眨眼睛,逼回里面的水汽。他笑笑“我已经退学了,你也别惦记你那活儿了。你一个姑娘家,干什么能挣到钱。别被人给骗了。”
进砖窑背砖,这就是她要去干的活儿。成年男子都累死累活的,她一个小姑娘却不辞辛劳,拿着俩月的血汗钱毫不犹豫的交给他,说让他继续上学。
前世的时候看到那些钱,只觉得是讽刺,是笑话。是对他大男人的侮辱。对于女孩脖子脸颊的烫伤视而不见,歇斯底里的把她赶出了家门。
想到这些,他忽的轻轻笑了。伸手又摸了一下她的脸颊,仿佛在抚慰前世那个艰辛劳作,只为能让他展眉的傻姑娘。
末末,我的傻姑娘。老天莫不是怜你受苦,所以把这个经受风霜,被岁月抹掉棱角,收起尖刺的我带来补偿你的。
“我不上学了,不上学照样能有出路。你别为我担心,好好照顾自己,别尽干傻事。”
陶末末被他忽然的温柔彻底迷了心智,以前面若冰霜都那么吸引人,如今温和起来更是要命啊!
小姑娘浑然不觉自己被男人占了便宜,暗夜之中,脸上的触感更加鲜明。她只觉心跳越发的快,好似邻居大娘说的犯了心脏病。
她张张嘴,却没发出声音。要说什么来着?都怪赵大有,干什么忽然摸人家的脸。弄的人家要说的话都忘了。
赵大有看她懊恼的跺跺脚,心情顿时更好。伸手拿过自己的行李,:“快回家吧,不然你爹又该训你了。”
虽已入夜,不过指不定会有乡邻出门。若看到他们孤男寡女的暗夜独处,又不知道要编排什么了。
前世因此他还生过气,被人说闲话了暗暗怪陶末末粘着他。如今想来只觉幼稚又自私。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他大概是跪在佛前一万年,才求得末末这样的好姑娘倾心相待。
背着行李,提着袋子。独臂无暇他顾。此时他多么希望自己是健全人,那样就可以空出一只手跟她再见,可以抚摸她的发丝,抚慰她少女敏感的心思。
走出两步,他回头又提醒道:“发什么呆,快回家。现在都在收秋,你明天还得早起吧。”
坡下就是她家,拢共没几步路。倒是不用担心安全问题,可这姑娘今儿怎么了,老是神游太虚。
陶末末终于回过神来,缓坡靠左的岔道通向他家,此时男人已经上了岔道。离家不过上百米的距离。
她急匆匆的跑到他面前,掏出放在怀里的纸包塞到他怀里。“馒头,刚才忘了给你了。”
赵大有一向最不喜别人的赠与,这在他看来是施舍,是可怜他瞧不起他。所以后来逐渐没人在他面前表露好意,也只有陶末末这傻姑娘吃多少次瘪都不改,只要认为他有需要,都会捧着送到他面前。
没法跟她打招呼了,男人笑笑“好。谢谢了。”
陶末末一直回到家,还沉浸在男孩月光下的笑容里。他面容俊美,月光照耀下笑起来仿佛漫天的星光都落入了眼中。
“发什么傻呢?”老娘的河东吼成功的唤回了她的注意力。“赶快把玉米垛起来,早点儿睡觉。明儿还得赶着去收高粱呢。”
“肯定又是去见赵家那小子了。”老太太暗自嘀咕。今儿老赵家那娘们跑学校去了,肯定是给她家儿子退学。这娘们也是,怎么就那么不待见这孩子呢?
这孩子虽说残疾,可长得好,学习又好。怎么就成了她的眼中钉了呢?
说着回头瞅一眼自家傻丫头。陶末末正想到男孩今儿居然大胆的摸她脸呢,他也喜欢我的对不,女孩满脸笑意,被老娘看个正着。
唉呀妈呀。陶家老太太差点被玉米棒子绊倒。慌忙一脚踢开,起身到厨房去洗锅。自家那傻姑娘简直没眼看,比唱秧歌的傻大姐还傻。
明明小时候挺精明的孩子,这怎么成这样了?老太太踅摸半天,忽的把手中的碗扔到了锅里。“都是赵家那小子害的。”
“噗通”一声,碗溅起的动静惊动了院里的陶四姐。女人扭头问“咋了妈?”
老太太回神“没事,你赶快干完,跟你男人睡觉去。”
“哎呀,这老太太……”陶盼娣脸红红的啐了一口,不敢去看男人楚来旺的脸。
他们家几代单传,到她妈这儿居然生了六个丫头。老太太努力了一辈子也没生出儿子,灰心丧气下只好给她招了上门女婿。
她头胎生的也是丫头,这不,老太太跟犯了毛病一般,也不怕人笑话。成天的明里暗里催她生儿子呢。也不管如今正实行计划生育,一旦肚子大了,计生办的人肯定找上门来。
那厢,赵大有扛着行礼回了家中。他们家的房子是当初斗地主分的,一套四合院,他家分了三间堂屋和大门口一间门房。
后来他爷爷把东面的耳房也买下,这里的房子都是依照地势而盖,大门留在北面。如此六间堂屋就都是他们家的了。
一进门,西屋的邻居赵大妈望着他满脸的心疼,好似他是她儿子一般。“哎呀,大有啊!可怜的孩子,你奶奶刚死,你这就成了没人疼的了……”
这赵大妈说起来是他老子没出五服的堂姐,他该叫姑姑。平日里跟他老娘不对付,逮着机会就给她添堵。这不,大晚上的就开始数落上了。
他老娘自然也不是好欺负的,没等她把话说完,掀开门帘站在门口就接上了嘴。
“遭雷劈的绝户,别人家的事儿什么时候轮到你操心了。那么心疼他,你把他领回家当儿子啊。”女人无视对方喷火的眼睛,继续嘲讽“可惜啊,他就算管你叫了妈,那也不是老冯家的种。”
赵银花气的胸口鼓鼓,左右没寻摸到合适的武器,一头就朝着杨巧撞了过去。那气势仿若发疯的公牛。
这说的一点儿都不夸张,那真是疯了啊。这杨巧太气人,专捡别人的痛脚踩。她不会生养,唯一的一个闺女是抱养别人的,长大后死活不在家招女婿,去年嫁人走了。她可不成了彻底的绝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