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 22 章

冯府,墙上贴着红纸,挂着红灯笼,一副喜气洋洋的场面。

鞭炮噼里啪啦地响着,连下人们都欢欣雀跃。

他们盼望着少爷成亲之后,老爷每人发一个喜包。

然而,冯敬之却急得团团转,今日是大喜之日,冯塘却不见了。

这该如何是好?眼看就要到了时辰,没了新郎官,谁去接亲?

突然,一群褐色衣服的东厂番子鱼贯而入,肖逸一身白衣坐在大堂的金丝楠木椅上,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

锣鼓喧天的冯府顿时鸦雀无声,冯敬之连忙从赶到大堂,朝肖逸拜了拜:“不知千岁爷大家光临,有失远迎,还请赎罪。”

“今儿是你冯家的喜事,我本不愿打扰。奈何梁王谋反,株连九族。”

“怎会?”冯敬之一时呆立在原地。

肖逸从袖中甩出一条铁链,勒住冯敬之的颈脖,一把将他拖到自己身前。

冯敬之跪在地上,脸涨得通红。

“梁王叛乱,株连九族,”肖逸垂眉,“杀。”

身着褐衣的东厂番子守在冯家的前门和后门,整个宅子间充斥着惨叫与哭喊声。

鲜血溅在雪白的墙上,仿佛冬日的红梅,妖艳得让人心颤。

霎那间血气冲天,红纸、红灯笼、躺在地上浸满红色血迹的死尸,就像人间炼狱。

肖逸一身白衣,端坐大堂中间,喝着茶,对周旁的惨叫声、求饶声、咒骂声充耳不闻。

一个褐衣番子走了过来,禀报道:“督主,在姑苏城南发现冯塘的踪迹。”

“走!”

肖逸站起身,却发现一双脚被人抓住。

“不可以,还请督主留下我冯家唯一的血脉。”

手起刀落,冯敬之的一双手飞了出去。

他哆嗦着身子,呢喃道:“你们不能抓塘儿,不能抓塘儿。”

一个番子立刻用火把给冯敬之止血。

肖逸看了冯敬之一眼:“一双手,若不知该放哪里,那也没存在的必要了。”

苏白盖着红盖头,等在房内。

可是左等右等,等没等到接亲的人。

“不好了!”王大娘跑来屋里大声叫道,“梁王叛变,现在冯家满门被灭,苏白要守寡了!”

苏梅撑着桌子,显现晕倒:“王大娘,你这话可是真的?”

“我王婆子什么时候骗过人?”

苏白将红头盖扯下,表情凝重无比。

本以为萱怡郡主进入京都,能够力挽狂澜,拯救冯家于水火之中,奈何还是螳臂当车,无能为力。

“怎么新郎官还没来接亲呢?”许母孟氏走了进来,气定神闲地看着苏白。

苏白正襟危坐,一言不语。

“看来新娘子一点也不着急啊?不愧是戏坊的当家花旦,和无数小生在戏台之上谈过情,说过爱,这真是头一回上花轿的大姑娘比不了的。”孟氏讥笑着。

苏白抬眼望去,一双如寒潭般的眼睛让孟氏心悸。

“他来与不来,我都觉得无碍。反正聘礼我也收了,大不了改嫁。至少我不会像你一样,拖着个孩子,守寡一辈子。”

孟氏气得脸通红,指着苏白骂道:“厚颜无耻!”

“比起你,我还差得远,送客!”

这日的姑苏闷得厉害,天空厚厚的云积压在一起,雨却落不下来。

“快些,马上就能出城门了。”冯塘催促着。

苏青摸着肚子,干呕起来。

“怎么了?”冯塘拍了拍她的背。

“兴许是赶路太急了,现在有些想吐。去给我买些杨梅吧。”苏青依靠在墙边,软弱无力地说道。

冯塘点了点头,快步离去。

苏青望着冯塘离去的背影,莞尔一笑。

她走到一旁的茶庄,悠闲地喝起茶。

“私奔?浪迹天涯?”苏青摸了摸茶碗,不由地笑了笑。

如果不能嫁入冯家,那么冯塘根本就是一个废物。所以自己必须等,等冯家派人追上来,等冯塘以死相逼让冯家纳了自己为妾。

苏青心里谋划着,突然听到旁边的一个大汉议论着:

“你听说了吗?因为梁王叛乱,现在冯府血流成河!”

“这是惨,千岁爷去了哪里,哪里就有灭门惨案。”

“闭嘴,你不要命了?”

“咣当”一声,苏青手中的茶碗摔在地上,碎了一地,她连忙收拾起包袱,快速离去。

冯塘买回了杨梅,可是在约定的城门口却怎么也没等到苏青。

太阳渐渐落下,冯塘一个人站在城门处,身影被拉得欣长。

马蹄声由远及近,冯塘抬起眼,只见千岁爷策马而来。

冯塘本能地后退了几步。

“拿下!”肖逸一声令下,身后的番子上前,将冯塘五花大绑。

“你们这是干什么?我不成婚!”冯塘怒吼道。

“梁王叛乱,株连九族。押入死牢,明日进京。”

冯塘整个人瘫软下来。

他抬起头看着白马上的肖逸。

之前,他是看不起肖逸的。

一个阉人,权势再高又能怎样呢?

可如今自己犹如案板上的鱼肉,生死就在眼前之人的一念之间。

冯塘不由地惊惧起来。

冯家一百多人血溅当场,今夜的月色似乎都弥漫着一层淡淡的猩红。

姑苏知府内,肖逸端坐在木椅上,知府大人顾膳颤颤巍巍地站在一旁。

“下官这就派人去请大夫给冯敬之医治。”顾膳颤声道。

“今晚若治不好,你这知府之位也可以让出来了。”

顾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下官一定命人治好冯敬之。只是有人报官,冯塘尚未过门的妻子苏白至今仍然逍遥在外,是否需要捉拿归案?”

肖逸嘴唇微抿,看了眼顾膳。

“下官立刻去打发了那人,苏白既然未过门,就酸能算作是冯家人。”顾膳的声音因为身体的颤抖变得有些忽高忽低。

肖逸端起手边的茶盏,轻抿了一口茶。

“那下官告退了。”

顾膳走出房门,汗水已经湿透了衣背,双腿不停哆嗦。

一日之间,冯家灭门。

是怎么也不敢想象的。

他急忙寻到大夫去大牢给冯敬之治病。

地牢内,阴森潮湿得可怖。

冯塘抱着浑身滚烫的冯敬之,已经忘了言语。

只是紧紧地搂着,身怕一松手,爹爹就永远地睡去,再也醒不来。

他从袖中拿出匕首,望着匕首边缘的寒光,突然想了解自己的性命。

“冯塘。”

这个声音就像是一束光,射向身处阴霾之地的冯塘。

他仿佛瞬间惊醒,身体颤抖了一下,缓缓转过身。

惊喜的表情瞬间变得失望:“怎么是你?你还来这里干什么?难道要与我在地牢里一拜天地吗?”

“不是我,你希望是谁?”

冯塘恶狠狠地看着苏白,他实在受不了她一副盛气凌人、高高在上的样子。

从前是,现在也是。

之前不过一个戏子,不知道她有什么资本自得。

如今呢?是过来看自己笑话的吗?

“呵呵。”苏白突然轻笑出声。

“你在笑什么?”

“我笑你真可怜啊,为爱私奔,到头来不仅被遗弃,连探望你的人都没有。”

苏白蹲了下来,打开食盒。

卤牛肉、烤猪蹄、桂花鱼、爆炒肥肠,刹那间香气四溢。

冯塘的肚子咕咚一下。

“吃吧。”苏白倒上酒,递过去筷子。

“你会这么好心?”冯塘眯起眼睛,看着苏白。

“我知道,在你眼中,我是推妹妹下湖,抢了她角色的恶女。我是在火海中不顾妹妹的救命之情,反而扇她巴掌的白眼狼。”

“难道不是吗?亲眼所见,还能有假吗?”

苏白站起身,眼神微冷:“她那么好,为什么要和你私奔呢?难道她不知道她的姐姐即将嫁给你,婚宴之日,你若不出现,我将成为整个姑苏城的笑料!”

冯塘看着苏白如寒潭般的眼神,整个人如坠冰窖。

“我们彼此喜欢。”

“好一个彼此喜欢。那么你被抓的时候,她在那里?现在你深陷囚笼,她又在哪里?”

“她可能,可能,”冯塘摸着头,咬着嘴唇,“可能遭受到了意外。”

“那你就给我好好地活着,活着进入京都,活着走出牢门,活着亲自去问问苏青,她是否会爱一无所有的你?”

冯塘紧捏拳头:“拭目以待!”

苏白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笑:“饭凉了,快吃吧。”

她看着对苏青深信不疑的冯塘,就想到了上辈子的许泽。

自己的确输了,输在了一个男人的心底。

可是这辈子绝不会再像上辈子般一败涂地!

因为此刻的自己,早已经断情绝爱,不会再爱上任何男人,更不会为了一个男人,堵上自己的一生,赔了自己的全部!

冯塘终究抵不过饥肠辘辘,大口吃起饭来。

他把冯敬之摇醒,给他喂下了些小米粥。

“真是重情重义的贤妻啊。”顾恒带了一个大夫,缓缓走来。

苏白知道来者不善,于是连忙退了出去。

顾恒望着苏白远去的背影有些出神。

大夫连忙进入牢房,帮冯敬之处理伤口,给他喂下退烧的汤药。

冯塘微微蹙眉,虽然他不喜苏白,但是自己的好兄弟顾恒痴痴地望着她的背影,总觉得有些不舒服。

顾恒转过身,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顾兄。”冯塘抱拳道。

顾恒一个飞踢,将冯塘踹倒在地。

他踩着冯塘的脸,用力将脚上的泥蹭在他的脸上,面目狰狞道:“冯公子,冯大哥,你忘了平日里你是多么嚣张吗?真以为我愿意做你的小弟,做你的跟班?要不是你的郡主老娘,就凭着你那唯唯诺诺的老爹,你以为你能做我大哥?”

冯塘双眼猩红,手上和脚上的手链“叮当”作响。

“怎么?不服气?”顾恒右腿用力,踩得冯塘的嘴角溢出鲜血。

“哦,对了,你似乎不喜欢你这小娇妻呢。作为你的好兄弟,自然要帮你疼她了。你以为我为什么有她的卖身契?!”